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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片长我的静默过去以后,苏可勉强地笑了笑:“你脑袋被门板夹了吧,叫我不生气也行,反正你一向都笨得很,不过前提是别用这种方式逗我开心。”林婉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她,一直盯得苏可毛骨悚然,她终于抖着声音轻声问:“那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听我说,”苏可拉着她的手,慢慢将她带回沙发边上坐好:“据说初次怀孕的女人神经都比一般人容易紧张,丫头,你放松点好么?不要每天去幻想那些奇怪的东西。”林婉低着头死死盯住茶几的一个角,擦得铮亮的玻璃倒映出她仓惶灰败的脸色:“苏可,相信我,是真的,就是那天晚上——从老黄家回来的那个晚上,我开车撞死人了,现在几乎每天晚上,那个女人的脸都会在我的梦里出现,惨白淌着血的那张脸。”她抬起头,眼中一片绝望的茫然:“我该怎么办?再这样瞒下去,我恨快就要疯了。”苏可仔细琢磨着她的神态她的每一个字,努力从这些细微末节来判断这件事的真假,良久以后她终于反应过来,倒抽了口气:“天哪!天哪……”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怎么可能,如果是真的,你现在为什么会好好地坐在这里?”“因为……”林婉的声音一径低下去:“我逃跑了,当时太害怕,所以逃跑了……”
    苏可一下跳起来:“你撞了人以后还肇事逃逸?你疯了?董翼知不知道?有没有告诉他?”
    林婉摇摇头:“没有,除开你,我谁都没说。”
    苏可心烦意乱地站起来,从包里掏出烟盒,点燃一支,一边来回走动一边吸了两口:“你怎么可以不告诉他?”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看情形估计是要下雨,林婉慢慢起身越过她走去阳台,将窗户一扇扇关上,往日乌黑眼睛里的光彩几乎要在飘摇的风雨中湮灭殆尽,她极轻极轻地回答:“刚开始是不敢,他早说要我不要买那台车,不许我一个人上路,可是我不听,让事情弄得这么糟糕……后来,又怕告诉他,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他能有今天不容易,雁城马上要选十大杰出青年,他也有提名,我怕这事会毁了他。”苏可厉声说道:“你傻了么?你以为跟你比起来,他会在乎这个?”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不想!我没那么自私!”
    “那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林婉,我们现在都大了,你应该明白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必须要解决,世界上没有包的住火的纸。”“我知道。”林婉搓了搓手:“我想等宝宝生下来就去自首,苏可,不是我要逃避,而是没办法,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在牢里出生。”苏可盯着她的肚子:“还有九个月……”
    林婉轻声道:“对,还有九个月……所以,请你陪我一起熬完这九个月!九个月以后,法国、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只要你开心,去哪里都可以!”“你要我怎么陪你?陪你一起把这上秘密隐瞒下去么?”
    林婉不做声,只是用祈求的目光瞅着她。
    她不是非常要强的性子,却也鲜少这样求人,回想起来,也只有很多年以前,死心塌地地喜欢着唐进,人家不搭理她,她也是这么一幅怕别人嫌麻烦又舍不得离开的样子可怜兮兮地瞅着他。可是年幼时候不补心上人喜欢的麻烦,又怎么及得上现在?“不能这样,我们再想想,一定会有比这更好的办法,我觉得最起码可以跟董翼商量一下,他那么老成阅历又深,会有办法的,而且林婉,你们是夫妻,这么大事你必须告诉他。”她一把抓住林婉的胳膊:“你别怕,告诉他!如果你不敢,我说!”林婉吓了一跳,瞬间泪流满面:“我想过的,你以为我不想告诉他么?这种事我怎么会不想第一个跟他讲?可是告诉他以后无非两个结果,要么就是他帮我一起隐瞒,要么就是带我去自首;如果他选择前者,那就得陪着我一起每天过着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如果选择后者……我会同意,但是我会求他等我生了孩子以后再去,然后这九个月里我们做什么呢?天天看着对方,倒计时还能在一起相守的日子么?不,苏可,那样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我宁愿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和他和宝宝好好过完这段日子,然后——再去为我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应得的代价。”苏可看着她发了一阵呆,重重地在旁边坐焉,把头埋进手掌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都怪我,都怪我不好,我也法律顾问秋什么,那天找我喝酒的特别多,我心情也不好,所以一杯接着一杯,不然不会这样的……对不起,林婉,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她心中着急内疚悲伤,语音中已经带着哽咽,身体微微发抖,林婉侧身过去抱住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怎么可以怪你,都是我自己不好,都是我……是我笨……明明不会开车,还要装成很行的样子……”苏可任她搂着,心中百转千回,过了半晌她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猛抬起头:“可是你怎么知道她死了?你不是跑了么?不对,林婉,你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过去查看她到底有没有死,你撞车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报警的,你当时为什么会想跑?”林婉迟疑了几秒钟,点点头:“当时车上还有别人,我在路上碰到了唐进,那天下着雨,路又黑,我就载了他一程。撞车以后我不敢过去,是他下车去查看那人的伤势,然后发现人已经死了,于是他让我赶快跑,我那时间心里慌得不行,也不知怎么搞的就真跑了,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在家了……一切都晚了。”苏可张目结舌地看着她:“唐进?就是那个把你抛下的初恋情人,现在寰宇的老板?”
