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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节
    似乎密封的“海域”,与真实年龄严重不符的自我意识——边寒的“海域”几乎和谢子京的“海域”一模一样!
    瘦弱的小哨兵靠在篮筐边上,一声不吭地看着跑近的秦戈。
    “你是谁?”他阴沉沉地问,“为什么可以进入我的‘海域’!”
    随着他的尖叫,水泥制的地面忽然敞开了无数细小的孔洞,无数漆黑的眼镜王蛇从孔洞中蹿射而出,穿过了秦戈的身体。
    .
    秦戈忽然在谢子京怀中剧烈地抖动起来,他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抠破掌心皮肤。
    “秦戈?!”谢子京脸色煞白,“停止巡弋!快回来!”
    但秦戈没有醒。他仍旧紧闭双目,持续不断地发抖。这种颤抖极不正常,仿佛是他整个人的骨架都在发颤,谢子京不得不牢牢抱着他,心里满是恐惧。
    他用力掰开了秦戈的手,让他抠住自己的手臂。秦戈抓得太用力了,立刻在他手臂上挠出了伤痕。
    巴巴里狮趴在秦戈身边,毛乎乎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腰,前爪搭在他的腿上,金色的眼睛里满是忧虑。
    危机办的向导也来到了楼顶,陪在谢子京身边。一只足有脸盆大的黎明闪蝶在他们头顶闪动翅膀,落下金色的磷粉。
    “我是外勤组的人。”她告诉谢子京,“我的蝴蝶可以安抚他,你不要着急,他既然不肯离开边寒的‘海域’,一定是因为‘海域’里有他必须得到的信息。”
    谢子京把脸贴在秦戈的额头上,低头擦去他沁出的冷汗。他吻了吻秦戈的头发,心里满是无可名状的恐慌。
    .
    “……你为什么不离开?”小小的边寒问。
    眼镜王蛇全都失去了踪迹,地面的空洞也消失了。秦戈跪倒在地上,大口喘气。他的精神同样收到了伤害,因为距离边寒太近太近了。但身为精神调剂师,在遭受袭击的瞬间立刻筑起防波堤保护自己,这是本能。
    “你……你见过卢青来吗?”他问边寒。
    小边寒看他的眼神改变了,从戒备换成了困惑。
    “我不认识这个人。”
    “除了我,还有谁进入过你的‘海域’?”
    小边寒忽然顿住了。他脸庞瞬间扭曲,似乎有什么痛苦的回忆侵袭,令他失去了维持平静的能力。
    “他。”他小声说,“我只允许他进来。他知道我的所有秘密,但他……他没有离开我。”
    “谁?”
    边寒胸膛起伏,孩子般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淌下泪:“他很爱我。”
    秦戈明白了:他在说他的伴侣。
    他看着边寒,心里忽然涌起了新的念头:边寒的伴侣可以进入他的“海域”,这说明即便是这样的异样“海域”,伴侣也是可以通行无阻的。他的伴侣甚至知道他的秘密……他忽然又生出了新的勇气和希望。
    “边寒,我也有很爱的人。”他说,“告诉我,你的‘海域’为什么封闭?你为什么后悔?你曾见过谁?谁把你的‘海域’变成了这样?”
