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丞:“你可以公开我和娄副总养父子的关系,告诉大家,我和你有私情,那天是我带你去见家长。这个人没有把我也拍进照片,我想并不是没有看到我,而是知道一旦把我拍进去,目标就会变成两个,攻击力也会分散,对你造成的伤害会减半。只要公开你、我和娄副总的私人关系,那么那些人就无法将娄副总的事栽赃给你,娄副总病发只是意外。”
尤玮接着说:“是啊,这样就可以引开大家的注意视线,让他们转而关注你和我的八卦新闻,到底持续了多久的地下情,对么?”
顾丞反问:“除此以外你有更好的自救办法么?这件事拖不得。”
尤玮依然在犹豫:“如果我这么做了,你会怎么样?”
顾丞道:“行政部主管和负责检查的团队领导,是不应该产生任何情感纠葛的,因为这两者有利益冲突。一旦这两者成了利益共同体,那么势必要有一个人离开。”
尤玮冷笑着:“我公开,你离开,是么?你不是耀威的人,你走了耀威没损失,所以耀威会因为你的走而放过我。”
顾丞不说话了。
尤玮:“可是说到底,横竖都是我吃亏。你走了,娄副总也昏迷不醒,三个人少了两个,这会比我现在的处境好多少,我不同意。”
尤玮话落,转身就要走。
下一秒,她的手臂却被顾丞拉住了。
尤玮回过头,对上顾丞的目光。
他的眼神十分深沉,声音很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保全自己,再计较以后。就算我带团队离开,这对我也没有损失,我不受耀威的控制,出了耀威的大门,我和我的团队也不会散。可你不一样,你要是被问责,就只能引咎辞职,到时候就回不了头了。两权相害取其轻,这个建议你好好考虑一下。”
尤玮安静了两秒,让自己再度冷静下来。
顾丞说的固然有他的道理,但眼下是不是非得这样不可呢?
的确,她一旦引咎辞职就无法回头,可是顾丞带团队离开,不也一样无法回头么,酒店医生团队离开耀威,少了负责监督检查的人,那背后的利益谋划者岂不是更肆无忌惮?
无论怎么选,无论选择牺牲谁,都注定了要输这一局,此局恐怕很难扭转。
可是怎么输,输多少,还能不能缓过来,这些事却是可以把控的。
思及此,尤玮说:“我可以甩锅给你,也可以引咎辞职,我可以离开这里的所有纠纷,让那些人称心如意,只要过一段时间,这些伤痛都会淡忘。可是以后呢?这个污点会一直跟着我,无论我去任何一家酒店,别人都会问我怎么解释娄副总这件事,哪怕我全身都长满了嘴,我也说不清楚。所谓‘证有不证无’,我无法证明这件事我没做过。反过来,我不做这行,我和你一样去做酒店医生,那样情况只会更糟,一个有职业污点的人凭什么去给别人的职业挑错?反过来,我甩锅给你,你走了,娄副总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会腹背受敌,送死只是早晚的事。这个幕后主使者无论是谁,他的目的都是要逼我走投无路,逼我‘自杀’。我可以认输,输给我技不如人,可我不能当自己的刽子手。”
听到这话,顾丞似是发出一声叹息。
尤玮看着他,又道:“所以顾丞,我不会因为自保而拿你挡枪,我需要你,你不能走。”
第51章 chapter 51
尤玮即刻返回酒店。
顾丞说要开车送她, 她没答应,还没搞清楚状况和形势之前, 她不能和任何人一起出现。
现在的她就是一枚定|时|炸|弹。
尤玮不让送,顾丞也没坚持,他知道她的固执。
等尤玮上了出租车, 顾丞把电话打了过来, 在电话里嘱咐了几点。
尤玮安静的听着顾丞的分析,跟着他的思路走。
现在出事的人是她, 她是当局者迷, 就算再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乍一听到出事的时候, 她依然难掩情绪的起伏, 瞬间只觉得手脚冰凉,脑子嗡的一声,好像有根线应声断了。
要是她再年轻几岁, 恐怕会当场气得跳脚,会炸毛,会立刻找人说理。
但话说回来, 她要真是那样一个处理方式, 也坐不到今天的位子, 一个冲动行事的小角色, 是没有人会如此兴师动众的害她的。
这个时候, 娄副总躺在医院里, 尤玮身边只有顾丞一个人, 不仅智商在线,而且会为她的切身利益考虑,会帮她审视形势。
最主要的是,顾丞是旁观者,他是最冷静,也看事情最清楚的。
所以顾丞的分析,对她很重要。
顾丞说:“这件事来势汹汹,对方势在必得,却也因为这样被逼的招数暴露了动机。”
凡事都要讲动机,顾丞是想从动机顺藤摸瓜。
尤玮问:“什么动机?”
顾丞:“抛开一切外界因素,不去想改革,不去想内幕,不去猜害你的人是谁,咱们就假设他是个路人甲,那么如果他的职位比你低,要害你犯不着对娄副总下手,这可是刑事罪,所以这个人多半是来自高层。”
尤玮:“就算是高层,这件事也非同小可,那可是一条人命。”
顾丞:“所以我才会说,对方暴露了动机——这件事一旦成功,背后的人所获得的实际利益,必然要比一条人命要大,最起码对方是这么衡量的,这才值得他动手。”
比一条人命大?
