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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杨望杰一大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就在犹豫一件事,他究竟要不要给尹笑眉打电话。
    他昨天追问了洪卿许久,洪卿都以为病人保密为由拒绝了他。可是她越是这样说,杨望杰越觉得写意的病有些蹊跷。
    “为什么你一定要知道?”洪卿问。
    “我想知道。”
    “这不是个必要的理由,等你找到一个能充分说服我的办法再说吧,小杨。”
    “卿姐。”杨望杰有些哀求。
    “不行,这是职业道德问题。”
    被上升到了这个高度,杨望杰只好作罢,“那……就算了。”
    “小杨,你不对劲儿啊?”洪卿说。
    “没有。”
    “你和写意关系不一般?”
    “怎么可能。”杨望杰无奈地笑笑。
    听见他语气酸涩,洪卿也算明白了。
    “你喜欢人家沈小姐?”
    “过去,大概有点。”杨望杰含糊地掩盖过去。
    “那你就真让他过去吧,小杨,”洪卿说,“写意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惜不适合你。”
    看她说的认真的样子,杨望杰反倒笑了,“卿姐,你的职业毛病啊。”专开导人。
    他这么一说,更使洪卿真是觉得沈写意在杨望杰心中地位非同一般。她这个小兄弟以前倒很少和女孩儿有过什么纠葛,生活中难得有什么感情戏。所以害得一帮大哥大姐挺替他着急的。
    只是听说他最近和尹家的大小姐走得很近,倒不知道他和她那个病人沈写意有什么瓜葛。如今看来不告诉他,他也心意难平。她思忖稍许掂量了下,下了个决心。那她就索性做一回不负责任的医生。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病,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她说。
    “呃?”杨望杰听得糊涂。
    “她有失忆症。”
    “失忆症?”
    “心因性失忆症。”洪卿补充。
    “不可能。”杨望杰睁大眼睛,“我不懂什么失忆症的种类,但是写意不可能有失忆症,她平常和正常人一样,看不出来有很健忘的个性。”
    “心因性失忆也有很多种,有的人会忘记一切包括自己在内,有人会记得某些人而忘了另一些人,有的人会记得前面忘记后面,有的人记得其他却恰恰会忘记最总要的事情。你真的肯定她所有都记得?”
    洪卿没有明确说,倒是反问了他一句。她猜测杨望杰肯定是心中原本就有疑惑才会一直追问她,不信他就没看出端倪。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是两年前转到我这里的,病历上据说是车祸后才出现的症状的。但是也不一定,也许是家族遗传病,也许是巨大的打击后心理上产生的一种本我的自我保护,也许就是因为车祸对头部的剧烈碰撞所致。要知道人类最神秘的地方就是大脑,很多心理现象至今仍在探索阶段,没有定论。”
    “可是……”
    洪卿打断他,“小杨,这是我能说的极限,足足能够满足你的好奇心,但是我不会再回答你的任何问题了。”
    “我最后问一个,能治好吗?”
    洪卿笑了笑,果真就闭紧嘴巴,不再回答她。
    杨望杰从医院出来,路过市图书馆停好车走进去。
    既然洪卿不跟他解释,那他只好自己下手。
    他仔仔细细地在书架上找了关于失忆症的资料书记,借回家去研究了许久。在攻克那些艰涩的专用术语之时,他才深切的体会到洪卿跟他解释的那几句是多么得通俗易懂。
    他总结了下洪卿说的心因性失忆症的症状,然后筛选出两个他觉得很符合写意的情况。一个是选择性失忆,指患者对某段时期发生的事情,选择性地记得一些,而遗忘了另一些。另一个是连续性失忆,意思是说患者忘记自某一年或者某一事件之前的往事。
    他记得写意以前和他提过小时候的事情,那就不是将过去全部忘得一干二净,而是上面那两种之一。究竟是什么样的车祸将她弄成这样?而且那些被她丢失的记忆究竟有些什么?
    杨望杰为此思忖了一夜,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找谁来说说。
    终于他决定给还没起床的尹笑眉打了个电话。
    “怎么?”她从睡梦中揉了揉眼睛。
    “你的日子可真舒服。”杨望杰感叹。
    “我就知道,你想我说是米虫。”
    “米虫?什么米虫?”他对年轻女孩儿的流行术语没有什么研究。
    “这么早什么事?”
    “你上次说你可以找到人问问……”杨望杰说到这里,停住。
    “怎么?”
    “没什么,算了。”
    “你不要说话说一半好不好?很让人着急的。”
    “你上次说你认识那位很好的钢琴老师要介绍给我外甥的。”
    “哦,对。我一会儿联系下。”
    她才被他给糊弄过去。
    杨望杰歉疚地挂下电话,这样的事他怎么能傻乎乎似的去问尹笑眉。他向洪卿追问那些写意不愿意在人前提起的事,就已经是对她不尊重了。
    何况,这对尹笑眉也不公平。
    同样一个早晨,在厉氏的老宅里。
    厉择良吃饭时看了一下饭厅里的钟,“谭叔,麻烦你去楼上叫下沈小姐,就说上班要迟到了。”
    等老谭叫着写意匆匆下楼已经又是十分钟以后,她一边走还一边整理头发。她很少穿连衣裙上班,有些不太习惯,不禁扯扯裙摆,又理了理腰际的褶皱。
    “糟了,这么晚了。”她着急。
    “沈小姐,先吃早饭吧。”老谭急忙帮她摆筷子。
    “谢谢,不吃不吃了。”
    “我都在这里,你着什么急。”厉择良说话了。
    她一抬头看见坐在饭桌边的男人,脸上一阵红臊。
    虽然昨晚到后来他什么也没做,就与她回各自的房休息。但是仅仅是那一吻,已经足够让她意乱情迷了。在他身上有种奇特的男性魅力,在举手投足间隐约发散开,渗透进身边异性的心智中,蛊惑其心。
    “我不习惯吃早饭的。”写意看到饭桌上的中式早餐,作难地蹙蹙眉毛。
    他笑了笑,没立刻说什么,收起手里的报纸搁在一边,站起来,闲闲地开口道:“那你从今天开始得改掉这个习惯。”
    写意拿着筷子怔了怔,她昨夜曾经一度以为也许今天再见他的时候,他又要恢复成那个漠然的不可方物的厉先生。这下看来似乎他们终于可以和平相处了。
    可是,他为什么昨天要对她说一些那么奇怪的话,写意此刻想问,又碍于还有老谭等人在场不方便开口。
    “我在外面车里等你,快点。”他说。
    写意看了他一眼,一阵腹诽。这人活脱脱就一资本家,白天都卖给他了,下班还是替他打工,二十四小时都要在他的眼皮地下。
    写意扒了几口粥,慌忙地追出去,刚上车又叫:“我忘了带手机了。”随即推门去拿。
    他瞅了瞅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最好快点,不然你自己挤公交车去。”这女人的很多坏毛病几乎又要让他失去耐性了。
    写意听见他的话,一边气喘吁吁地跑回去,一边气得咬牙切齿,有时候,他真的真的非常讨厌。
    季英松看着写意急匆匆的背影,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才告诉她?”
    厉择良闻言之后,嘴角衔着的那丝沉溺的笑意一敛而净,双眸沉下去,默然许久之后才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她永远也不要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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