    “嗯。”
    “你……哎,你怎么这么蠢?那后来呢?”
    “后来我打电话给唐进,他说他已经把尸体给埋了。”
    “埋哪了?”
    “他没告诉我,说怕我去自首,还说如果我去的话,他就去给我要公安局的人来了才行,我大闹了一通,把经历叫过来才让看了。”
    林婉不报希望地抬起头:“看到是什么人投的信么?”
    苏可垂头丧气地说:“是个小孩子塞到信筒里的,估计是收了人家钱被唆使。”
    “我就知道不会有结果,人家既然摆明了来勒索,又怎么会留下痕迹?”林婉看看苏可,有些歉意地道:“我知道你这两年虽然赚了点钱,但是要应付那边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是很吃力,所以本来想那笔钱给你的,现在可能不行了……”
    苏可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你不会想给那人钱吧?”
    “不然怎么办?”
    “你疯了,这种事情是没有止境的!不行,得报警!”
    林婉瞪大眼睛:“现在报警?不可以!”
    “那最起码也要告诉董翼!”
    林婉已然方寸尽失,心烦意乱地道:“再让我想想。”
    “还想什么想啊!你现在哪里有时间可以想!他总会知道的……”
    “我知道他总会知道,我也知道我迟早要坐牢,可是能跟他好好过一天日子算一天,这日子不多了……”她咬了咬嘴唇,心中那股涩得让人流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每天看着他,我真是舍不得……你不明白我有多珍惜现在的日子,就像一个被医生宣布已经得了癌症末期的病人,每天都是最珍贵的。”
    她抬起眼看着苏可道:“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苏可,我想不明白,不是说好人有好报么?我没做过坏事,可是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
    苏可无法回答她,沉默一会突然道:“你去打个电话!”
    “给谁?”
    “唐进!”
    林婉怔了怔:“为什么?”
    “勒索你的人不是说那晚上的事他都看到了么?那他肯定也看见唐进了,你去问他有没有收到勒索信。”
    林婉想了想,觉得不无道理,依言拨了电话过去,电话却无人接听,自动转进了留言信箱,她又打去他的公司,前台小姐用甜美的声音告诉她:“唐总出差了,请问哪位找?”
    林婉支吾一阵,把电话挂了。
    苏可愤然道:“怎么这么巧?你被勒索他就出差,等他回了电话,你找个时间跟他当面锣背面鼓的说清楚!”
    林婉叹了口气,伸手在肚子上摸了一下,意态消沉地说:“说清楚又怎么样?如果不是还有这个孩子,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干什么,什么事情都被我越弄越糟,而且根本已经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看她这样消沉的样子,苏可不忍心再说责备的话,只好安慰了她一阵,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钱是绝不能给的,这种与虎谋皮的事做不得,另外一定要把事情告诉董翼。
    她走了以后,林婉痴痴傻傻地望着阳台上的白色秋千,那张秋千还是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买的,设计得很精巧,因为摇起来总是晃晃悠悠,所以董翼对林婉邀请他一起坐上去的想法总是很客气地拒绝。每每到这时,她便会得意,你不是话。
    董翼却很平静,头先那个打电话愠怒的人像是跟他没什么关系,他一边切菜一边说:“你一个人在家闲着,不玩电脑实在没事做,我给你买了防辐射的肚兜,放沙发上了,你去看看。”她哦了一声,站在门口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前进后退似乎都是错,董翼自顾自说道:“前几天不是想吃水煮牛肉么?我不会做,今天特意去川湘楼打包了一份,待会热热就可以了。”面对这种讳莫如深的反常平静,林婉手忙脚乱,鼓起勇气说道:“我跟他见面了,是有点事情谈……”
    董翼终于停下手中的事情,走到她面前,看她还傻站在门口不动,于是俯身从鞋柜里把拖鞋拿出来放在她的脚边,林婉被动地换了鞋子,抬头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出任何一丝可以看明白的痕迹。他终于说道:“林婉,我这人特别不喜欢别人对我yin奉阳违。”
    林婉连忙说:“我没有,我真没有,不骗你,找他是真的有事……”她看了看他:“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总不会相信我和他有什么吧?”董翼拉着她的手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我当然不会相信,不过你已经答应了我的事情,就应该做到,我再怎么宠着你,你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该为自己的所说所做负责任。”林婉心中激荡不安,再也按捺不住,低声叫起来:“我知道,我知道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所做的错事承担后果!可是你怎么知道我跟他见面?如果你相信我,又怎么会跟踪我?难道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刚好你就在那里,然后又刚好看见我!”董翼冷冷说道:“我还不至于下作到这种地步,要去跟踪自己的太太,不过你也要记得一句话,若想人不知,除非已不为!”