    边寒用孩子的声音放声大哭。
    “我不会责备你。”秦戈温柔地说,“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反复告诉你,你爱孟玉。”
    话音刚落,边寒身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空洞。他伸手拉着秦戈,两人像是被吸入空洞一样,瞬间掉落了下去。
    在狂风呼啸之中,秦戈睁大了眼睛。
    他像是从一个巨大的球形物体中掉落,边寒小而冰凉的手牵着他,他们不断下坠,而身下是无边无际、遍布着腥臭冷雨的废墟。
    一模一样……完全一模一样。秦戈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撞入了边寒的胸口,忽然浑身一冷,像跌入无垠的冰水之中。
    冷意很快褪去了,细细的雨点打在他光裸的小腿上。
    秦戈低头,看到自己穿着球鞋和球服,正站在屋檐下避雨。
    污水混杂着看不清性状的垃圾从街面上滚滚而过,雨越来越大,王都区的傍晚仍旧昏暗,坏损的街灯无人修理,电路裸露在雨水里,啪啪闪动电光。
    他不得不撑起伞放在身前,阻拦破屋檐下滴落的脏水。意识到身后是橱窗,秦戈回头去对着那黑漆漆的玻璃,拨了拨头发。他在镜中看到了边寒的脸。这是十几岁的边寒,英俊高大,为额头上冒出的一颗青春痘烦恼得皱起眉头。
    “边寒。”
    街上有人喊他名字。
    随即一只手抵着他的伞轻轻顶起,有人钻了进来。
    钻进来的那人和边寒差不多年纪,额前头发湿淋淋地往下滴水,但掩不住他眼角的笑意。
    他一声不吭,只是贴近边寒。边寒不得不往后靠了一步,背立刻撞上了橱窗。退无可退,那少年终于挨近了边寒。
    “又去偷看你的初恋跳舞了?”少年笑着问。
    “我没有……”边寒忽然一颤,少年还带着雨水凉意的手碰到了他的某个地方,“别这样……别碰我,周游!”
    第61章 孔雀12
    周游缩回了手, 哆哆嗦嗦地和边寒一起站在屋檐下。他穿得比边寒单薄, 脚上是拖鞋,冷雨扑进来, 能看到他手臂上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边寒把雨伞递给他:“你挡一下。”
    “不用。”周游看着雨里的街道, 笑着说, “很爽。”
    边寒小声嘀咕:“你什么都爽。变态。”
    周游朗声笑起来。
    雨越来越大了,风却似乎渐渐变小, 雨箭重重地直插大地, 在铁皮屋檐上敲打出颇大的声响。一时间,边寒的耳朵里全是啪啪的嘈杂声音, 他不由得侧了侧脑袋。
    哨兵的听觉灵敏, 身边也没有白噪音耳机, 这声音令他很不舒服。
    手被人很轻地牵住了。周游凑近低声问:“我帮你吧?”
    边寒恶狠狠呵斥:“滚。”
    周游:“我也难受。”
    边寒:“那就找那些愿意被你玩的人。”
    周游:“以前我们不是相处得很好么?边寒,你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了?”
    边寒没理他,脸色阴沉,抿嘴站着。
    “让我进入你……”周游贴着他耳朵, 声音游丝一样, “……你的海域, 好不好?”
    边寒:“……不。”
    周游拉了拉他的手:“我保证,这次一定轻一点,不会让你难受。”
    秦戈正在边寒的记忆之中,他经历着边寒此时此刻所有的情绪和犹豫。他感到异常古怪:无论是这个名为周游的少年,还是边寒。
    主动提出进入海域,周游显然是一个向导, 秦戈甚至怀疑,他极有可能是拥有调剂师能力的向导:可以突破浅层海域,直接深入哨兵的深层海域,与哨兵的自我意识接触。
    但边寒为什么抗拒?向导进入海域,对哨兵来说并不是一件会“难受”的事情,除非向导在他的“海域”里做了一些别的事情。
    秦戈忽然想起了卢青来。周游深入他人“海域”之后,也会像卢青来一样对别人施加暗示吗?
    这时候边寒忽然撑起了伞。他拉着周游的手走入雨中。
    雨水扭曲了,所有的景物都在视野里化作一团混乱不堪的色块。色块又渐渐溶解,秦戈沉沉一坠——周游跨到了边寒身上。
    这里是一个简单的房间,教科书和游戏机胡乱扔在地上,墙上挂着几个相框,相框里是边寒和家人的合影。
    秦戈一开始以为周游和边寒在做.爱,但立刻他就意识到不对。
    边寒闭上了眼睛,秦戈的视野也随之一暗。他化成了边寒的自我意识,正在一座高塔之中等待着来访者。
    让秦戈震惊的是,他所处的海域和之前所见完全不一样:眼前所见不是狭窄的少年宫篮球场,也不是遍布冷风冷雨的废墟。边寒坐在高塔的窗台上,正朝着外面的蓝天吹口哨。他的“海域”竟然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山野,密林被雾气裹挟,而在密林之中,全是密密麻麻的屋宇。
    这是一个人类的聚居点——这是一个完全正常的“海域”!
