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的有些几近透明的皮肤，尖的像锥子一样的下巴，唇红齿白，勾着明快轻松的笑容。
    这人像是朵芬芳馥郁的玫瑰花，从无数堆叠在一起的尸体之中生长出来，酒红色的花瓣边缘生长着细小的黑色图案，如同被下了某种巫蛊之术。
    他看起来招摇得十分轻松美好，生着一副天真无害的面孔，根部却腐朽不堪，从浓稠的黑水中生长出来，每一次舒展枝叶都会勾的周围空气跟着发臭。
    这样的人，如果说是顾北华的儿子，那他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
    一个将自己的身体冶炼成了最肥沃丰盛的变态土地，另一个则是在这片土地上生长起来的恶魔般高岭之花，真是再合适不过的......
    一丘之貉。
    前面路口是个红灯，阿哲将车子匀速停下来，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少爷，要不要叫上萧少爷一起？”
    穆云深瞬间回神，下意识地偏过头来，眼神落在后视镜上，瞳仁中的微冷很快就被火热取代，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叫他来一趟吧，我来叫。”
    此刻，穆氏集团的私企医院中，主治医师刚接到来自老板助理的电话，诚惶诚恐地听完之后，立即起身去了那间特殊病房。
    谭婧坐在窗边，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那棵树。
    清亮如水的阳光透过彼此堆叠在一起的枝叶漏过来，在她苍白如纸的面色上落下了大大小小的明亮斑块。
    这其中一块就那样毫不掩饰地直接落在她左边眼睛上，但她只是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并没有立刻躲开。
    好温暖。真是久违的温暖呢。
    虽然很刺眼，但有点儿舍不得躲开。
    医生猝不及防地推门进来的时候，她闻声扭头来看，目光像一潭没有半点儿生气的死水，脸色也是一如既往的木然。
    这段时间来她也算是配合治疗，该吃的一口没少吃，但身体就是不见好，干瘪的肌肉久久得不到恢复，即使身体各项体检指标都已经达到了基本正常，脸上也永远是一副不见半点温润光泽的难看模样。
    谭婧木然地望了医生半晌，脑袋往旁边歪了歪，“你好，有事吗？”
    虽然她之前就已经能说话了，但不知怎的，声音听起来永远是这么沙哑而生疏，仿佛刚刚学会开口说话的孩童。
    那医生已经见怪不怪，抬手扶了扶眼睛，公事公办地说，“12床，你可以收拾一下准备出院了。”
    闻声，谭婧脸上那仿佛千万年都不会做出丝毫改变的冰山表情终于松动裂开了一条缝隙，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味道从中溢出来，“你说......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十分吃力，喉头一上一下剧烈而迅速地滑动着，一双眼睛蓦地瞪大，眼珠子看起来几乎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从她那双干瘪的眼眶里掉出来。
    “......”
    见她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饶是平日里经常与她见面的医生也忍不住吓了一跳，但下一秒他便稳住了心神，轻轻咳了一声道，“上边......穆总的命令，说是你可以出院了，你就赶紧自己收拾一下吧，待会儿会有人来接你。”
    谭婧更迷茫了，瘦的已经不如巴掌大了的脸上爬满了不知所措。
    有人来接她？
    谁会来呢？
    她谭婧在这麦城自以为努力地打拼了将近十年，到头来干的却全是伤天害理的勾当，且最后这些勾当的作用还悉数全反噬到了她自己身上。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愿意来接她出院。
    思及此，谭婧略有些自嘲地勾了一下唇角，赏了自己一个轻蔑的冷笑。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再多问几句什么，那医生就行色匆匆地转身走开了，没忘记顺手将病房门重新关上。
    谭婧听见那熟悉的“咔哒”一声，知道是弹簧锁从外面被锁住了。
    这么一声之后，病房就成了个不怎么专业的禁闭室。
    这一点谭婧很早就看透了，也在心里大致有了个数。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甚至连一丁点生气的情绪都没有。毕竟她也算得上是个犯人，本来就应该得到某种惩罚。
    算了，毕竟就她亲手做过的那些事情来看，如果真要桩桩件件地数过来，恐怕少说也得量个十年二十年的有期徒刑，这估计还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