    林婉喘着粗气看着他,心中又惊又怕,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么?”董翼逼近一步,把手搭在她肩上,整个身子凑了过来,他眼睛里有一种咄咄逼人的凛冽光芒,林婉紧张得胃部一阵抽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颤着声音脱口而出:“没!没有!”听到她斩钉截铁的回答,董翼浑自一震,漠然地把手缩了回去,又看了她半响,猛地站了起来:“那好吧,既然在我有心情知道的时候你不愿意告诉我,那么以后我也不见得有时间听了。”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林婉摸不准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又见他起身要走,于是追问道:“你去哪?”
    “我今天要去工地那边,晚上就睡那里了。对了,”他像想起来什么,又转过身来:“明天晚上有个晚会,很多人都会去参加,我们也去,到时候我回来接你。”听到他说晚上不回来,林婉心中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可是……她不安地问道:“什么晚安?”
    “关于地铁边上那块人们都虎视眈眈的地——投标快开始了,明天晚上应该会有一些内幕消息出来。”
    “我一定要去么?”
    “嗯,我知道你有身子了,不过初期应该不会太累,能坚持么?”
    林婉连忙点点头。
    他忽然笑了笑:“打扮得漂亮一点,我上次送你的那串碧玺项链没见你带过,这次带上吧。”
    林婉悚然一惊,慌乱地回答:“那条……那条项链……”
    “项链怎么了?”
    “我……我……苏可前几天过来,说要去参加别人的生日party,把项链借走了。”
    董翼远远地笑着望她:“是么?亲爱的,你记错了,她已经还回来了,就在你的梳妆台上,还是先去看看吧。”
    林婉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身子几乎要飘到云端上去,她本来是坐在沙发上的,这下连坐都坐不稳了,一径的往下滑,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老远的地方传过来:“董翼……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她已经分辨不清楚他的表情,他面上那若有若无的笑容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这个朝夕相处的枕边人,到底有多难揣测?林婉忽然忆起,在他平常喝茶的时候,袅袅的热气后面,也是这双淡然而沉静的眼睛,像是深邃而泛着冷光的大海,只是那时候她从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厉害的人——厉害得让她不认识,她觉得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她站不起来,心里又急,寒冷几乎刺到五脏六腑里,几乎是爬到沙发边上,向门的方向伸出手去,声音里已经带着哭哭啼啼的调子:“董翼,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别走,我什么都告诉你。”他的脚步微微停了停,把手搭在门把手上,却始终没有再顺头,叹了口气:“明天再说吧,我现在没有什么心情听了。”
    林婉眼睁睁地看着他开了门,头也不回地走了,然后就是门砰地一声关上,她无力地颓然倒在沙发上——他们虽然只隔着一张门,那距离却是咫尺天涯。门外的董翼有些无力地靠在墙边等电梯,闪烁的数安一层层往上跳,到了项楼,咚一声响,电梯门打开来,他呆呆望了半响,没有进去,门又合了上去。他的心痛得像有把刀在割。林婉的态度让他觉得遍体鳞伤,他待她这样好,可是她去这样骗他。
    这些天,他半句也不曾提到唐进,他知道他们以前的关系,知道他们偷偷见面,他这样精明的一个人,难道看不出她有心事?他什么都不说,只希望她能主动告诉他,可是她却像防贼似的防着他。怀了孩子的人,每晚都睡不好,一次次惊醒过来,她到底在怕什么?有什么不能告诉他?她难道不知道,为了她,他可以把天都不出的滋味,鼻子又酸又涩。人生总是不能踏错第一步的,一步错,便步步皆错,可这事又怨不得别人,全部都是自己一手赞成。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边发了会呆,包里的电话开始响起来,是董翼,语气态度秀冷漠,简单地说让她换了衣服在家里等他来接,挂了电话,林婉悲哀地想:他明明就听到我在外面,但是甚至都不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在外面干什么,以前他绝不会这样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的小腹又开始隐隐痛起来,因为这种惊怕,心中的委屈更是如傍晚的潮汐一波一波涌上来,不错,这事自己是做错了,她开车撞死了人,罪无可怒,可是就算要上法庭被审判,董翼也不能这样对她!她为什么瞒着?还不是希望两个人剩下来的日子能过得痛快一点。“我傻,我真傻!”