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叶宗山赞许地笑笑,又对旁边站着的小玫道:“去把二姑娘叫来。”
小玫赶紧去了,叶茜也不再给叶宗山按摩,在左手椅子上坐下来。
没一会叶荞进来,身后跟着叶玉珠,这几天叶玉珠几乎是泡在叶荞屋里的,小玫去叫时,叶玉珠正好也在,便跟着一起来了。
叶宗山看到叶玉珠就道:“没你的事,回屋歇着吧。”
“爹爹有话嘱咐,女儿也听听。”叶玉珠赔着笑脸道。
叶宗山道:“我要说国公府的事,你听这些又没用。”
“我……就是想听听,也长长见识……”叶玉珠低头小声说着。
“不用,回去歇着吧。”叶宗山再次说着。
叶玉珠一脸委屈,不自觉得看一眼叶荞,似乎指望叶荞给她求情。叶荞却是一言不发,在叶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叶玉珠轻咬了下下唇,却是无可奈何,只得福身退下。
等她出了门,叶宗山这才向叶荞道:“明天就要去国公府,今年跟去年不同,整生日要磕头拜寿,我多叮嘱你们几句。”
☆、国公府
理国公府叶家,一等公爵,可袭五世,现已传到第四代。一年前叶老太爷请旨退休,叶大老爷世子上位成为国公爷。虽然上位了,但叶老太爷做了一辈子主,现在府内大小事务仍然是叶老太爷说了算,也是没法放,叶大老爷的本事能力实在差多了。
叶老太爷共有三子二女,全来自叶老太太的肚皮。亲兄弟之间岁数差的小,感情也相当不错。三房人并没有分家,大房和二房同住国公府,三房则是住公主府。叶三老爷尚了当今圣上万启皇帝的女儿安宁公主,安宁公主府就在理国公府隔壁,两府由一条私巷相连。
叶大老爷共有二子一女,来自两个妻子,第一个正妻大杨氏生下长子叶景怡后缠绵病榻几年之后撒手去了。叶大老爷孝满之后就娶了大杨氏的庶妹小杨氏,育有一子一女。叶大爷叶景怡今年十五岁,小杨氏所出的叶六爷叶景陆今年九岁,女儿叶芙是叶家这一辈里的嫡长女,今年八岁。
相比有些无能的叶大老爷,叶二老爷称得上是混账。好色,无耻,屋里的丫头媳妇最多不说,捧戏子,逛青楼也是他常干的。叶二太太高氏出身名门,广恩侯府的大姑奶奶,与叶二老爷夫妻感情非常一般,叶二老爷膝下二子一女皆是庶出,叶二爷叶景尔今年十四岁,叶五爷叶景伍和庶长女叶薇是双胞胎,今年九岁。
尚了公主的叶三老爷,长相倒是很不错,其他方面只能说是平平凡凡,老婆是公主,没有纳妾,更没有通房丫头。与安宁公主感情很好,安宁公主肚子也是十分争气,成亲没多久就连生二子。叶三爷叶景霰今年十二岁,叶四爷叶景祀今年十岁。
“六位堂哥的名字只要记住排行也就能记住了。”叶宗山说着,停了一下看向叶荞道:“倒是这两位堂姐,皆有老太太抚养老大,大房所出的芙姑娘虽然是嫡长女,因为比薇姑娘小所以是二姑娘,二房庶女才是大姑娘,两人皆比你们年长,要是实在记不住,就都叫姐姐。”
叶茜和叶荞听得都点点头,叶荞有几分自言自语地道:“景怡(一),景陆(六)是大房的,景尔(二),景伍(五)是二房的,景霰(三),景礼(四)是三房的。”
叶宗山点点头,又道:“爷们的打扮能看出来,也不用特别去记,只管都叫哥哥就是了。”
“嗯,都记下了。”叶荞说着。
“除了大姑娘和二姑娘外,国公府还有两位表姑娘,一定不要弄错。”叶宗山神情严肃起来,虽然是家宴,男女共席,但爷们离姑娘坐的肯定很远,姑娘们却是坐一处的,要是叫错了人,那就要得罪人了。
“两位表姑娘?”叶茜有些惊讶,上辈子她也是常出入国公府,在她印象里国公府好像只住了一位表姑娘。
