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顾北华脸色摹地一凛，脚步陡然胶在远处。但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心中所想就已经得到了证实。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腰身后面顶了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汹涌的寒意隔着单薄的一层衬衣袭来，顺着他的脊背迅速往后脑勺上爬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个低沉中带着几分沙哑的男声靠近，“顾老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偶尔一次熬至深夜而已，顾北华还不至于就困倦到如何如何的地步，即使是手脚憋屈着在那狭小而又闷热的车厢里蹲了几个小时，他的神思也依然是清醒的。
    在那短短的零点几秒内，他凭着丰富的实践经验一下子感觉出来抵在身后的应该是把手枪。
    虽说他也已经很久没亲自碰过这些东西了，被手枪抵着后背、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的日子更是少之又少，但也不至于就多么陌生。
    让他感觉到不寒而栗的，是那个声音。
    顾北华沉默了片刻，悄无声息地皱起了眉头，声音中迅速染上了一层不易觉察的恼怒，“穆云深，竟然是你！”
    “哎呀哎呀。”后面那人似乎有些惊讶，“没想到顾老板还记得我的声音，看来您对我还真是十分上心呢。”
    他没有直接承认，但这样的回答与默认还有什么区别？
    顾北华心里飞快地“咯噔”了一声，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全数卡在喉咙里。
    他脑子里千万根神经联络在一起，最终轰鸣出同一个声音。那声音像一把重锤，用力地砸在他耳膜上，清晰而又尖锐地提醒着他——完了。
    全完了。
    穆云深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苏大勇呢？
    唐笑呢！
    大大小小的问题突然间一起冒出来，像是无端出现的一场宇宙风暴一样，所有的星河光尘都汇聚在了一起，裹挟着猛烈而冰冷的风，轰鸣着穿过大气层，朝着他呼啸而来。
    他脑海中那些向来有条不紊的条条款款在瞬间功夫坍塌成了稀稀落落的碎片，转化成为名为绝望的东西。
    穆云深一把扯下头上的假发，很嫌弃地随手甩在了一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笑道，“顾老板，想见你一次还真是不容易啊。”
    顾北华咬了咬后槽牙，不动声色地攥紧了半边拳头。
    如果他现在转过身，而且力度能够把握的正好的话，说不定能正好反手抓住穆云深的手腕，然后把手枪抢过来，这样的话就能反客为主，一举扭转局势。
    但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
    顾北华眼底沉了沉，面上闪过一阵不易觉察的阴冷。
    没时间再考虑了。
    思及此，顾北华猛地一皱眉头，脚踝的方向不动声色地扭转了半圈。他猝不及防地回过头去，一把抓住了穆云深的手腕。
    那一瞬间，顾北华心中闪过一阵欣喜，但这样的欣喜的保质期甚至还没有已经开过封还喝了一口的牛奶长——他看见穆云深弯着唇角笑了一下。
    他那张年轻的英俊面庞上没有半点意外或惊讶的神色，眉目之间甚至还潋滟着些许的了然，仿佛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一样。
    顾北华面上的狞笑堪堪僵硬在嘴角，瞳孔倏地放大了一圈。他猛地抬起手举起那把92式，正正地抵在穆云深脑门上。
    “笑什么，你不怕死吗！”
    闻声，穆云深面上的笑意更加深沉了几分，眼角微微往上扬起了一点，“死？我为什么会死？”
    “唐笑呢！”顾北华被他眼角那红的灼人的笑意惹得怒火很快升起来，一时间有些失了理智，张口时声音抖得厉害。
    “这话难道不应该我问你么？”穆云深表现得异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