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拂晓时分,天色刚蒙蒙亮,雨一阵一阵地下,寒气刺骨。
京城笼罩着一层躁动的恐惧。
“先生高明,果然不出先生所料,那神秘人又寄来了信,也不枉我等了这么久。”
宁鸿奕拿着一封信来到韩桦书房,他面露喜色,甚至有些激动的得意。
相比之下,韩桦颇为镇定,他放下毛笔,“王爷可曾看了这信?”
“还没有,信是下人在门口缝隙处发现了,一给了我,我就立马拿过来给先生了。”
宁鸿奕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他的眉毛高扬,眼中亮光,意气洋洋,仿佛天上掉了馅饼一样。
韩桦若有所思。
宁鸿奕看完便将书信给他,“韩先生,对方想要约我在虹河见面,韩先生觉得我该怎么做?”
韩桦摩挲着信纸,继幽草的香味由淡到浓,有一种令人忍不住想要沉醉的感觉。
他皱眉,“虹河?风雨天还没有结束,京城如今也是大乱,自顾不暇,虹河之上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一来不引人注意,二来以示友好。”
“我也这么觉得。”
宁鸿奕激动难耐,他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对方是谁,“在宁鸿轩和南宫牧消失的这个节点上忽然寄来书信,肯定是想来跟我们结盟的。”
“意图昭然。”
韩桦又重新看了一遍书信,“只是不知道对方的诚意如何?
‘辰时虹河画船之上,不见不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真让人捉摸不透呢。
不管怎么说,王爷还是要谨言慎行,注意分辨对方真假。”
“到时候,韩先生随我一同前往吧。”宁鸿奕已经等不及了,他抓着书信,“离辰时还有一会,我们得好好想想对策。真不知道那个神秘人是谁啊?他想必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盯上我齐王府了,处心积虑的,到底想干嘛?”
韩桦踱步,看着窗外风雨潇潇,心事重重,“不管是谁,这个人来头必定不小,手段高超,野心勃勃。王爷不可轻视。”
宁鸿奕失笑,起身,昂扬姿态。
“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尊敬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轻视?他既帮我解除了十万两危机,又在这个时刻向我递来橄榄枝……”
他似乎很是兴奋,“真是良机啊,宁鸿轩和南宫牧,我的这两个死对头下落不明,真是大快人心。本王已经被他们压制太久了,总算等到了今天,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可接下来就是博弈开始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韩桦见他志得意满,甚是担心,“王爷还是先去看看对方怎么说吧。”
“好。韩先生,你先用餐,出发之前,我再让人来叫你。”
宁鸿奕拿着书信,骄傲地离开,看他小跑的方向,似乎是要去牡丹阁。
韩桦看着他的背影,沉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轻率鲁莽,何时才能学会处变不惊,不动声色?”
他抬眸,看着阴沉沉的天色,敛眉,“你到底……是谁?”
指间仍残留着继幽草的香味,他颤巍着双手,轻轻一嗅,一下子被带到了关中时日,声音犹在耳边,记忆仍在脑海中。
“爹爹,爹爹救我……”
他猛地睁开双眼,额头已都是汗珠,呼吸渐渐沉重。
韩桦撑着书案站稳,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将过往全部抽离开。
继幽草的香味有如烟雾毒药,缠绕着,蔓延着,不休不止。
关中……
有那么一瞬,他竟然想回关中看看。
“太好了,王爷,我当时就说,这个神秘人一定是想与我们联盟的,果不其然,如今正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
牡丹阁中,苏映雪还穿着白纱,刚刚梳洗过,还未施粉黛,看到宁鸿奕送来的这封信则是大为惊喜。
“王爷,连上天都在帮助我们啊。您看,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秦王和南宫将军却无影无踪了,王爷,秦王消失了,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苏映雪握着宁鸿奕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宁鸿奕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情一下子被她这几句话撩得高涨。
“我自然知道。太子被幽禁,而在此之前秦王是最有可能的王位继承者,但是如今他生死未卜,又发了生这么重大的事,朝中恐怕该洗牌了。”
苏映雪满脸都是笑意。
“正是这个道理,王爷,您一定要把握好这个机会,这可是上天厚待我们呀。不管那个神秘人是为了什么,但是他能在这个时候联系王爷,一定是想要合作,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没错。”
宁鸿奕此刻野心膨胀,完全被洗脑了,仿佛已经能看到了未来的锦绣灿烂。
苏映雪十分满意。
芳月在屋中摆放碗筷,“夫人,王爷,饭菜已经好了,趁热吃吧。”
宁鸿奕此时十分激动,大步流星。
芳月垂眸,不言不语。
辰时已到。
京城烟雨蒙蒙,竟也有些江南的朦胧美。
街道上人烟稀少,空旷寂静,虹河也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喧嚣热闹,河面上只寥寥几艘画船和一些小舟。
河边停了一只看起来很普通的画船。
宁鸿奕同样也是不引人注目,马车都是再普通不过的。
他刚下马车,便被一个黑衣人拦住了,“我们大人有请王爷,一个人。若王爷愿意相信,请跟我来。”
宁鸿奕愣了一下,看了眼韩桦,“那先生,您就现在马车中等候。”
韩桦应声,他眯着眼睛,看了眼画船里的人,却什么都看不到。
宁鸿奕跟着黑衣人上了画船。
这个时候,他还真不怕对方能对他怎么样。
画船虽然从外面看起来很普通,但是一进去,便可以感觉气派奢华,富丽堂皇。
原来外表是假象。
画船中央坐着一个男人,一身黑衣,劲装,长发高高束起,身材颀长,面如冠玉,气质清冷,别有意味。
他正端坐,噙着嘴角,悠哉悠哉地泡着一壶茶。
宁鸿奕在引导下,掀开珠帘,渐渐走近,待看清楚这个人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江指挥使,人带到了。”
黑衣人故意表明主子的身份。
“江指挥使?”
“齐王殿下,别来无恙啊。”
这人并不起身,似笑非笑,朝他举起茶杯,没等宁鸿奕反应,他便自顾自地轻啜,‘啧’了一声,放下杯盏,倒掉刚泡好的茶,“太淡,无味。”
他脚边有一只黑猫,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宁鸿奕,甚是吓人。
宁鸿奕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就是那送来十万两银票的神秘人?”
“正是在下。”
他小心翼翼地抓着一把青绿茶叶,放入碧色瓷碗中,“尤南,绕着虹河划一圈,我许久没有好好看过这虹河了。”
“是,大人。”
宁鸿奕蹙眉。
江指挥使对他伸出手,微微一笑,“齐王殿下请坐,您是主子,对我们这些奴才可千万不要客气。”
他虽话是如此,却字字句句居高临下,没有任何奴才的觉悟。
宁鸿奕既惊讶又有些反感他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