叶宗山点点头,道:“一位是二姑奶奶的独生女,姓章,闺名雨柔,今年十三岁,父母早亡,一直寄住国公府,是老太太的心头肉,已经跟大爷订下亲事。”
“噢,她啊,好像听爹爹说过。”叶茜说着。
她知道的表妹就是章雨柔,叶家的外孙女,出生不到半年,章父就被贬到千里之外穷山恶水处做官,章母陪同,临走之前章母把章雨柔托给娘家父母照看,带着儿子上任。章父到任没多久就直接病死,丧事未完母亲也跟着亡故,回京的路上独子也亡故。章老太爷只有这么一个老来子,章氏一门就此绝户。
叶老太爷和叶老太太得知女儿、女婿和外孙亡故后,心如刀割,待章雨柔更如珠似宝,甩了亲孙女好几条街。成年之后,又把她许给叶景怡为妻,后来叶景怡承爵,她就是国公夫人,儿女双全,富贵荣华。在同样没有娘家,没有嫁妆,孤女寄人篱下的苦逼表妹中,章雨柔幸福的让人眼红。
叶荞忍不住道:“老太太疼外孙女很平常,但是许给大爷……”
要是章家还有人,肯定不会任由女儿住在别人家,即使是外祖家里,那也是寄人篱下。叶景怡是叶家的嫡长孙,以后要承爵的,还是最后一代国公爷。他的正妻出身应该有要求,章雨柔一个孤女,只凭着外孙女这一条就当了国公府夫人不太合常理。
要是担心外孙女无所依靠,二房的庶子叶景尔跟章雨柔年龄也合适,大可以把章雨浓许给叶景尔,这样也是嫁到自己家里,仍然可以照看。
“我好像隐约听人提起,章老太爷是配享文宗,陪葬昭陵。”叶茜说着,像这种大新闻,传上二十年都不会过时。
所谓配享就是指大臣死后牌位进太庙,跟配享的皇帝一起享受后世供奉;陪葬则是指葬在皇帝旁边,以郡王礼厚葬。不管哪一种都是臣子的至高荣耀,像章老太爷这种两者兼有的,在大楚朝目前的历史上只有五个。
章老太爷更荣耀的是,他是文宗皇帝临死前钦点的,前一句还说着,他死后太子继皇位,后一句就说章老太爷死后要配享,要陪葬,连葬的具体位置都点出来了。
也因为这份荣耀太大了,哪怕是后来章家被万启皇帝清算,章父贬官死到任上,章雨柔在京城小姐圈里仍然是独一份,除了公主,郡主没有哪个敢说比她更尊贵。
“哇!?”叶荞听得大惊,虽然只读过一年书,但配享和陪葬还是懂的。不禁道:“那章家后来怎么就……”
“朝廷之事岂是我们这些小民能懂的。”叶茜说着,老子配享、陪葬,到儿子这里却抄家灭族的都不在少数,万启皇帝好歹还是留了情面,章父死的时候还是官家,不是罪臣。
从某方面来说,章老太爷可以和叶大太太的祖父杨老太爷放在一起说,一前一后两个状元,都曾经显赫一时,子孙却都没啥好结果,原由却是正好相反。
杨老太爷是死太早,刚刚得到圣上重用,一场重病死了,功劳不够,没得到死后荣耀,也没能荫及子孙;章老太爷则是死太晚,他要是在文宗咽气之后也跟着去了,不跟万启皇帝掐好几年架,万启皇帝也不会迁怒清算章家。
章老太爷前脚被抬进昭陵,后脚独子就被发配千里,而且是全家离京。按万启皇帝说的,牌位都进太庙了,享万世供奉,就是绝后了也不愁没有香火供奉。亏得章雨柔是个女儿,要是儿子,国公府未必敢收留。
“章姑娘的身世,你们晓得就好,切勿提起。”叶宗山把话题打住,随即叹口气道:“老太太的长女大姑奶奶也是命途多舛,本来订给长兴侯姜家的公子,结果不等成亲男方就去了,大姑奶奶守了几年望门寡也去了。后来二姑奶奶婆家又这样,老太太偏疼章姑娘只怕也是因为这个。”
两个女儿的命运都不好,最后剩到眼前的就这么一个外孙女了,二老可劲疼章雨柔也是情理之中。
叶茜又问:“还有一个表姑娘是谁啊?”