尤玮开始计较了。
顾丞补充道:“当然,这不只是一条人命,还是一个高层的位子。先想清楚这一点,再把改革的事放进来。娄副总的位子不仅关系改革,而且他牵动着好几派人马的利益关系。”
是的,的确如此。
尤玮开始细数:“娄副总和方副总不合。”
顾丞接着道:“娄副总是秦总的支持者,也是我的养父,更是你的直属领导。”
尤玮接着说:“张立民张总一直负责财政,前几年娄副总曾多次提出集团的财政有问题,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真凭实据。”
顾丞:“其实有证据,但是不够说服力,如果不能一击击倒敌人,那些证据就不能随意使用,用一次少一次。”
尤玮问:“你所谓的证据,包括上次给我看过的酒店改革财政报表?”
顾丞答:“一份报表不足以说明什么,张立民可以有很多解释。”
确实,除非真的抓到张立民把集团的钱挪用,并且洗到自己的私人账户上,否则就是白搭。
尤玮转而问:“你刚才说对方暴露了动机,指的就是这个?”
顾丞道:“显然,这背后牵扯的利益远比我最初想象的还要巨大,否则对方不会下这样的狠手,一来是逼急了,二来也是因为娄副总的存在,将会令他们既定的利益打水漂。”
这就是所谓的比一条人命还要大的利益。
那么是多大呢,一亿元,十亿元,还是更多?
尤玮问:“你觉得就动机而言,张立民的几率更大?”
顾丞:“这只是一条思路,也可能是别人。”
顾丞接着说:“先不去想这些人为什么针对你,再反问自己一句,你只是一个行政部的主管,这些人犯的着设这么大的局来动你的位子么?我猜,他们真正想动的根本就是娄副总,而把这个锅栽在你身上,只是一石二鸟,只要行政部这条线瓦解了,没有人再跳出来碍事,他们接下来要做事才方便。”
尤玮安静了几秒,这才应道:“你说的有道理,要抹黑我,只要几条绯闻就可以了,或者找几个客人故意来闹事,连续闹上一个月,我这个主管就会因为‘无能’而被问责。可是背后的人却搞这么大的动静出来,一是根本不打算给我和娄副总留活路,二是因为巨额利益驱使。”
顾丞:“自然,还有第二种可能。”
尤玮一怔:“什么第二种?”
顾丞却停顿了一秒,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有个想法,还未经证实。”
尤玮皱皱眉,刚想追问。
顾丞突然有个假设,这件事令她直觉认为很重要。
只是尤玮还来不及问,顾丞很快又道:“我的车就跟着你坐的出租车,我会和你前后脚到酒店。”
尤玮拿着手机一回身,果然透过后车窗看到顾丞的车。
她下意识说:“不用了,我就是为了不牵扯别人,才刻意没坐你的车。”
顾丞却淡淡道:“我不是别人。”
尤玮一怔,很快改口:“好吧,你不是,正是因为你不是,才不想连累你。咱们不能全军覆没啊。”
顾丞笑了:“呵,我不和你回酒店,难道在外面闲逛么?我身为负责检查酒店问题的领导,有责任出面,所以待会儿我会和你一起去见秦总。这是绝对正常的流程。”
尤玮进而想到:“秦总那里,恐怕方副总早就恭候多时了。”
顾丞:“他自然不会错过这场好戏。这么好的机会,要是他都不能把你拉下马,该怎么在张立民那里交代呢?”
尤玮问道:“你的意思是,张立民已经开始对方副总不满了?”
顾丞:“只是以己度人罢了。换做我是张立民,我让属下去办事,他几次三番的都没办好,还给我捅出不少麻烦,我养这样一条狗有何用?”
是啊,方副总连日来招数频频,却没有一件事做成功的,正是因为如此,张立民才会突然出马。
上次在秦辉的办公室里,方副总明显是有点激动,一反他往日笑呵呵的嘴脸,而那逼迫方副总的压力就是来自张立民。
所谓狐假虎威,狐狸仗着老虎当靠山,却也要小心老虎反咬一口,把狐狸当晚餐。
……
想到这里,尤玮再一抬眼,酒店已经近在咫尺。
尤玮看着窗外道:“我快到了,你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顾丞安静两秒,才叹道:“如果我让你冷静,不要动气,心平气和的去和那几个人周旋,你恐怕也做不到吧?”
酒店大门外,陈笑正在那里焦灼的徘徊着。
尤玮冷笑一声,说:“如果今天这些人一定要我滚蛋,那么这会是我最后一次反咬一口的机会。心平气和?呵,我只会用我最后的力量,咬的更狠。我可以‘死’,但他们也得‘残’。”
话落,出租车停在酒店大门口,那司机回头看了尤玮一眼,眼神害怕极了。
尤玮冷着脸,从手机上把车费付了,推门下车。
陈笑立刻迎了上来:“学姐!”
尤玮越过陈笑,径自往里走。
与此同时,顾丞的车也在门口停下。
尤玮目视前方,陈笑就追在旁边。
尤玮看都没看陈笑,只是说:“这种时候,你还跟在我身边,不怕连坐?”
陈笑:“怕什么,你走了,他们也会收拾我,我跟或不跟都是一样的,跟着你,就是我的态度!”
尤玮脚下没停,脸上却松动一分:“好,你这么有精神,记得过后帮我‘收尸’。”
……
顾丞也已经踏入酒店大门,苏一淳分秒不差的迎上去,开始小声汇报情况。
顾丞安静的听着,迈开长腿往电梯间走,同时望着走在前面那个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女人。
四周传来窃窃私语声,所有员工都在指指点点和议论,这四个人却充耳不闻。
当一个坏消息出来时,人们下意识地会倾向于相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何况尤玮的确去见过娄副总,照片也不是合成的。
娄副总躺在医院,不知道还醒不醒的过来,先不说别的部门如何看这件事,行政部里已经分成了三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