这句祥林嫂的台词是她这段时间每日的必修课,直到今天她才开始加倍地痛恨自己的傻:“我做的这算是什么事啊,还以为这样会对大家比较好,所以每天瞒得这么辛苦,把日子过得这么恐怖,换来的却是他的不谅解,而且把事情越弄越糟。再这样下去,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她咬了咬牙,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失去什么也不会比失去他的信任更可怕,如果董翼真的为了这事心存芥蒂不要她了,那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到了五点多,董翼果然回来接她,看她还穿着家居服稳稳坐在沙发上不由得一怔:“不是让你换好衣服等我么?”
    林婉鼓足勇气说:“今天如果不给机会我把话说清楚,我是哪里也不会去的。”
    董翼微微皱了皱眉头:“你选这个时候跟我任性?”
    看到他的神情,林婉的眼泪哗一下就流了出来,他们认得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就算是回到当年在他手下做打工小妹,他也从来没对她这样不耐烦过,怎么可以这样?她吸了吸鼻子,颤着声音道:“是!就算是我任性好了!”董翼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见到妻子这样反常,脸色也没有太多变化,他把手插进裤兜里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那你说吧。”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早想着有这么一天这么一个时刻,开场白都不知道准备了多少遍,可是临到真碰上这句:你说吧,她以败下阵来,一直把头低下去,不再吭声。董翼等了片刻,又说:“如果实在没准备好就去换衣服吧,反正该知道的事情我迟早都会知道。”
    林婉身子轻轻震了震,终于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我跟唐进,但是事情绝对不是那样的。”
    他淡淡一笑,笑容里竟然有几分讥讽:“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她咬了咬牙,大声说道:“不管别人跟你说了什么,我可以发誓我跟唐进绝没有私情!他是我初恋情人没错——这点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我在认识你之前有过一段感情,可是这次回来,我们什么都没有!”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乌黑的瞳仁却缩得很小,眼里满是委屈,像是一只明明没有做错事,却被主人误解的小猫。
    董翼显出几分好笑的样子,从兜里把烟摸出来,瞄了一眼她的肚子,又放回去:“我从没怀疑过你和别人有私情,如果连这点把握都没有,我现在也不会再站在你面前了。”林婉呜咽道:“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还找人查我?你不相信我。”
    董翼打断她:“前提是你不相信我!我不认为这世界上有什么秘密可以让你跟那个所谓的初恋情人一起来守着,而不能让你的丈夫参与其中!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容易被人利用?而最可怕的是,因为你对我的不信任,可能导致我们这个辛苦建立起来的家庭覆灭!”她嘴角微动,泪水汹涌地流出来:“可是……没有谁要利用我……是我自己做错了来,老公……我很怕,所以才不敢告诉你……”她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把手伸向董翼,心中被堵了这么多天的恐惧终于要在此刻向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倾诉:“老公,我这次真的做错事了,你要帮帮我……”她终于把事情的始末全盘告诉董翼,说也奇怪,矛盾痛苦了这么久,一旦说出来,恐惧似乎就消失了一大半,像是在深水里挣扎的人忽然得到了一个令人安心的求生圈。董翼沉默了下去,他在她旁边坐下来,把她的头搂到胳膊上,因为刚刚哭得太猛,林婉汗都流了出来,他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抬手将那层薄汗拭干。“傻孩子……”他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这段时间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的心里不由得绞痛起来:“你这个傻孩子,一个人偷偷怕了这么久……”这个事情的降临无疑是个灾难,稍微处理不慎就将给他们日后的生活埋下定时炸弹,可是只要林婉肯对他坦诚,那么再大的灾祸,他也会想出解决办法。而且这个事情,他准备先迟一步再打算,因为现在还有更加棘手的事情在等着他。他把林婉抱到身上坐好:“我原以为,今天晚上要一个面对,可是现在不用了,囡囡,你总算在最后关头没有让我失望。”
    林婉把头埋到她的肩上:“面对什么?”
