有没有被人骂过?有啊,骂得最多的就是‘变态’‘人妖’这种,习惯之后其实也还好,别理他们就行了,真要气急了就把头发一摘袖子一撸露出两条大花臂,立马就能把人吓跑——别看那些人逼逼起来比谁都气劲,其实怂得不行,自己没见识才会看什么都大惊小怪。老娘这么美,爱穿什么穿什么,管得着么真是。”
“说得好!”体育馆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她从头到尾没有提到过父母家人,临坐下之前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嘴唇动了动,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因为被排斥和不被理解,大家分享的故事里总是带着伤痛。所幸,并非所有的故事都是如此沉重。
“我比较早熟,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对女孩子没什么感觉了,”一位戴着眼镜的男生站起来接过话筒,“但是胆子小,让我真跟哪个男生谈恋爱我也不敢。一直憋到二十七岁,家里各路亲戚都张罗着给我相亲催我结婚的时候,有天晚上跟我爸妈一起出去吃饭,把饭店里的碗来来回回烫了七八遍,终于忍不住说了。
当时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我妈看着我不说话,我爸手里拿着筷子跟被人点住了穴道似的。然后就在诡异的沉默里把饭给吃完了。
晚上回到家,爸妈回到卧室,我回自己屋,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宿没睡着觉。
第二天一早我爸妈过来敲门,黑眼圈重得能吓死人,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瞧着就更吓人了。我以为他们俩堵着门是要合伙打我一顿或者是把我驱逐族谱什么的,没想到我妈顶着两只桃子眼睛伸手把我抱住了:‘喜欢男人也不知道早点跟爸妈讲,一个人憋了这么多年你该多苦啊’。”
男生哭着对准镜头笑:“爸爸妈妈,我爱你们!给你们比心!!”
最后一个分享故事的是个年轻女孩儿,她的母亲也来到了现场。
“我们家是单亲家庭,我是我妈一个人拉扯大的,”女孩儿搂着妈妈的肩膀:“别看我妈瞧着娇弱,这位女士厉害着呢,从小到大没让我受过半点委屈。
我大一的时候跟我妈出柜的,我妈盯着我大概看了半个小时,愁云满面柳眉紧锁:‘囡囡啊,你别看妈妈不结婚就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跟你爸一样是个混蛋大猪蹄子,好男人仔细寻摸寻摸还是有的。’
后来确定我的取向就是天生的改不了,这女士接受速度可迅速了,以前回家都是问我吃得怎么样穿得怎么样,后来就只顾着问我谈没谈女朋友。
我在大二时谈了一个,是学校校友,暑假带回家住了半个月。我们家那个小区吧长舌妇特别多,没事儿就喜欢乱嚼舌根,所以没多久风言风语就传出来了,有一天我带着女朋友出去看电影回家,就看我妈敲着个脸盆站在楼道里骂:
‘我家囡囡喜欢女孩子怎么了?喝你家水还是吃你家大米啦!总归又瞧不上你你怕什么!整天有功夫管别人家闲适,不如花点心思多操心你家儿子,车有了吗,房子有了吗,工资收入多少啊,五险一金齐不齐啊,个子不高长得又不好看,以后找不着媳妇儿准备打一辈子光棍啊?呸,乱嚼舌根的长舌妇,也不怕死后鬼差割你的舌头下酒!’”
女孩儿双手叉腰学得活灵活现,末了抱住妈妈亲了一口:“这位女士骂起街来可牛逼了,嚯,堵得人家面色涨红直翻白眼,一整个小区都没人是她的对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体育场内沉郁的气氛一扫而空,有记者采访这位母亲:“你为什么能对女儿的取向接受得这么容易?”
