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知他顾忌自己,宽和笑笑,凝了目色,“此事,本宫定会叫父皇再加派人手彻查。”
沈初寒转眸,朝宋清欢微微一欠身,“有劳帝姬了。”
这时,小顺子从山崖那侧走了过来,见宋清欢和沈初寒无恙,面露惊喜之色,忙加快了脚步。走得近了,才看到他身旁还跟着一官员模样的男子。
男子走到几人跟前,行了个礼,“下官孟齐,见过舞阳帝姬,见过三皇子,见过沈相。”
“可有发现什么线索?”宋清欢拧眉而语,有淡淡不悦。
这孟齐,便是聿国的大理寺寺卿,奉命调查沈初寒遇刺一案的官员。她虽然不指望他能揪出幕后黑手来,但这么些天过去了,却一点进展都没有,实在是无能。
若是能稍微查到些皮毛,好歹也能震慑住那幕后黑手,不至于如此猖獗才是。
孟齐额上汗珠不住往外冒,嘴唇抖了一下,小心翼翼开口道,“那些黑衣人一把火烧了整个林子,林子里已经……已经找不到什么证据了……”
“那……之前呢?可有查出什么线索?”宋清欢脸上的不悦更显。
孟齐的头愈发埋得低了,斟酌了一下,“下官……下官正在加紧调查……”背上冷汗连连。聿帝催得紧,这案子却是半分头绪也没有,如果舞阳帝姬和沈相此次再有任何三长两短,别说这乌纱帽,就是项上人头怕是也保不住了。
“也就是说……你查了这么久,却连半分进展都没有?”宋清欢气息变冷,生了几分怒意。
若聿国的官都如孟齐这般,聿国如何能强大得起来?!也难怪沈初寒执意要亲自留在建安调查,若凭这些人,怕是查个天荒地老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孟齐支支吾吾着不敢回话。
气氛一下冷凝下来。
一旁的小顺子见情形不对,忙上前两步,朝宋清欢笑笑,“殿下奔波了一夜,不如先回禅房休息片刻,稍后再做打算。”
宋清欢知道现在自己再急也没有用,“嗯”一声,朝孟齐冷声道,“那就请孟寺卿再加派人手加紧调查,否则,叫父皇和本宫如何同沈相和凉国交代?!”
“是是是,下官一定加紧调查。”孟齐抹一把额上冷汗,忙不迭应了。
宋清欢看向沈初寒,“沈相也先回房歇息片刻吧。”
“帝姬请。”
沈初寒欠身一让,一行人穿过一片狼藉的树林,往禅房而去。
出了林子走不多会,便到了宋清欢的禅房前。
小顺子朝宋清欢一礼,“殿下,小的已带人将院子清理干净了。殿下若是介意的话,小的请玄净师父再找间干净的禅房。”
“不用了。”只是进屋梳洗一下,她也懒得折腾了。更何况昨夜打斗是在院中,房间里并没有遭到破坏。
小顺子应了,刚要推门请了宋清欢进去,却见第三间禅房的院门被拉开,有人走了出来。
凝神一瞧,是宋清漪。
她的目光在宋清欢面上一扫,很快定格在她身后的沈初寒身上,眸色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沈相,舞阳,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可把我急坏了!”说话间,美目水波盈盈,欲说还休地望着沈初寒,脉脉含情,并不显山露水,却又恰到好处。
宋清欢笑笑,“让二皇姐担心了。”
宋清漪亲热地拉过她的手,又是关切又是后怕,“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睡梦中只听到隐约的打斗声,出来一瞧,正碰上三皇子,他只叫我不要出门,好好在房中待着。后来我便听说你竟和沈相一起跳崖了?真真吓了我一大跳,一宿没睡。幸好方才有人来报说找到你们了,这才安了心。”
明明是关心殷勤的口吻,听来却总有几分别扭。尤其是“和沈相一起跳崖”几个字,似乎是无意识加重了语气一般。
宋清欢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撩眼看她一眼,“昨夜沈相被人偷袭,那些人想拿我做人质。沈相不想连累寺中其他人,所以引了黑衣人往林中去。后来黑衣人放火烧林,我们为了避开浓烟和火势,这才暂且避到了崖下。”
她不想出这个头,便把沈初寒推了出去。
照他的性子,大抵也不会关心这些。
沈初寒果然没有说话,倒是慕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自家公子向来性情凉薄,从不关心他人死活,怎的会突然关心起其他无辜之人的性命来?
宋清漪“哦”一声,眼中落重重暗影,心底却似有火在灼烧。这会才回来,也就是说刚刚才找到两人!孤男寡女在崖下过了一夜,谁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些什么?!虽然沈相是不近女色的性格,但仍旧让她嫉妒不已。
这一刻,她甚至恨那些黑衣人劫持的不是自己!