“是大太太的侄女杨姑娘,今年十一岁,常来国公府住着,这回也在。”叶宗山说着,口气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叶茜努力回想,仍然记不得有这么一位杨姑娘。她后来是以医妇的身份在国公府行走的,章雨柔就嫁在了国公府,她常出入自然认识。杨姑娘成年之后外嫁,本来就是亲戚,联络会更少,不认得也正常。
“那这位杨姑娘是父母双亡?还是?”叶荞问着,章雨柔是章家无人才跟外祖家过活,那杨姑娘肯定也有原由,才会在亲戚家里常住,比如父母双亡,或者继母刻薄之类的。
叶宗山摇摇头,直言道:“杨家家境贫寒,大太太照顾侄女常接她过来住而己。”
“原来如此。”叶茜和叶荞顿时明白,就是打秋风的穷亲戚。
叶荞想了想,问道:“大太太是长媳,娘家怎么会这么穷?倒是二太太出身名门,这又是为何?”杨家的家境都用贫寒两个字形容了,那就不是差一点了,是差的非常多。
“当初杨家还是不错的。”叶宗山说着,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和盘托出,要是一知半解,说错话了,更会惹麻烦。
叶大老爷跟大杨氏定亲时,杨家的家境还是不错的,祖父是状元,子孙也会读书,家里大伯还是两榜进士。结果没多久杨老太爷去世,杨家就开始走下坡路,大杨氏去世之后,杨家虽然不能说一贫如洗,家底也差不多了。
按叶家的意思是不打算续娶小杨氏,填房虽然难寻合适的,但杨家也实在败落的不成样子。没想到叶大老爷却跟小杨氏闹出花边新闻,可以叫做“姐夫醉酒戏小姨”,外头的闲话传的很难听,叶家无法,只得续娶了小杨氏。
“大太太竟然这样进的门?”别说叶荞了,就连叶茜也有几分惊讶。大太太可是长媳,如此的不长脸,叶家这个暗亏吃的挺大。
叶宗山本不欲说,结果话说到这份上了,便道:“这些陈年往事,只要记在心里就好,到国公府之后切勿胡说。”
“爹爹放心,这种事情肯定只放心里。”叶荞说着,却不禁道:“不过大太太这样进门,真的能在家里抬起头吗?”
高门大户的情况不清楚,但就是小户小里这种事情也是个忌讳。隔壁就有现成的,本来是门当户对青梅竹马,未成婚之前男女有情,私相授授了。男方提亲时媒人话说的难听,女方也觉得自家女儿丢脸,只得受气。闹着气成了亲,进门之后小媳妇就开始受气。不管是婆婆还是嫂子骂起她就是,谁让你自己浪过来的,浪得自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从那之后叶荞就深深明白一个道理,姑娘家必须自己尊重,上赶着去找男家,那就等于拿脸让人家抽,也别怪人家抽得狠,谁让自家犯贱。
换到叶大太太身上,国公府那种地方,叶老太太也许不会像隔壁的婆婆那样破口大骂,据清娘说的,高门大户的后宅,杀人都是不见血的,穿小鞋都是小意思。就凭叶大太太的娘家,都不用暗示,只要公婆表现出明显的不待见,估计连婆子丫头都敢踩叶大太太一脚。
这还只是家里,外头交际应酬时,只怕各色闲话也不会少。更不幸的是叶大太太还生了一个女儿,就是叶老太太抱过去抚养了,到说亲时未必不会拿出来说事。
叶宗山没接话,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说,他是常年跟着叶大老爷的,只能说叶大老爷对叶大太太十分轻视,后宅如何他就真不知道了。道:“国公府一直都是二太太管家,大太太只是应酬自家亲戚。”
“噢……”叶荞明白,也就是说叶大太太在国公府里不比丫头婆子体面多少。
☆、10·机会
从晚饭过后一直讲到睡觉前夕,要不是明早起来就要去国公府,只怕叶宗山还要接着讲下去。国公府主子们的八卦,甚至于各房大丫头的名字,但凡知道的叶宗山全说了。叶茜听的很用心,她熟悉国公府是好些年后,现在的国公府是什么格局她也不清楚。
回屋之后叶茜先把屋里茶水看了一遍,晚饭是一起做,还有打杂的婆子在,要是下手目标太大,茶水更容易做手脚。果然如她所料,里头确实加料了,叶茜也不声张,连小玫都没说,只是寻了个借口把茶全倒了。明天就要去国公府,要保存体力,账可以以后慢慢算。
一夜无梦到天亮,叶茜正洗着脸,就听对门传来叶荞的惊呼声:“小月,你撑着一点,就去看大夫。”
叶茜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对小玫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小玫也是满心好奇,赶紧跑着去,没一会回来道:“小月昨晚拉了一晚上肚子,现在都快脱虚了。”