母亲丝毫不见骂街时的壮阔气势,看上去娇娇弱弱还有腼腆:“不接受还能怎么办呢?孩子长成这样这是她的错吗?不是啊,老天爷决定的事情谁能改得了,同性恋怎么啦,同性恋也是人,只不过她爱得对象跟其他人不一样而已,又不低人一等喽。
很多家长听到自家孩子的取向跟正常人不一样时,可能会怕,你想想,你都害怕,你孩子难道不害怕吗?他得鼓起多大勇气才能跟你坦白啊。我们是孩子最亲近的人,要是我们都不理解不支持,那孩子就真没活路了。”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边哭边笑。余火走到舞台边缘,体育馆内所有人自发起立,给这一刻因为爱而光芒四射的尊重和包容,致以最热烈的掌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个短发女士的故事和第五个眼镜男生的故事,化用自知乎和豆瓣,侵改,特此说明。
第138章
余火的演讲卓有成效, 除了他自带的庞大粉丝效应以外, 不仅激励了因各种缘由而逃避退缩的非异性恋群体,还因为将当前排斥同性恋的社会现状归咎于战争创伤, 而获得了许多原本反同群体的理解和支持。
演讲结束一个星期后,有关修改婚姻法、拟承认同性恋婚姻合法化的提案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了第二次投票。
h市总共设置了三个投票点, 投票开启的第一天凌晨天没亮, 各个投票站外就已经排起了长龙般的队伍, 人潮涌动如山如海。
这些人当中有切身利益相关者的非异性恋群体, 有致力于推动国内人权发展的仁者志士,有单纯只是信仰自由平等权利的公民, 还有许许多多陪着孩子一起过来表达鼓励和支持的父母亲人。
余火是在中午人流量稍微少一点时去的,同行的还有赵子墨、梅琴、李静、张敏等人, 以及仍旧作保镖打扮的江封。
投票站采用的是网上投票,站在投票机前输入证件号码、籍贯地址等基本信息后再验证指纹, 显示屏上就会跳出来一份投票书。
余火勾选了支持项,点击确认,显示屏上出现了“您已投票成功”的提示。
投完票从封闭棚内走出去,余火往四周看了一圈。
梅琴从旁边的投票棚里走过来:“找马俊?”
“嗯。”余火点头,上次离开医院之前他把联系方式留给了马俊, 告诉对方有任何事情都能随时跟自己联系。昨晚马俊特意发短信问他今天什么时候会过来投票, 他想着应该会见到对方,所以还给那孩子带了点东西。
投票点的人依旧很多,加上余火的身份,即使戴着墨镜口罩还是有人认出他往这边涌了过来。正当余火准备拿出手机给马俊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时, 不远处有道人影挥着手跑过来:“余先生!”
正是马俊,身后还跟着马建国夫妻俩。
余火笑着问他:“投过票了?”
“嗯!”青年重重点头,阳光下笑容灿烂,再不见医院里的悲愤阴翳。转身指了指自己的父母:“我爸妈也都投了。”不光投了,手上还都拿着一面巴掌大的彩虹旗帜,神色坦然温和,像是保护神一样站在马俊身后。
马建国上前两步跟余火握了握手:“余先生,谢谢你,以前是我糊涂,让孩子受了那么多委屈,多亏您我才想通了,孩子生成什么样不是他的错,这世上没什么比俊俊健康快乐更重要。”
余火望着这一家人之间自然流露的融洽和亲密,心中着实为他们感到高兴:前路或许还有许多挫折磨难,但有了至亲至爱的陪伴和支持,无疑将会轻松许多。
转头从张敏手里接过一个半尺高的方形纸盒,递给马俊:“罗师兄还在国外没有回来,这是他托我带给你的。”
盒子里面是罗新宇的签名海报、q版人偶、手写明信片、粉丝特制徽章以及《柜》的签名蓝光影碟,马俊看完之后眼睛有些红,将盒子盖上仔细收好,端端正正给余火鞠了一躬:“谢谢!”
和马家人告别之后,赵子墨提出大家一起出去大吃一顿:“这么重要的日子,必须好好庆祝庆祝,这会儿又到了吃龙虾的季节了,中午我请客,海鲜饭店走起!”
梅琴扫他一眼:“吃什么龙虾,你昨晚吃多了热量严重超标,今天只能吃沙拉。”
难得赵子墨竟然没有据理力争,而是心平气和应了下来,凑过去好声好气打着商量:“再加一条煎三文鱼行吗?”
“……半条。”
“得嘞!”
