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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他的山地自行车被砸歪了前轮。
    “到这里寻衅滋事,是不是脑子不好用?”雷迟走到蔡易身边,用膝盖顶在他背部让他跪下,随后立刻反剪蔡易双臂,拿出手铐。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异常娴熟。
    “别别别!”高天月从停车场狂奔而来,稀疏的头发在头顶飞舞,“自己人自己人!雷迟,松手!”
    这是秦戈和雷迟的第一次见面。两人客客气气地跟对方介绍自己,客客气气地握手,又客客气气地看向狼狈不堪的蔡易和满脸惶惑的高天月。
    “管好你的兵!”高天月指着谢子京对秦戈说,“连蔡副都不认得吗!”
    谢子京:“是他先攻击我的。”
    蔡易用高天月递来的手帕擦干净了鼻子下的血,闻言气得发抖,声音都岔了:“我记得你,姓谢的!秦戈,你说这是你的潜伴,你说他会遵守保密协议,你们危机办可真他妈会骗人!要不是因为他,我妈——”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全都在等待着蔡易的下一句话。蔡易匆匆一眼扫过,即便在半丧尸化人类脸上似乎也能看到嘲讽神情。
    他不得不闭了嘴,紧咬牙关,低头随高天月大步走入危机办大楼。秘书站在门口,看着混乱的大院手足无措。
    保卫科科长此时才骑着自行车来上班。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他呆愣片刻后扯开嗓子大吼:“高天月!维护资金到底批不批!”
    .
    雷迟一直只知道危机办新设立了精神调剂科,但并不知道调剂科原来在侧门旁边的小屋子里,位置隐蔽兼不好找。谢子京称这地方很好,很方便摸鱼偷懒。
    整个清明假期刑侦科都在疯狂加班,今早上雷迟好不容易寻到个空隙打算回家洗澡换衣服,谁料还没离开大院,车就被砸坏了。
    得知秦戈也知道了蔡明月的情况,雷迟便稍稍向他和谢子京透露了一些侦查的进展。
    二六七医院的住院病历保存年限正好是三十年,但恰巧的是,他们不久前开始了纸本病历的电子化录入工作,住院楼的地下仓库里还放着许多因为等待录入而未来得及销毁的病历。
    获得了调查许可之后,刑侦科的人入驻二六七医院,从陈年的病历中找到了当年63个出生后因“脐带绕颈”“肺部发育不全”等原因死去的孩子。他们的接生医生无一例外,都是蔡明月。
    “当年的护士和麻醉师也在列。”雷迟说,“有的人已经不在了,我们正在寻找尚在人世的那些。蔡明月不在了,事情变得棘手,需要找到更多当年的当事人。孩子的父母需要更久的时间来寻找,光靠总部的力量是不行的,估计全国各个办事处都会联动起来。”
    他只挑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皮毛讲,但这些也已经足够让秦戈和谢子京松一口气了。
    “我没想到高主任真的去说服特管委允许你们办这件案子。”秦戈说,“我以为他会推搪的,你知道,单位里一直传说他是特管委的人。”
    雷迟一脸认真:“高主任很负责任,我很尊敬他。”
    他声调平稳,神情凝重,仿佛不是在陈述而是在论断。
    三人静了片刻,雷迟主动打破尴尬气氛,挎着包起身:“先再见了,我回去歇一歇。”
    他眼光在狭小的办公室内一扫,落在了最靠近门的一张桌子上。桌上堆着不少文件,镇纸是一只手掌大的卧式小猫。小猫旁放着一个小玻璃罐,里头是包装精美的糖。
    他才走出调剂科,白小园就从侧门跑了过来。她一脸兴奋,看见雷迟忙挥手打招呼:“雷组长,外面怎么回事?”
    “叫我雷迟就行。”雷迟说,“说来话长,你问你的同事吧,我先走了。”
    白小园:“哦好。慢走。再见。”
    雷迟从包里掏出一包糖果递给她。
    “谢谢你的糖。”雷迟说,“这是回礼。我试过了好几种,这种水蜜桃味的软糖最好吃。”
    白小园怔怔接下了。
    “再见。”雷迟点点头,“代替我向你的小猫问好。”
    他大步离去,与走过来的唐错擦身而过。
    “那不是雷迟?”唐错奇道,“他来我们科室做什么?”
    “给你送糖。”白小园把那包软糖递给唐错,“唐错,觉得雷组长人好不好?高大威猛,钱多话少,你喜欢不??”
    “不行。”唐错摆手,“我不考虑跨种族婚姻的,手续太麻烦,以后领养小孩子也是个问题。”
    白小园:“……你想得好远。”
    .
    因为蔡明月的案子已经转交到刑侦科,秦戈和白小园做好本科室的档案之后,发现调剂科暂时没有了任何工作。
    “下周一我们科室就正式成立了。”白小园说,“搞个庆祝活动吃一顿?”
    这时唐错的手机响了两声,他看了一眼,顿时高兴地挥动手臂:“谢子京!我帮你找到房子了!”
    谢子京:“……什么?”
    “带个小阁楼的单间,距离地铁站大概十五分钟,月租才两千五,划算吧。今晚去不去看房?”
    谢子京:“不去。”
    唐错:“你打算一直睡秦戈家沙发吗?”
