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京城再怎么繁华,也是有宵禁这种东西存在的,所以,要怎么不动声色地出城门,倒成了个大问题。
阿狄提议:“爬墙吧!”
我瞪他:“那马怎么办?”
萧白委屈小媳妇状:“老板娘,你怎么不说,我怎么办呢?我不会功夫啊!”
我汗颜,还真忘了这档子事了,不过要把他弄过城墙容易,把三匹马弄过城墙可就难了啊!
我瞪着他俩,来来回回地看,突然奸笑不已。
阿狄被我笑得毛骨悚然:“女人,你要干嘛?”
萧白无奈地望天:“你最好还是别问。”
我搓着手呵呵笑,大灰狼状:“不问也晚啦,孤意已决!”
阿狄结结巴巴:“你,你到底想干嘛?”
我勾勾手指,邪魅地:“附耳过来。”
我扯着袖子,哭哭啼啼:“这日子没法过了!”
萧白无奈地:“娘子……事情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样!”
我哇地大哭,眼泪鼻涕流了满脸:“什么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守卫听到响声,一脸倦意地从岗楼里出来查看,不耐烦地:“干什么干什么,要吵架回家去吵!不知道有宵禁这回事么?”很好,这个小偏门果然只有一个守卫,看来还没有什么封城的消息。
我哭得愈发放肆,抽抽搭搭地:“这位大哥,烦劳你行行好,放我们出去!这京城,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那守卫明显八卦属性比较高,好似还在守夜时喝了点小酒,话也变得有些多:“怎么了?好好的,两口子有事好商量!”
我愤愤:“什么好商量!这事没法商量!他平白捡了个西域人回来也就算了,竟然趁我出去打牌九的时候……”说到这里,我咬咬嘴唇,跺跺脚,双目喷火地瞪着阿狄和萧白,目光里含着不齿。
点到为止,点到为止,用简洁平实的言语,透露出一点点周边信息,同时大量留白,给人以丰富的遐想空间,才算是散播八卦的最高境界。再说,我也怕阿狄这小家伙受不住,突然炸毛,搅了这一台好戏。
那守卫长长地哦了一声,转过脸去看阿狄和萧白。我敢打赌,他现在脸上一定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好奇,还有一丝装出来的鄙夷不齿。我离他俩的距离本就稍远——总要做出副不屑与之为伍的样子来吧?——这样一来,守卫转头看他们,我便只看得见守卫的后脑勺了。于是我好整以暇地摆了个洋洋得意的笑容,咧着大嘴冲萧白一乐:哥们,这出戏绝吧?我想萧白自然知道,这笑原本是冲着阿狄的,不过,我可不敢太刺激他了,一旦他拒绝合作,我们可就惨了。
那守卫观察的时间比我预计的时间要稍长些,似乎恨不得将他俩的样子刻在眼睛里,好作为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的重磅谈资。良久方转头,假情假意地劝我:“那也不用大晚上的出城啊,这不合规矩不是?”
我滚下马,继续嚎哭:“不成,这家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想到跟这人一个屋子里头住我心里头就恶心!有我没他,有他没我!我要现在就把这小畜生送走!马上!”这句台词说完,我心里那个爽啊,小畜生,哈哈,小畜生!
那守卫为难地:“这个这个……”
我塞给他一袋银子,瞪着眼睛,一副赌徒的样子:“守卫大哥,您行行好,就当没看见我们!”
萧白肉疼地嚎:“娘子!那么多银子呢!”
我头也不回,恶狠狠地:“我乐意!总比你给什么狐狸精强!”
守卫还有些犹豫:“把他一个人送走也就算了吧。”
我鼓着眼睛,尽力做出歇斯底里的表情:“大哥,放几个不是放?再说,我现在把他赶走了,一转头的功夫,万一这死鬼又给我就近来个什么金屋藏娇,我哭都没地方哭!我一定要亲眼看着我死鬼男人把这小畜生送走!我得确定他自己回不来!”
守卫似乎被我吓到了,愣了愣,摇头叹息一回,假意道:“得,你是碰上我了,要是别人,可没这么好说话!出去以后别走官道,最近宵禁可是查得严!”
我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赶紧又塞给他一袋银子,信誓旦旦:“放心吧大哥!要是碰上人了,我就说我们是在城根住的,压根就没打城门经过!”
萧白再次配合着做出肉痛的抽气声,守卫也是估摸着竹杠敲得差不多了,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开了城门。
我心里一喜,面上仍不忘做足全套戏份,回头咒骂道:“还不快着点!怎么,舍不得这兔儿?”
萧白连声道不是不是,阿狄也配合着说出了唯一一句台词,还是自己发挥的,低沉的嗓音:“你说谁?”吐字缓慢,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像一只黑色皮毛绿色眼睛的公猫发出的低沉的代表着威胁恐吓的咕噜声。我差点笑出声来,这孩子,好可爱的声音!但还是转头,凶巴巴地:“给我闭嘴!吃我的用我的,还想睡我男人?!你当老娘好欺负?”
这话说完,我明显感到自己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不由下意识地一夹马腹,率先出了城门,嘴里仍旧骂骂咧咧:“老娘才不当冤大头!你等着,老娘把你送得远远的,看你还回不回得来!”
三人出了城,我回头示意,和萧白又配合着说了几句应景的话,才下马,悄声:“我和阿狄共乘一匹马,把他的马沿官道放掉。”
萧白马上执行命令,阿狄仍旧恨恨地:“你这女人,又有什么歪点子?”
我笑了笑,食指在唇边竖了竖:“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呵,不是我有意玩他,可是,大晚上的想出城,又是出京城,能有什么办法?生病外出就医?笑话,大夫也好,医药也好,哪里能比京城更全更好?
