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风沁了一丝暖意,心瑶自庭院里转了一圈,却总觉得腹中不安宁,小娃儿似在踹她的胃,害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神恍惚不宁。
余香和两位嬷嬷忙着给江泓沐浴,偏殿里溢出女子和小娃儿的笑声,她又忍不住期盼腹中的孩子早些降生,如此,她走路也便不必这般笨重了。
她又在门前朝着宫道尽头眺望了一阵,见慕景玄仍是不见踪影,不禁怅然叹了口气。
小格子忙道,“主子,要不要奴才去打听打听?今日晌午陛下也没有回来用膳,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挪不开脚吧?”
“不必!你去了,陛下反而会分心。平日我都不去御书房那边,你这一折腾,他恐怕担心我出了什么事。”
“是!”小格子见她转身要回院,忙扶稳她。
心瑶自嘲地一叹,“我就是太清闲了,白天和长辈们说说笑笑的,晚上一静下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现在有身孕,坐久了不舒坦,看书抚琴也静不下来,所幸泓儿在这里陪我,要不然,这日子还难熬呢!”
小格子陪着笑,小心地扶着她穿过庭院。“主子这还是好的,在其他的皇宫里,妃嫔争宠,那才是不安宁。”
“嗯,你倒是越来越会安慰人。”心瑶笑了笑,看了看廊下的灯笼,“灭了对着门窗的这几个,太亮了,泓儿睡得不安宁。”
“是!”小格子忙命值夜的太监们取下门窗前的灯笼。“主子对小世子视如己出,真是比亲儿子还亲呢!王妃倒是放心,竟一眼也不来看。”
“泓儿在宫里还安全些,若是出去了,怕是那位尔美公主少不得打别的主意。”
心瑶说着,忍不住捏着手指掐算时日,依着时间,方荔枝那毒也该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她不希望江泓呆在那府里惹一身血腥,也不希望他小小年纪,活在那种肮脏之下。
见余香抱着裹了斗篷的小娃儿自偏殿里出来,心瑶忙扬起唇角,迎上前便把胖嘟嘟的小娃儿搂在怀里,“哎呀,泓儿洗白白了,好香香呀……姑母好喜欢呐!”
小娃儿被她逗得咯咯笑,拿小手摸她的脸。
心瑶忙把他抱到床榻上,长叹了一口气,这就把枕头摆在床边,又让余香把小玩具都拿过来……
在余香转身之际,心瑶忽听到后窗有动静,她狐疑地看出去,便见一个黑影立在窗外。
“余香,你陪小世子玩耍,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主子还要出去?这么晚了,走路要小心啊……”
心瑶拢住斗篷,从此自宫殿的后门出去,就见龙玺立在枝丫遒劲的梅树下,修长的手,念着一条花枝,正细看花枝上的梅花。
月光如水,映得他一身黑甲黑袍幽亮霸气,俊伟的身形与那梅树相衬,更如一位画中人。
心瑶忽然忍不住想画下这一幕,但龙鳞阁中的人,最忌讳留下画像,想想还是作罢。
“师兄,您怎么来了?可是我哥嫂那边出了什么麻烦?”
“那女子派了五个人跟踪,都被我杀了。”龙玺望着梅树叹了口气,这才转身看着她,“瑶儿,我有一事想不通。”
“何事?”
“为何那文诺国公主偏就盯上了凌云?凌云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还是……凌云真藏了什么别的心思,让她有机可乘?”
心瑶失笑,“她之所以盯上我哥,是因为近来方荔枝闹事是个好机会,她当是找到了我和我哥之间的嫌隙,觑准了时机。”
龙玺恍然大悟,思前想后,这才明白,尔美并非喜欢上了江凌云,而是想撺掇江凌云谋反。“可就算挑拨了凌云和你的关系,又有什么用?这对于文诺国如今的境况,没有丝毫和缓。”
“师兄竟然还不明白么?一旦我哥谋反,朝堂必然大乱,满朝文武断不会再容我当这个皇后,就算景玄肯留我,也不得不考量臣民的意愿。若我江家满门被诛九族,大周便等于被卸了一条臂膀,那女子稍一用手段,便能嫁进来当皇后,到时候,大周的一切,岂不是任她取用?”
龙玺摇头失笑,“那女子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就算凌云真的谋反了,你被杀了,江家被诛了九族,陛下岂会喜欢她?”
“让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法子很多,不见得像我这样历尽生死的争取,她可以用药,可以用身体,可以用其他的手段……像是那日在景玄最想吃鱼的时候,她便穿一身红底花衣送上了鱼,却又欲擒故纵地对歌才能拿到鱼,足可见那女子的心思不一般。”
龙玺看着她映在月下清冷的凤眸,疼惜地叹了口气,伸手落在她的肩上,“你放心,师兄不会让她得逞的。”
“师兄不必如此着急处置那女子,您只需把她的藏身之处给我即可,她既然来挑衅我,我要亲手处置她,也让周遭诸国看清楚,他们的女儿要取代我江心瑶,不过是痴心妄想!”
龙玺赞赏地点头一笑,“这才对,我龙玺的师妹,也是旁人不能取代的。”
心瑶莞尔,目送他飞鹰般跃上殿顶消失无踪,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返回寝殿内,见江泓已经睡着,忙放轻脚步,示意余香也去休息。
余香还是先伺候她换了寝衣,这才退来,却见慕景玄独自迈进宫苑来,且一边走,一边揉1捏额角,似是倦极。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皇后睡了?”
“还没,小世子睡了。”
慕景玄乍听这话,顿时板起脸,“拓跋坤珠还没把江泓带回去?”
“呃……主子还是希望小世子多留几日,今儿还格外命尚宫局给小世子添了几件小衣裳呢!”余香担心地看了眼他的脸色,这就着急要逃,“陛下若无其他吩咐,奴婢先告退。”
“嗯!”
慕景玄皱着眉头迈进内殿,见心瑶正忙着规整床榻上的位置,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异常勉强地扬起唇角,却见小娃儿被安置在了中间,她的位置在床里,他的位置则在床外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