“这样啊。”叶茜说着,也顾不上梳头,打起帘子出屋。
重生一回,叶玉珠是长进了些。先是讨好叶荞,然后放倒叶荞的丫头,姑娘出门不带丫头不成体统,叶玉珠就能以丫头的身份跟着去国公府。只要去了,那就是一次机会,不管是自己用手段讨好叶家长辈,还是跟着叶荞一起被留下来,都比在家里强。
西厢的帘子也掀起来了,叶荞和婆子正扶着脸色蜡黄的小月往外出,叶茜见状忙让小玫去帮把手,直接扶到隔壁吕姨妈家里,相信只是拉肚子而己,叶玉珠还没胆子下砒霜。
叶宗山、叶玉珠和苗姨娘也从屋里出来,叶玉珠走过来一脸担忧的道:“小月今天要跟着二姑娘去国公府的,这要如何是好。”
叶荞眉头皱了起来,这趟国公府之行她本来很兴奋,偏偏小月从昨晚起就闹起了肚子。
小玫回来的很快,婆子则留下来帮小月煎药。吕姨妈已经替小月诊症,说是吃坏肚子,两剂药就好,但今天是断断不能跟着出门去,最好躺床上休息。
叶荞听得大松口气,小月从小侍候她,情同姐妹不是假话,知道没事虽然放心了,又觉得揪心,小月去不了,谁替她拿包袱?家里的下人多是婆子媳妇,丫头只有两个,一个小玫一个小月,她和叶茜每人一个。
叶宗山想想便道:“丫头跟着也只是拿包袱而己,都让小玫拿着就是了。”
叶茜只是道:“如此也好。”
叶荞不禁抬头看一眼叶茜,神情显得十分犹豫。
“一个人拿两个包袱,如何拿的过来呢。”叶玉珠突然插嘴,看着叶荞十分担忧的道:“万一姑娘要衣服找不到人……”
叶荞侧头看向她,问:“那要怎么办?”
叶玉珠想了想,神情也显得有几分为难,却是道:“说来我跟小月身量差不多,她的衣服我也是能穿的,要是实在没人跟着二姑娘,那我帮二姑娘……”
“不行……”叶宗山说着。
“不用!”叶荞说着。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拒绝,叶玉珠脸色僵住了,硬挤出笑脸,看向叶荞解释道:“我又不是丫头,拿包袱侍候人的事我也没做过,只是想着小月不能去,二姑娘一个人过去不太方便,才帮把手的。”
“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姐妹俩共用一个丫头是平常事,让小玫帮着拿包袱就够了。”叶宗山说着。
叶荞也道:“还是不劳烦珠姑娘了,让小玫帮我拿着就好。”
“是啊,包袱里也就是两身衣服而己,多拿一个也累不到。”叶茜笑着说,叶荞的智商果然很靠谱,引狼入室这种傻事不会做。
叶玉珠僵在那里,脸色越发的难看,她有容貌,有性情,读书识字,还会做诗绘画,只是不懂投胎技巧,运气也略欠了些。上辈子叶荞去国公府说了几句吉利话,就能讨了叶老太太喜欢就被留下来,然后得了一门好亲事,这是天下掉下来的运气。
要是她有这样机会,一定更能讨老太太喜欢,好好接受国公府的教养,寻得更好的人家。只要给她机会,她一定比任何人都强,怎么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被叶宗山胡乱嫁了一个粗人,辛苦卑微的过日子。
叶宗山看叶玉珠一脸委屈的站在那,他想的还比较简单,便道:“今天是老太爷寿宴,府内事多,你又没当过丫头,名义上也是我半个女儿,若是被人晓得,别说荞儿,就是我也会被议论。”
国公府待下人素来宽厚,恩多威少,叶玉珠并不是奴籍,名义上还算是他半个女儿,要是被人知道妹妹拿姐姐当丫头使唤,肯定会被人议论。
“我……也没想什么……”叶玉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谋划了这么久,虽然没有坑到叶茜,小月却是着了道。她都不惜以丫头的身份去,就是给自己争取到一个机会,为什么还是要拒绝她。
叶茜圆场似的笑着道:“苗姨娘连日身体不好,若是你也去了,谁留下来照看她。小玫是个机伶丫头,一个人拿两个包袱也足够了,你和姨娘一起看家,爹爹也安心些。”
叶玉珠抬头看向叶茜,叶茜则一脸温和微笑的看着她。
“时候不早了,梳洗吃早饭,要准备走了。”叶宗山说着。
早餐很丰盛,坐下吃饭时叶宗山一直叮嘱叶茜和叶荞要多吃些,国公府的席面当然是一级好,但这趟过去要只是冲着吃顿饭那就真傻了。尽可能在家里吃饱一些,吃饱之后才有力气应对,出不出风头不说,最起码不会只顾去吃而丢了脸面。两人也是十分配合,尤其是叶荞,硬是多吃了一大碗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