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寅打断她:“我下班了。”
“我知道……”她轻轻应着:“你可以,带我去喝酒吗?”
游寅:“……”
“你室友呢。”停顿两秒,他问。
涂杉看向他:“她们要去图书馆。”
游寅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和她对视太久,她眼神太热烈真诚,容易引火烧身。
他略略避开,去看趴在她脑袋边上的一枚蝴蝶结:“你就来找我?”
涂杉追着他视线:“只能找你。”说着,眼里就起了层雾水。
游寅问:“你认得我?”
涂杉唇瓣微张,有点困惑。
游寅接着问:“就找我带你喝酒?”
涂杉点头,一脸笃定:“认得啊。”
游寅说:“我叫什么。”
涂杉想也没想回:“鬼哥哥。”
游寅掀起嘴角,笑了。
见他面色有缓,涂杉立马自我介绍:“我叫涂杉。”
她音调变弱,没底气地问:“……现在算认识了吗?”
——
涂杉跟着他走出商场。
外头正繁华,灯景如金色长河,车流是密密麻麻的鱼群。
人在其间穿梭,如浮萍,如微尘,渺小却不容忽视。
他俩逆着人流在走,一前一后。
好像找到了可靠的依赖,涂杉步伐轻盈许多。
她朝前看,男人套着宽松t恤,他很瘦,因而显得空荡荡的。可他又那么高,要仰起头来望。
他大步流星,走得很快,涂杉只能追,几乎要小跑起来。
裙摆飘扬,双马尾颠晃。
哎唷!
人群之中,不知哪个女孩被撞到,惊呼一声。
游寅驻足回头。
见他在找,涂杉一鼓作气冲到他身边,微微喘息。
游寅留意到她神态:“我赶时间。”
涂杉摇头:“没事没事,我不会跟丢的,”她一只手举起来比划:“你那么高,我能看到。”
游寅哼笑。
两人继续前行,这一次,他步履放慢。
涂杉得以并排同意,她早就注意他的琴包,忍不住问:“你是乐器房老师吗?”
游寅瞥她一眼:“不是。”
“你在酒吧驻唱?”她接着猜。
游寅:“不是。”
“你是歌星。”
游寅:“……”
他说:“就是唱歌的。”
涂杉回:“那你一定唱得很好,光听你讲话就觉得很好听了。”
“哦?”游寅玩味问:“怎么好听?”
平日里微博赞美小裙子的文案写多了,涂杉崩彩虹屁的功力堪称一绝:“能存在手机里当做每天起床的叫醒铃音就好了。”
游寅:“……”
一句话,糯糯的,意味不明。跟挠到他心口似的,莫名闷,莫名痒,却又很受用。
游寅垂眸问:“你说话都这样?”
“啊?”光撒在涂杉脸上,她的眼,像一望见底的清透湖水。
算了,游寅轻呵,又平视前方。
身畔少女却马上开了口:“只有你声音好听才这样说的。”
——
两人拐进一个巷子,周遭黯淡下来,也静谧许多。
他们又往里走了十来米,一个不起眼的彩色灯牌在眼前闪烁。
上面是一个英文名:shirley。
雪莉。
“在下面,”游寅指指前面一条直通地底的铁梯:“很吵,别吓着。”
涂杉抿紧了唇,用力点点头。
涂杉亦步亦趋跟他往下走,身侧墙壁粗糙破旧,画满了彩色诡谲的涂鸦。
鼓噪喧闹隐隐传出来,地底像是藏匿着另一个宇宙。
那声音越来越响亮——
游寅忽然停下来,看她:“进去了。”
涂杉心跳微微加快,深呼吸,一口应下:“好。”
游寅掀开了厚重的棉布帘子……
涂杉瞬间觉得自己耳朵聋掉了。
根本没有反应机会,节奏急剧的音乐,如飓风海啸,直灌耳膜。
人声鼎沸,鼓点暴躁,脚底地震山摇。
她鼻腔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气味,香味、烟味、酒味,汗味……人们跳舞调笑,肉体交缠,仿佛在吸采彼此,不死不休。
涂杉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手心全是汗,激动又恐惧,只能紧贴着游寅,不敢松懈半分。
不时有人挤撞到她,她急促地啊一声,随即被强噪淹没。
涂杉小心地走着,却愈发难以自处,突地,一个醉汉迎面扑来,要隔开他们。
慌乱中,她匆匆躲到游寅身后。
险些走散,等那人擦肩过去,涂杉后怕到牙齿打架,不禁抬手捏住游寅衣服,拽住他走。
游寅感觉到了,低头看,那小拳头,紧紧的,死死的。他知道肯定拨不开了。
游寅带她去了另一个门,两扇的。
他推开其中一扇,等涂杉跨过门槛进去,他才关上。
环境瞬间清净许多。
游寅停在那,因为少女的手还揪着他衣服,一刻都不松,像在那悬了道锁。
游寅觉得有趣,没立即揭穿,原地绕了半圈。
涂杉也跟个尾巴似的转悠,下一秒,她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立马撒手。
“对……对不起。”她结结巴巴。
游寅沉声问她:“怕不怕?”
涂杉张了张嘴,逞强:“还、好吧。”
游寅低笑了一声。
——
等着上台的高高老早就注意这了,见游寅这小子待门那半天不过来,旁边还跟着个丁点儿大的姑娘。
他有点纳闷,摸摸滑溜溜的头顶,朝那边走近几步。
门内两人齐刷刷看过来。
游寅没什么好瞅的,身边倒是有个生面孔,打扮可爱,双马尾,小脸嫩生生的,瞧着也就十六七岁。
高高见他俩皮都生得白,看向游寅:“你妹啊。”
游寅回:“你妹。”
高高马上急眼:“问你妹呢!这他妈哪是我妹?跟我哪点像?我头上一根毛没有,丫头发能绑两大股!”
游寅自知理解有误,不再言语。
几个团员闻声而至,朝涂杉新奇地望过来。
涂杉被盯得脸热,小幅度垂低脑袋。
游寅跟她说:“走了,进去。”
话完就领着她往里走。
涂杉盯着脚底,路是脏兮兮的水泥地,斑驳陈旧,还有不少烟头。
游寅找了张高脚椅给她,那张椅子生得很风骚,四根脚是女人的腿,椅面绘有一张鲜红半启的唇,像要把人屁股蛋吞下去。
涂杉迟疑两秒,还是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