    谢子京:“秦戈喜欢我睡他家沙发。”
    他抱在怀里的活物换成了白小园的沙猫。谢子京揉着沙猫的大耳朵,间或与小猫圆溜溜的眼睛对视片刻,因为太闲甚至抓着小猫的爪子开始发呆。
    “去看看吧。”秦戈说,“老睡沙发怎么行。”
    谢子京沉默片刻,似乎不大高兴。他松手把沙猫还给白小园,起身走了出去。但不到半分钟他又钻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
    是彭湖医生。
    彭湖是来辞行的。他已经从二六七医院辞了职,再过几天就带着家人远走。他打算回家乡后自己开一个诊所,恰好妻子是护士,两人配合,应该能把生活打理好。
    因为没有喝酒,他看上去很精神,脸上没有丝毫醉意。
    “你喜欢喝酒吗?”秦戈问。
    “喜欢,但是喝不醉。”彭湖笑了一声,“毕业之后就没再喝了,怕有影响。当时是借酒壮胆,才敢到这里来找你们。我是装醉,否则根本没勇气说出那些话。”
    秦戈点点头:“毕竟她是你的恩人。”
    彭湖久久地沉默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错是对。”他低声说,“但我没脸继续留在二六七了。”
    秦戈把彭湖送到了危机办门口,恰好蔡易也带着秘书走出危机办大楼。他立刻认出彭湖,气冲冲要奔过去,但立刻被秘书拦着了。彭湖忙匆匆离开,实在找不到人发泄怒火的蔡易反手给了自己秘书一巴掌。
    秦戈想起了方才雷迟顺口说的一句话:蔡易在特管委的职位可能会因为这件事生出变化。
    回到办公室,白小园正在跟谢子京和唐错解释特管委里头盘根错节的各种关系,谢子京听得连连打呵欠:“别说了,不想懂。”
    唐错:“谢子京,我帮你约了下午七点看房。”
    谢子京:“不去。”
    或者是因为确实没事做,或者是因为想再帮谢子京一把,秦戈开口劝他:“别辜负唐错一番好意。”
    谢子京回头瞪着他:“你不要我了。”
    秦戈:“……”
    白小园和唐错都大吃一惊,四只眼睛齐齐盯着秦戈。
    谢子京:“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不懂看房。”
    秦戈:“你停止装可怜,我就陪你去。”
    谢子京勉勉强强答应了:“好吧。”
    从危机办到唐错找的那房子路程大概四十分钟。秦戈开车和谢子京一同过去。房东看了谢子京的工作证之后忙不迭地跟他打听特殊人类的八卦逸闻,谢子京一通搪塞。
    房子不大,开门便是厨房客厅和全封闭的落地窗,还硬生生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隔出了一个复式小阁楼。阁楼即卧室,墙上有个能容一人跨出去的窗子,窗外是一个狭窄的小阳台。
    谢子京翻出窗外,站在平台上眯起眼睛吹风。房东从窗户里探出脑袋:“就这个角度,看到了吧,后海!”
    谢子京:“谢谢您了,您手肘向右平移十二度,后海在那边。”
    房东:“这么挑剔呢?房子还要不要了?七点半有别的客人要来看房,我这房子很受欢迎的。”
    谢子京从窗户钻了回来,看秦戈一眼。秦戈觉得这房子地段价格和质量都不错,冲他暗暗点头。
    房东慧眼如炬:“和男朋友一起住也没问题,我不歧视特殊人类和同性恋。”
    谢子京看着他的光头:“我歧视秃头。”
    房东:“哎哟,你们特殊人类真幽默。”
    谢子京眼角余光看到秦戈走下了阁楼。他心烦气躁,在阁楼上走了两圈才说:“行吧,我租,现在就可以签约。”
    房东一阵风似的溜了,说下楼打印合同。谢子京咬起一支烟,没点,一直走到秦戈身边,用烟戳了戳秦戈的脸。
    落地窗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窗外是沉沉暮色与渐渐亮起的灯火。秦戈躲开他的手,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你记得多谢唐错。”
    谢子京只觉得他一心想把自己赶离,烦躁让他没法准确梳理情绪,干脆抓住秦戈衣领将他扯到自己面前。
    但两人一旦过分靠近,谢子京就忘了要对这人生气。他脑子里不知为什么只剩一个念头:亲下去。
    第19章 血与酒19
    在距离秦戈的嘴唇只有两厘米的时候,谢子京停了下来。
    “……抽烟吗?”他问。说话的时候,咬在齿间的那支烟一动一动。
    秦戈已经做好了给他腹部再来一拳的准备,他知道自己的拳头力气是完全足够的……但实际上也许退开或者直接告诉警告谢子京会更直接?
    秦戈的脑子在谢子京凑近的时候疯狂滚过了许多念头,但他最终只是攥紧拳头,没有做出任何主动的回避动作。
    所以谢子京问他抽不抽烟,秦戈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
    烟在他鼻子上扫了两下,很痒。谢子京的眼睛离他那么近,长睫毛因为一丝紧张而颤动。
    秦戈皱眉把那支烟挡开,香烟随之落地,谢子京趁着他分神的瞬间,闭眼凑近,飞快而准确地吻了他的唇。
    一吻即退,谢子京防备着秦戈的拳头。
    房子里亮堂极了,一切坦然,无遮无挡,包括秦戈的神情。
    他既不是惊讶,也没有厌恶。
    “……这次原谅你。”秦戈瞧着颇无奈,“再有下一次,我建议你买个护甲放在肚子上。我下手没轻重,你最好考虑清楚。”
    谢子京没料到他这样平静,满腔复杂情绪忽然间全泄了,哗啦啦从他紧绷的身体里流走。
    他的紧张和恼怒都消失了,秦戈不会给他期待的回应。但谢子京其实也说不清楚自己正期待什么,他对秦戈的欲望一时清晰,一时却又蒙在他模糊不清的记忆之中,在他久久闭锁的书桌抽屉里,连自己也不敢细看。
    “就这样?没感觉吗?你没有回忆起什么尘封往事?”他只是不甘心,怎么可能呢,那是亲吻,亲嘴巴的那种吻。他吻的不是秦戈的鼻子也不是拳头,是软乎乎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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