神情不由暗了下来。
宋清欢不想同她多说,抬首一抚额,“二皇姐,我有些不适,便先回房休息了。”说着,朝众人点点头示意一下,带流月和沉星进了院子。
发生了这种事,众人自不会继续待在灵隐寺,十里桃林最终也没有看成。一行人匆匆下山,各自回了四方馆和皇宫。
聿帝闻知,勃然大怒,一方面亲自到四方馆慰问安抚了沈初寒和凉国使团一番,另一方面撤了孟齐的职,另派了人手彻查此事。
翌日。
“殿下,方才有位内侍交给当值的小宫女一物,说是让转交给您。”流月掀帘而入,看向榻上的宋清欢。
“哪个宫里的内侍?”宋清欢不疾不徐抬头。
“说是有些面生,也未自报家门。”
宋清欢微微蹙了眉头,目光在流月手中的檀木盒子上一顿,淡淡道,“打开看看。”
流月应声,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殿下,盒中有一圆盒,还有一张纸条。”
“拿来。”宋清欢掀了眼帘,有几分心不在焉。
流月将纸条递到她手中。
宋清欢展开一瞧,不由凝了目色,神情有几分怔忪。纸条上寥寥数字,却是笔走龙蛇,一字一划力透纸背。
“卿手背之伤,此药膏可除。”署名:沈。
——是沈初寒
他居然还记得那日在洞中之语……
宋清欢攥着手中那张纸条,心中猛地一跳。
他从不是这般心细之人,若是从前的他,绝不会对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女子行如此暧昧之事。一个人的性格绝不会轻易改变,沈初寒他……难道又对自己……?
可是,这一世,自己与他并无多少接触,他怎会喜欢上自己?!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可能。
她或许因前世第一眼而对他生了几分情愫,可沈初寒却绝不是一见钟情之人。
“殿下……?”见宋清欢神情有几分不对,流月试探着出声唤一声,“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宋清欢回神,将纸条攥入掌心,揉作一团。
“那……这圆盒……?”
“扔了吧。”宋清欢垂了眼帘,淡淡吩咐。
流月一怔,福身应诺。
转身刚要走,却听得身后宋清欢出声喝住了她,“等等。”迟疑一瞬,抬眸淡淡道,“还是……给我吧。”
流月心中好奇,却也没多问,将圆盒递给宋清欢,又退了下去。
宋清欢打开那圆盒,盒中是晶莹剔透的膏体,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她用小手指甲挑起一点点放在鼻端一嗅,分辨出其中几味治烫伤的名贵药材。
这小小的一盒药膏,必定价值不菲。
她叹口气,将药膏抹在手背上那烫伤的一小点处,望着窗外出了神。
忽的,又有脚步声传来。
还是流月。
“怎么了?”见她脚步匆匆,神情有几分急切,宋清欢放下手中的圆盒。
“殿下,重锦姑姑派了人过来。”
宋清欢微惊。
前几日她才刚见过重锦姑姑,这个时候忽的派人过来,所为何事?
来不及细想,坐直了身体,“快请人进来。”
进来的,是重锦姑姑身边得用的一个巫女,她记得唤作阿祯的。今日阿祯换了身寻常的宫女服饰,也是不想惹人注意。
“见过殿下。”
“免礼吧。”宋清欢坐直了身子,“阿祯,重锦姑姑派你前来,有什么事吗?”
“殿下,重锦姑姑约您下午未时三刻老地方一见。”
宋清欢皱了眉头,“可知姑姑找本宫何事?”
阿祯摇摇头,“奴婢不知,只让您务必带上流月和沉星两人。”
带上流月和沉星两人一同前去?以往她都只带一人赴约,另一人留在宫中照看,这次重锦姑姑居然点明让带流月和沉星一同前往?究竟所为何事?
压下心中淡淡的不安,冲阿祯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告诉重锦姑姑,就说本宫定会带她俩准时赴约。”
下午,未时三刻。
宋清欢到达未央宫前时,重锦已经在那株桃树下等着了,听到脚步声,转身望来。
“重锦姑姑。”宋清欢朝她笑笑,行了礼。
身后的流月和沉星也跟着行礼。
重锦冲她们挥挥手,示意她们先退后在一旁候着,然后看向宋清欢,眸中眼神波动,语气略有急促,“殿下可有受伤?”
宋清欢知她是问昨日坠崖之事,摇摇头,笑着宽慰道,“我没事,姑姑不用担心。”
重锦沉了目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清欢便将前日夜里发生的事同重锦言简意赅地省略了一遍,只是省略了山洞中沈初寒暧昧的言语。
重锦眉头皱成了一个结。
“也就是说,殿下和沈相将黑衣人往林子处引的时候,流月和沉星没有跟上去?”
宋清欢不知道重锦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一愣,忙替她们解释,“当时事情发生得太快,她们还来不及反应……”
“可是殿下却听到了隔壁的打斗声。”重锦的气息有几分沉。
宋清欢刚要再说,重锦却出声唤了流月和沉星过来。
“那夜沈相院中的打斗声,你们没有听到吗?”重锦冷声问道。
流月和沉星一愣,惭愧地低了头,“奴婢们后来才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