    秦戈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十几岁的边寒,那个时候他的“海域”是完全正常的,还没有被摧毁。
    身后传来了轻笑声,秦戈回头,看见朝自己走近的周游。
    “边寒。”周游捧着他的脸亲吻,“期待吗?”
    秦戈听见自己用边寒的声音回答:“一点儿也不。”
    秦戈知道他在说谎,周游也知道。周游低头吻了吻边寒的嘴唇,笑着说:“你真有趣,当我的同伴吧。”
    话音刚落,高塔立刻开始了震动。周游抱着边寒,从崩溃的塔身中坠落,风声呼啸而过,巨石砸在边寒的身体上,即便这是他的“海域”,他也短暂地失去了对它的控制,发出忍痛的大喊:“你骗我!周游!”
    “先痛一会儿,就一会儿。”周游极其温柔地说,“很快你就高兴起来了。”
    但这个“很快”,时间却极为漫长。至少秦戈是感觉极为漫长的。周游死死地控制着边寒,他们往“海域”的深处坠落,往大地的底部坠落。土层裂开了,森林、河流与房子像倾泻而下的水,全都砸到了边寒的身上。
    他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真正令他崩溃的是“海域”受创的强烈痛苦。
    如同一千根针刺入肉体,如同一万种尖刺挑动痛觉神经,不断搅动。这不是肉身的痛,而是直接粗暴地向大脑接收器疯狂灌输的念头:你要死了,你就要因为痛而死了,你的全部世界都在崩溃,不要放松,不要呼吸,它们立刻就会消失,你也会消失。
    边寒浑身抽搐,大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尖叫。他反复不断因为这种剧烈的痛感而昏厥,但立刻又被新的痛感唤醒。和痛感同时产生的还有异常浓郁的绝望与抑郁。他的“海域”完全被周游控制,他失去了主导权,秦戈甚至怀疑,只要这种精神状态在边寒清醒之后再维持一分钟,或者三十秒,边寒一定会选择死。
    他个人的意识全部被“海域”崩溃所带来的失控感压制了。
    漫长的下坠突然停止。
    边寒跪倒在高塔顶层,跪倒在周游的面前。他大口喘气,眼神涣散,浑身都在轻颤。秦戈就在这部分记忆里,他也随着边寒的恐惧而恐惧。
    恐惧“海域”的变化,更恐惧周游。
    但下一刻,奇特的事情发生了。
    周游吻了吻边寒的鼻尖,引导着他走到高塔边缘。
    “海域”没有被破坏,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所有的森林都在抽芽,像春天无穷无尽地覆盖在这片土地上。欢乐的人声远远近近地传来,风里挟带轻软的花瓣,千亿颗金色的星辰掠过苍蓝天空,坠入深谷,迸发出足以照亮一切阴霾的光芒。
    边寒又开始发颤,但这不是因为痛苦。周游压在他的身后,不让他转头,胸膛紧贴着边寒的背脊。
    “边寒,喜欢吗?”他的声音又轻又柔,花瓣与草叶卷上高塔,扑打在边寒脸上,“你喜欢的,对不对?我是最了解你的,对不对?”
    边寒点点头,他说不出话来。
    难以想象的喜悦和快感从“海域”深处炸开,电光一样猛窜,瞬间占据了他的所有意识。
    那是比生理性的高.潮还要强烈千万倍的快感。周游接连不断地拨动操纵他快感的那部分“海域”,边寒整个人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周游给他亲吻,牵着他的手,笑着问他:“爱我吗?”
    边寒点点头。
    “你错了。”周游忽然厉声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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