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曾经
借着雨后微有些暗沉的天色,贺蓝直视着毛公山,毛公山是一座小山,曾经在g市,上毛公山买块地建房子是有钱人才干得起的事。如今辗转经年也终成了普通的住宅区,却因为有了时光的味道,不显得残破只显出几分厚重之气来。
山的南侧依山建着不少民居,自然不是那山水别墅,而只是普通的郊区自留地盖起的小楼。自然也有像别墅一样漂亮的,但更多的是普通的各色瓷砖贴了挂面的普通民居,间夹着山间的杂木一株株荫荫成碧,风一吹来时竟也显出几分飘然于世外的美感。
这时太阳正透过云层投照在毛公山上,整个毛公山的居民区看起来有一种不可琢磨的味道透出来。
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电话在这时响起来了,是盛禹南打来的:“蓝蓝,带了伞没有,外边时晴时雨小心别淋着了。”
“带了,我正打算带天天回家呢,你的事情办完了没有,要不我和天天去找你吧,刚才天天还说要去呢。”贺蓝这时心里满是甜蜜,明明知道这甜蜜没来由,却一个劲儿地觉得心情分外愉悦。
却听见盛禹南说:“告诉我你们在哪儿,我过来接你们。”
“在毛公山这边的小花园里。”贺蓝也不推辞,盛禹南这人言出必行,而且还不怎么好劝,所以由着他就是了。
挂了电话后,贺蓝带着天天到路边的小花园里坐下,小花园里有秋千,天天就自个儿爬上去了,在那儿幅度不大地晃着。因为是贺蓝在旁边,天天得惯了叮嘱不敢晃太大。
不多会儿盛禹南就开着车过来了,一把抱起在秋千上的天天跟贺蓝说:“蓝蓝,走吧。”
“嗯,禹南小时候有没有来过这边?”贺蓝指了毛公山随口说道。
只见盛禹南看了看,又想了想说:“有点不一样了,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会儿外公在毛公山……别说,这里还真有一段有趣的事儿!”
“什么事儿?”贺蓝总记得小时候这边也没盛禹南这样子的,她小时候在毛公山可是正宗的孩子王,全毛公山的孩子谁她都认得,所以她不太记得有盛禹南这么个人存在过。
她也不想想自己和盛禹南差着几岁,她小时候又是个疯丫头片子,自己哪里记得那么多事情。
于是就听得贺禹南在那儿说:“还是个跟你同姓的小丫头片子,毛公山的镇山女王啊,那会儿这里的孩子都管她叫女大王,山上山下的孩子就没有不怕她的。”
……
这个真的就只有她啊,想她称霸毛公山十几年,在盛禹南来的那会儿应该就正是她称王称霸的时候,怎么听着都是她,整个毛公山姓贺的就两家,一家生的是儿子!所以姓贺的镇山女王就她一个,没别人了。
“那发什么了什么有趣的事,让你到现在都还记得。”贺蓝算了算,高中毕业就十六七岁的时候,那那会儿她才八九岁,疯得连自个儿都不记得的时候啊!
只见盛禹南笑着说:“外公家院子里有几棵桔子树,那小姑娘就住在隔壁,那会儿早熟的桔子正开始转黄了,那小姑娘天天就趴在院头儿上看着桔子掉口水。”
这段子还真有点儿熟悉,于是贺蓝小心翼翼地问道:“然后你就拿桔子逗人小姑娘?”
点了点头,盛禹南说:“这小姑娘写得一手好字,经常能看见她在院子里写,那会儿被外公逼着练字,就拿桔子换让那小姑娘代写。没想到她看过我写的字后,还真学得惟妙惟肖,其实那时候的桔子多酸啊!”
时间久了,盛禹南已经不记得小姑娘的名字了,自然也就忘了她的样貌和习性。甚至忘了那小姑娘不但写得一手好字,还跟长辈学得一手漂亮的绣花,被半逼半逗着给他绣过并蒂莲的帕子,虽然那时候俩人都不知道这纹样有什么样的意义。
而贺蓝这时候也终于想起来了,可不是酸死人了嘛,可那时候她就是个疯丫头,猛见了一跟画片里走出来的神仙一样的“邻居哥哥”,疯丫头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成为不了这样的人。尤其是当“邻居哥哥”拿桔子勾着她的时候,她就更觉得自己永远没办法成为这样的人了——自家院里除了老爸附庸风雅种的梅兰菊竹,哪来的桔子树啊!