若是只我和萧白两人,可以说是家人生了重病,必须要去见最后一面,可是,既然是家人生病,为什么偏生要带个出身西域的外人?倒不如利用下阿狄现下没长开时中性的美丽,编出个难以启齿又八卦万分的理由来,自己则扮成个歇斯底里不依不饶的妇人,让人觉得没理可讲,而非要出城这事,反倒显得是情理之中了。
萧白为阿狄所骑的马的四蹄绑了几块小石头,虽说声音不太像,但好在从远处听起来,和从蹄印看起来,也颇能鱼目混珠。做完这工作,萧白一拍马屁,放生了。
阿狄气得:“我的马虽然不如你的好,但我好歹骑了半年,早有感情了!”
我拍拍他肩膀,敷衍地安慰道:“大丈夫何患无马?乖。”
说完翻身上马,悄声:“走,去定德门。”
我们刚刚出来的九华门是东南向的偏门,而定德门在北,就是说,我们需要绕城走上小半圈。
不是我谨慎得过分,我总觉得,今天晚上,差不多就该封城了,到时那守卫如果忍受不住良心的煎熬,竹筒倒豆子地招了,难免就有识货的看出不对来,我可不敢冒险。阴沟里翻船,太不值了。
阿狄听到和我共乘,还别扭了半天,最终不知是想到我晚上看不清楚,无法提高马速,还是太想骑我的雪花骢,点头答应了,只是有个条件,他必须坐在前面。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坐前面,他当然要坐前面,难道要他坐后面看我的后背?那我要他这双眼睛干嘛?不过,他为什么非要强调一下?这孩子,是怕我像带孩子一样带着他么?哈,小小年纪竟然就有大男子主义了!
我们一路趟水踩草,尽量小心翼翼地不留下任何蹄印,到了天萌萌亮的时候才走到定德门,再沿着官道走了小半个时辰,天才算是大亮了。
萧白转头看我一眼,哈的一声,笑得很是不厚道,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阿狄看他笑得这么开心,百忙之中也回头瞅了我一眼,他竟然更加夸张,笑得跟羊癫疯似的。
嘁,俩这么快就勾搭上了,戏如人生哈?
于是决定掏出小镜子来看看,这一看不要紧,我自己也扑哧一声,笑出了鼻涕泡。
悍妇演得太投入了,脸上的妆花得一塌糊涂:一只眼眉高一只眼眉低,眼线花了,团成两团熊猫眼,口红早已不知去向,脸上胭脂也是蹭得一边有一边没,像是三流戏子,或是跳大神的。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忙找个茂密点的草丛,换套比较中性的衣服,洗掉脸上的残妆,顺便梳了梳头发,换了个简洁的发式。——突然想起一句话,这境界一旦上去了,就很难下来了。以前可以穿着身老鼠皮到处跑,现在却时刻要求自己整洁耐看。一开始觉得累,现在倒是习以为常了。
换好衣服出来,阿狄退后一步,上上下下看我一通,评论道:“本以为你这女人天天化妆,皮肤一定烂到可以,没想到还挺不错,好像……煮熟的鸡蛋,——你们是这么形容的吧?”
那是当然,本姑娘卖的胭脂都是纯植物萃取的,不像铅粉那样毁皮肤,反而滋养得很,不然我家的胭脂水粉凭啥卖得那么贵,而且保质期只有半个月?不过……我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请教:“您干嘛总是对我的穿衣打扮这么感兴趣啊?”我换一套衣服你评价一次,你是服装设计师,我还不是模特呢!
阿狄一愣,慢慢涨红了脸,啐道:“自己总打扮得像花蝴蝶一样,还不许人说?”
我笑眯眯:“你是想穿上试试吧?没关系,我可以为你定做。”说着我学着他的样子,后退几步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穿银灰色的裙子,束身,高腰,扎深紫色腰带,应该挺好看的吧!”
阿狄听了我这话,小脸红得,真是,掐着脖子挤一挤就能直接从汗毛孔往外飙血了吧?他再瞪我一眼,可惜眼窝太深,这一眼瞪得很是风情万种:“死女人,难道听不出来我在夸你?还挤兑我!哼,要不是南平……”
我抢答道:“我才懒得理你!”灿然一笑,“孩子啊,你这夸人的方法,还是再练练吧,我听着太难受了,宁可你不夸我。”
阿狄被我打击得,彻底伤自尊了,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了。我叹气,唉,我真是个罪恶的女人啊,就这样伤了一颗纯真少男的心。
正琢磨着怎么挽回一下,抚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却看到不远处的官道上几匹白马飞驰而过。我侧头问萧白:“看清楚那几人的穿着了么?”萧白一脸凝重地点头:“紫衣,锦衣卫。”
我心里突地一沉,终于是封城了。
正默然,阿狄却先我们一步,快步上了官道。我转头看看萧白,苦笑:“事情似乎总是往坏的方向发展,可是?”
萧白看了我一眼,突然低声问我:“昨晚你和南平谈了很久,出来时脸色有些不对,是出了什么意料外的事情?”
我呃了一声,转头,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着他,好似突然不认识这个人。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干笑着问:“怎么?”
我摇摇头:“没什么。”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好似自言自语,“你说,如果人都戴着面具来生活,会不会比较开心?”
萧白似乎被我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老板娘?”
远远传来阿狄的呼唤:“女人!娘娘腔!”
我和萧白对视一眼,看到他脸上也是写着明明白白的诧异,怎么回事?小猴子也会主动叫我们?忙受宠若惊屁颠屁颠跑过去问:“您老人家有何吩咐?”
阿狄指着一张还带着米浆香气的告示,挑眉看我:“谁受累告诉我一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告示上黄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海捕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