落后两步的李静顿了顿,十分狐疑地在二人背影上扫了两眼。
投票总共持续了十天,第十天下午六点半,所有投票点同时关闭,由机器统计票数。
当天晚上八点,投票结果在各大电视台统一公布:
以七十八万六千五百五十二票的优胜,修改婚姻法、拟承认同性恋婚姻合法化提案正式通过。
全国各地的无数酒吧、饭店、广场、门户之内,在这一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许许多多的人披着彩虹旗冲到街头狂奔呐喊,直到精疲力竭没有半点力气,而后坐在地上放声痛哭。
然而提案通过只是第一步,这只是同性婚姻合法化道路上踏上起点线的准许证,在这之后提案者会组织起专门的法律团队草拟出修改后的婚姻法法案,而草拟法案还将面临着无数轮的严苛审核和投票考验,只有将这些考验全部通过,这场战斗才算真正结束。
余火思虑良久之后,问江封:“这次提案的主要负责人你认识吗?我想和对方见一面。”
有关同性恋婚姻合法化提案的主要负责人姓佟,名为佟荔安,是位四十多岁的女士。佟家是华国的几大政客家族之一,背景和江家有些类似,包括佟女士父辈在内的数代人都参加过抵抗虫族的战争,佟女士的祖父更是华国著名的英雄将领,数十年前在战争中壮烈牺牲,被追封为四星上将。
江老爷子也是提案的负责人之一,但因为各种政局牵扯主要提供幕后帮助,明面上佟家才是致力于推动同性婚姻合法化的主力。
从江封那得知了余火的意向之后,佟女士很快安排了见面时间和地点。
见面地点很隐蔽,选在了郊区外的一家私人茶庄。双方握过手略作寒暄,佟女士直奔主题:“我听江少将说,余先生有意成为同性婚姻法案运动的‘代言人’?”代言人是娱乐圈里的用法,其实就是指借用余火自身的公众影响力,通过公开演讲、交流会议、公益活动、国际论坛等各种方式促使更多人支持法案,为法案成功通过减少阻碍获取更多助力。
江封就坐在余火身边,手臂虚放在余火身后,神态动作都没有刻意隐瞒二人的情侣关系,连戒指都明晃晃亮出来了——其实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这位佟女士自身也有位同性爱人。
余火点点头:“只要我能帮到忙的地方,定会竭尽所能。”
佟女士端起茶喝了一口,手指摸着杯沿:“我不会骗你,你的提议我很心动。作为一名成绩有目共睹的公众人物,无论是你本身‘公开出柜第一人’的标签,还是近乎完美的舆论风评,更不用说庞大的粉丝号召力,都是目前我们所急需的。
但你是江老爷子的晚辈,有些东西我也不能瞒着你:对于同性婚姻合法化法案到底能不能在国内顺利通过,其实我们心里也没底。这里面的缘故错综复杂,估计你也了解。一旦失败了,我们这群发起者的zngzhi生命肯定会缩水大半,以后都只能坐冷板凳也说不定。
如果你公开和我们站在一条阵线的话,我不能保证假使法案最后失败了,你的事业和前途不会成为zngzhi角力的牺牲品。
除此之外,国内反同势力依旧十分庞大,而且其中许多人极为偏执,我们这些政客普通人接触不到,就算恨得牙痒痒也拿我们没办法,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是演员,不可能和公众隔绝,等我们将你塑造成法案的‘门面’之后,极有可能他们会将怒火全部集中在你身上,如此一来连你的个人安全都会受到影响。”
余火和江封对视一眼,点点头:“这些我都考虑好了,不管这期间有什么影响,最后是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
以他的能力,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根本不是问题。就算最后法案失败他被上头封杀,也不会愁于生计——当不了演员,他还能去武馆当教练,或者开琴室画室当老师,最不济还能开个书法班卖卖字,甚至是利用对灵气的感应去y省赌石,以他的能力,声名远扬发家致富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被封杀对于其他演员来说或许无异于灭顶之灾,但于他而言,却正好将此方世界中他没经历过的都经历一遍。
佟女士自然是十分满意。“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说,“你是演员,本身应该受经纪公司的合约限制,私下做这种决定没问题吗?”一旦跟前途未卜的法案绑在一起,演员所能给公司带来的利益受到影响是必然的事情。
余火笑:“佟女士放心,这点也解决好了,公司那边给了我充分的自主权,完全支持我的任何决定。”
