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狂风骤雨,这天恶劣极了。
雨水向来冷漠无情,有时助纣为虐,帮人世间不知冲刷去了多少鲜血与罪恶,不知多少冤魂葬身天地,死得凄惨,不不能死得其所。
苏映雪冷冷地看着湖面上漂浮的死尸,竟镇静地一丝畏惧表情都没有。
她是麻木漠然的,因为在她心中,冰儿算什么,武宁侯世子又算什么……
这双手已沾了鲜血,也不会再干净了。
落樱虽然平日里胆大过分,却从未杀人。
此时,吓得哆哆嗦嗦,心虚地害怕得东张西望。
从零州城到较偏僻的梅花酒庄,这被人誉为江南第一湖的碧湖贯穿了大半个江南,又有骤雨交加,也不知明日冰儿会漂往哪里去。
人生之捉摸不定,正如此。
昨日还是能说能笑的小姑娘,今日却沉浸湖水,毫无生机。
苏映雪冷血,看着冰儿消失在湖面上,她的恨意与火气,就是这瓢泼般的大雨都降不了。
冰儿她根本不看在眼里,她如鲠在喉的是被宁鸿轩羞辱那事。
“砰!”
实在是气不过,苏映雪拿着一颗石子往湖水里砸去,溅起大朵水花。
落樱吓了一跳,硬着头皮上前关怀。
“夫人,您消消气,若是气坏了身子,王爷可是要心疼的呀。一个丫头而已,死不足惜,哪值得您这么大发雷霆啊!”
苏映雪用力地握着拳,她手下越用力,眼神就越是狠。
落樱见她这个样子,也十分害怕。
说起来,她也服侍过不少主子,却就没遇到过比苏映雪脾气还要古怪差劲的。
虽然现在疾风骤雨,但落樱觉得苏映雪就像个爆竹,随时都能爆炸。
她开始觉得苦不堪言了。
苏映雪此时满脑子都是对宁鸿轩的埋怨,不满,与恨,对苏清韵原本就恨之入骨,此时更加恨不得让她去死。
她的眼睛因扭曲的心态而变得腥红,手指上因为殴打冰儿而留下的血迹被雨冲洗掉,血腥味被泛起来的泥土雨味狠狠地压了下去,眼前的这个情景令人不由起了鸡皮疙瘩。
此番侮辱,犹如金黄色的烙铁在她的心脏上留下重重的一记,继而撒上盐,非得让她生不如死。
苏清韵!
宁鸿轩!
大雨滂沱,苏映雪摘下雨帽,任雨打湿她,眼中之恨几乎快要溢出来了,甚至与这暴躁的天气融为一体。
她忽然牵起嘴角,目露凶光,扬眉咬牙,一字一句地说。
“真是情意绵绵的一双人啊,你们给我等着,给我等着,我看你们到底能恩爱几时?我苏映雪,今天就在这发誓了,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羞辱我的,有朝一日,我通通报还!”
雷声轰鸣,雨下得更猛烈了。
“我要比你们每一个人都要高高在上,我要俯视着如同蝼蚁的众生,我要对你们,相府的大小姐,尊贵的秦王殿下,拥有生杀之权!我要你们每个人都匍匐在我的脚下,看着我富贵荣华,而你们如同乞丐一样卑微下贱!”
她的头发衣服全湿了,雨水在她脸上不停地滑落,她的眼神就如同隆冬中的风,凛冽,像有毒的刀子。
落樱觉得此时的苏映雪仿佛凶灵附体,她吓瘫在地上,脸色发白,毫无血色。
苏映雪瞥了一眼她,落樱顿时感觉她的心没了。
“今夜的事,你如果敢说出去一个字。”
苏映雪像掐冰儿一样掐着落樱的下巴。
“小心你的项上人头,我会让你比冰儿死得更惨。”
落樱害怕极了,哭着答应。
“夫人放心,奴婢对天发誓,今夜的事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苏映雪冷哼一声,松开她的下巴。
“至于玉姬那边,你给我表现好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与你毫无关联。”
看落樱眼神飘忽,吓得目瞪口呆。
苏映雪顿时心中恼火,骂骂咧咧。
“真是没出息的东西,不就是死了个人,也能让你怕成这样!我问你,我刚才说的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夫人放心,玉姬来问,奴婢就将干系撇得一干二净,不会让人怀疑到我们身上!”
落樱都快哭了。
“若是冰儿被捞上来了,那她就是失足淹死的,若是没有捞上来,就她就是失踪了。就这么简单。”
苏映雪连说辞都想好了,抛给落樱。
“我今日乏了,回屋。”
“是,夫人!”
落樱赶忙起身,腿软脚麻,心七上八下的。
苏映雪瞧她怂成这样,又忍不住骂了一声。
“平日里见你飞扬跋扈的,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起作用!”
落樱也不敢回嘴,任由苏映雪骂去。
苏映雪回屋换衣裳了,落樱还得苦逼兮兮得去再去将厨房检查一遍,确保没有留下痕迹。
她惊心动魄,觉得厨房里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还总觉得冰儿的鬼魂就在不远处萦绕着。
她吓了个半死,赶忙吹灭灯火,匆匆回去了。
碧湖湖畔,玉姬跪在地上,雨披都没有穿,任风吹雨打。
她头发披散着,被雨淋湿地贴在了她的脸上,泪水与雨水混杂,满目悲痛。
其状凄惨,悲凉,令人不忍直视。
苏清韵低低叹了一声气,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给她分了点伞。
幸好这伞足够大,能挡住两个人不受雨水。
命运弄人。
宁鸿轩将苏映雪斥责了一番,然后便回去了。
苏清韵回去后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觉,心中沉重,好像有石头压着一样。
她直觉会出事,而且还是与苏映雪有关。
于是她便又提着伞出去转了转,瞥见厨房有微弱的灯光,还有凄惨呜咽的声音,她透过门,看见了那一幕——苏映雪殴打冰儿。
冰儿那时候已经没有了知觉,估计那个时候便已经……
趁苏映雪回屋喊落樱的那个空,苏清韵迅速去找了玉姬,她们的动作快一步,之后就躲在厨房里,苏清韵捂着玉姬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来。
苏映雪和落樱将冰儿扛到碧湖边,将她扔了下去,然后离开。
“节哀吧……”
苏清韵不由叹气,拍了拍她的肩膀。
虽与玉姬交流不深,但苏清韵也知道玉姬最亲近的人就是冰儿了。
她视冰儿为手足姐妹,冰儿惨遭毒手,玉姬恐怕这会伤心欲绝。
玉姬只跪着,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流眼泪,没有歇斯底里的咒怨,她只是慢慢地流眼泪,却足够撕心裂肺,令人感触。
苏清韵也不由红了眼眶,陪着她一起,祭奠,哀悼。
她的眼前不断地重复着冰儿的音容笑貌。
那个丫头笑起来很纯粹,很烂漫,心底明净,仿若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