至于绣帕子的事,贺蓝也没能想起来……
“你真不厚道,那能这么坏呢。”这可是实话,是当年那“疯丫头”醒过味儿来后最想对“神仙哥哥”说的话,可神仙这玩艺儿飘过就散了,她也终于忘掉了。
年纪小小时非是情愫暗生,疯丫头只是神仙哥哥年少时的趣事儿,而神仙哥哥呐,只不过是疯丫头埋在脑海里,那一段跟青桔子一样酸的记忆。
话说她那时候怎么那么酸呢,还觉得这位是“神仙哥哥”!
这时的盛禹南笑得很开怀,人多是这样,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总是开心的,在年少柔软的时光里,有这么一个人愉悦了他的午后时光,虽然经年之后遗忘了许多,但想起来时依旧是愉悦的。
“也不知道那小丫头还在不在,蓝蓝,你说这么个女大王长大了得成什么样儿!”盛禹南只是和贺蓝分享着年少的时光,并且希望让贺蓝高兴起来,而他也确实从贺蓝的脸上看到了笑。
这样的笑,纯纯的、灿灿的,似是午后落在莲瓣上的阳光,唯见一片绚烂不遮掩的白,以及淡淡的香气,多么像是年少时的那段记忆,很久了,久到只剩下一些淡淡的余味儿,却绵长而温柔。
“女大王总会长大,总会认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一座毛公山,女大王会在时间里渐渐发现,一切不是她可以掌控的,她一定要学会妥协。也许,女大王遇到的人和事都不那么美好,所以女大王渐渐地撒不开欢了,就变成了个普通的姑娘。”贺蓝说的都是事实,这是她头一回对自己的人生做出总结,她不擅长总结什么,但是说完后却发现这一句话字字刻骨。
见贺蓝似乎喜欢这个话题,盛禹南拉着贺蓝的手沿着花园的小路往外走并说道:“蓝蓝小时候是什么样,也是个女大王,听叶叔和大哥说,你小时候在大院儿里可是正宗的公主,谁见了不得让你几步,要是一哭惹来了老爷子和大哥,非得挨收拾不可。”
一个是正宗的公主,一个却是土著的女大王,前者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女,而后者只是个暴发户的姑娘,强撑着骨子里的那点儿东西占山为王。
最重要的是若干年之后,公主成了王后,依旧是天之骄女人人羡慕,而女大王却消失在了时光里!
“我小时候啊,大家都让着我,因为我是院儿里那一辈儿最小的,在一拨小孩子里又是辈分最大的!”贺蓝笑笑,贺蓝的记忆其实也不那么美好,她很孤独,院儿里的孩子再多,也只能是外头热闹,一回家就冷得入骨入心。
盛禹南眼里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来,两人一转弯就到停车的地方了:“蓝蓝没养成娇气的性子,真得好好感谢爸、妈和大哥,要不然现在可够我受的喽。”
笑了笑没说话,贺蓝心里在想:“已经够你受的了,从前那样的小心翼翼,现在不照样是小心翼翼地捧着呵护着。盛禹南,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样强势的一个人,怎么会容许贺蓝这样的软肋出现呢?”
两人上了车,贺蓝抱着天天说话,天天大概是今天玩累了,没多会儿就趴在贺蓝身上睡着了。
“禹南,你小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等火车通过的空当上,见前后堵车严重,左右无事时贺蓝才这么问道。
听着她的问话,盛禹南沉默了会儿才说道:“忙人,不是这个班就是那个班,我小时候忙得都没工夫做自己。”
听来说得真可怜,可看盛禹南的样子似乎不以为意一般,大概是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现在呢,还是忙得没工夫做自己吗?”戴着面具不好过吧,贺蓝忽然内心满是怜惜地看着盛禹南,觉得他的人生充满了各种不美好!
在她这样的目光里,盛禹南似乎有一瞬间的狼狈,狼狈得无所遁形,但是这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了,盛禹南依旧是那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模样:“现在我也没工夫,我要做天天的爸爸,要做蓝蓝的丈夫,我忙啊!”
“大忙人盛禹南呀,向右转我请你吃好吃的,刚才我和天天去吃过,味道很好的。”贺蓝指了右侧一条小巷子里,在小巷深处有间老铺子,风风雨雨几十年了,这间老铺子里有地道的g市人必吃的一样儿小吃。
显然,盛禹南是吃过的,而且还记得这味道:“酸渣槎,没想到你才来就知道这个,看来蓝蓝对吃很有天赋啊!”
这个蓝蓝对什么都很有天赋,渐渐地会显露出来的。
(这章写得不容易啊不容易,改了好几回,酸不?文青不?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