这件事说起来还要归功于江封的发小,也就是晨西集团第二大董事唐森唐先生。
唐森有位妹妹名叫唐珥,是唐家父母从远海市爱心天使福利院收养的,幼时应当和原身相识,如今也是唐森的未婚妻。唐珥曾在两年之前和高帆的男朋友周扬一起遭遇过歹徒绑架,被江封出手救了下来,之后没过多长时间忽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突然陷入昏迷,国内外的知名医院全都束手无策。
后来江封带着余火去唐森住处看了一趟,余火为唐珥做了检查,发现她魂魄有失但元神平稳,预测她会在两年之内醒过来,自此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前往唐家以灵气帮她温养骨骼血肉,防止长期卧床不起对身体产生损伤。
而就在五天之前,余火再次前往唐家为她输入灵气时,唐珥醒过来了,并且认出了余火就是当年在福利院一直照顾她的“火哥哥”。
挚爱失而复得,唐森狂喜落泪不能成言。得知余火的意向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出了事公司给你顶着。”
和佟女士的会面进行得十分顺利。
“之后的具体工作计划我会派秘书和你的经纪人协商,一切以你的日程安排为先,”佟女士从沙发上站起来,向余火伸出手:“我代表不了其他人,在此仅代表我和我的爱人,向余先生郑重地说声谢谢,谢谢你为法案,为了平等和自由,更为所有同性群体所做出的一切。”
走出茶庄的时候,江封牵住余火的手:“从今天开始,你要面临的可就是数不清的刀风剑雨了。”
余火眸子清亮,神色柔软而平和:“我不怕。”
江封探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不怕。”
有啥好怕的,管它是刀是剑是枪是炮,老公我全给你挡着。
作者有话要说: 火火:被封杀失业怎么办。
能去武馆,能教人弹琴教人画画,
能卖大字一张十几万,
还能赌石切翡翠。
唉,想穷好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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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同性法案的事情不会多写了,之后视角就会转回娱乐圈啦~
《在长安》即将上映,期待不!
第139章
佟女士的警告没有错, 针对余火的攻击是从他作为唯一一名娱乐圈公众人物, 公开出席了一场有关维护同性群体合法权益的交流会议之后开始的。
最初只是一些寄到公司的威胁信,然后就逐渐演变成了写满谩骂诅咒的血书、刀片玻璃渣、动物尸体等等,到最后每天都会有一大批反同者高举着牌子涌到晨西大厦楼下示威抗议, 报警也没用,专门有人负责放哨, 警察来了他们就跑, 等警察一走又迅速集中到一起, 多次与大厦保安发生言语甚至是肢体冲突。
管理层因此将安保力量加强数倍,全是虎背熊腰能吓死人的壮汉,严格防止抗议者进入大厦内部。只要不损害私人财产设施,至于其他的就干脆随他们闹,反正大厦隔音好,大门一关里面的人开着空调吹着冷气照常办公,外边烈日炎炎烫得冒烟,抗议者坚持不了多久就跟脱水蔬菜似的蔫在墙角边的阴影底下,即便如此也不愿意离开, 非得跟等兔子似的想把余火等过来。
除了定时定点抗议示威的人群, 还有一批人专门跟踪余火的行程。作为营业艺人,余火的行程大部分都是在网上公开的, 尤其《在长安》已经确认上映在即, 整个剧组都进入了热火朝天的宣传期,作为主演之一的余火全国各地到处跑通告不可能和人群隔离。
虽然以他的能力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足够自保,但江封还是不放心:他媳妇儿厉害归厉害没错, 但不能在人群面前暴露功法异常,行动上难免束手束脚受到限制,万一那群反同者里真有疯的傻的不要命的,伤了自家宝贝儿一根手指头,谁他妈赔得起。
于是联系了一个名叫“龙行天下”的安保公司,去年余火拍摄《叫魂》时被私生饭骚扰,就是由这家安保公司提供的保镖服务。里面的成员全是从陆战部队退役的特种军人,负责人名叫曹虎生,当初和江封还是同一时期入伍的战友。
去年拍摄的时候因为要防护住一整个别墅外围,所以请了六十四个人,这回也没请多,就十二个,一个个高大威猛杀气四溢,黑衣黑裤腰带上还别着家伙,进退出入在余火周围围出一道铜墙铁壁,苍蝇都飞不过去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