    董翼迟疑了一下说:“那个唐进,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他不想吓到林婉,所以始终没有告诉她有人寄相片的事,他一直在疑惑那张雨夜的相片背后的喻义,现在心里终于开始明白。背后的那个人,并不是要让他认为妻子与唐进之间有什么私情,而是要告诉他,车祸那天晚上,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在场,这件事情,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而这个幕后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唐进自己!唐进决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甚至连柳二对他的调查也只是到出国前夕便噶然而止,谁出钱让他留学,他又靠的什么回国发展,这些竟然都是一片空白。还有前些日子,跟踪他的阿仁发现他去机场接了一个神秘女子,然后便几天都窝在城郊的一栋别墅不再出来,那个神秘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搭美国的班机来到雁城?这些都是令人不得不警惕的疑团。董翼想来想去,觉得他的最终目的,说一千道一万,也还是利益!东城那块地,明天便要正式开始招标会,原告最大的竞争对手刘氏已经退出,剩下最有胜面的两家就是凌翼与寰宇。现在唐进有林婉的把柄在手,他只要想赢,甚至什么都不必做,只需在招标前半小时,不经意地走到他面前,谈起林婉的撞车事件,就能成功地迫使他放手。万幸的是林婉终于把事情提前告诉了他,让他有时间想好该怎么面对,而不至于面临那种被逼城下的尴尬境地。董翼暗暗吸了口气,这人,实在太恶毒卑鄙了。其实他对东城的项目本来并没有百分百的兴趣,毕竟手中还有其他项目在做,东城的地又大,万一资金周转不过来也是麻烦事,而且最大问题是地铁文件始终没有最终落实,这些方方面面的因素都在影响他的决定,所以他给的标的并不高。他原先的想法很简单,那块地如果能够以低廉的价格拿下来,就做,但如果超过预算,那就算了,毕竟要盖房子有的是机会,不必冒险。可是现在他忍不住自己的腾腾怒火:“唐进,你也太低估我了,既然要跟我斗,那我们便斗到底!你想凭着这个项目在雁城一举成名,用什么手段我管不了,可是你竟然想利用林婉来遏制我,那你就失算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世界上不应该有你这样卑劣的男人存在,哪怕你与林婉原来的爱情已经不复存在,你也不能这样伤害她!”他把林婉扶正坐好:“今天你不要去参加那个晚会了,在家里好好休息,什么事情都交给我,天磊的事情都有我给你顶着,相信我!”这个时节听到这种话,自然让人心中畅快无比,可她隐约还是有些不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董翼拿额头顶了顶她:“不必问那么多,相信我就好,事情总会一件一件解决的。”
    林婉点点头,看着他换好衣服打算出门,或许是将隐忍许久的事情全都说出来的缘故,她心里一轻松竟然觉得有些饿了。董翼把她带到车上,送她到了街口的麦当劳,下车的时候,董翼在她脸上捏了捏:“吃饱了就在家等我的好消息,我晚点就回来了。”“嗯。”她微微笑了笑,这是这段时间里难得的真心笑容,她心里有一种告解过后的轻松,虽然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但是现在似乎已经不再那么困扰她,董翼已经将她的苦楚分担了一大半。她买了一份套餐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开始大快朵颐。
    落地窗外是繁华义务夜景,灿烂街灯将街道照得如同白昼,林婉喝了一口饮料,无意间将目光向外一瞥,那里正有一对年轻情侣经过。那两个人年纪都很轻,打扮非常时尚,女孩扎了个马尾辫,走起路来一蹦一跳的,笑靥如花。周五的麦当劳里,嘈不安,许多父母带着自己的孩子在餐厅里嬉笑玩闹,就算是面对面坐着的人也不见得听清对方的讲话,林婉却觉得天地一下都安静了下来,她丢下桌上的食物,跌跌撞撞地向门外那对情侣追了出去。那女孩穿着一件鲜黄的夹克,在夜色下分外耀眼,林婉几步抢上前去,颤巍巍地伸出手,快要挨到她的肩膀又哆嗦着缩了回来。女孩似乎有些感应,猛地回过头来。林婉劈头看着那张清秀的面孔,瞳孔暮然放大,面色瞬间雪白,她仓惶地退后了一步,恐惧、绝望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她只来得及捂着头,发出一声尖利地叫声后便颓然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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