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翟仁懂事以来,他的脑海里就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那是——人,心底的声音。
无论他是否愿意知道,那些喜悦的,悲伤的,肮脏的,可笑的所有的秘密都会被他"听"到。不想"听"也不行,就算他不想听,不去听,却都无时无刻必须去听。就算他堵住耳朵,蒙着脑袋,那些声音也能直达他的脑海,涌进他的心里。
所以,当他明白那些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便开始离人群远远的了。
但,无论翟仁怎么逃,都逃不开这种与生俱来的力量。
他可以不接触人,却无法命令人不去接触他。
那些主动靠近他的人,总有着恶心的目的。就算他想躲,却怎么也躲避不了。
因为,肖翟仁,是肖家的独子,肖家唯一的继承人。
就算他长着异色的双瞳,就算他有着怪异的脾性,就算就算他是私生子,都无法改变他在肖家的地位。
都怪那个顽固的老头子,临死都认定了一个道理——血脉!
他认定了翟仁是唯一一个具有肖家直系血脉的长孙,唯一一条保存完好的肖家血脉。
为此,肖家之长肖雷明,不顾众人反对,咽气前立下遗嘱:
嫡长子,肖翟仁,继承家业。
大堂兄与三叔辅佐,至其十八岁成年方止。
翟仁若不幸早夭,肖家家产统统捐与国际红十字会。
那年,翟仁七岁,还未从私生子的恶梦中醒来,又不幸入了这金牢笼,当了肖家的主事。
那年,少不更事的翟仁,看着一张张翻动的嘴皮,听着一声声丑恶的心底秘密。在大堂兄和三叔的示意下,愣愣的签下了十三年后放弃所有财产的渡让书。
那年,肖家大少爷肖翟仁,心理状况不良。尊医嘱,偕同其母,前往马尔代夫度假,后定居
五年后,杀手组织"夜摩"内出现了三大杀手,其中最为出色的一位名叫"人"。
他生得一双异色瞳孔,具有会读取人心的特异功能,接手的任务从未失败过。
次年,新出炉的全球杀手排行榜上,夜摩的"人",位居第一位。
殺人,是什麼感覺?他不知道。
被殺,是什麼滋味?他從十二歲,就開始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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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云:殺人者,人亦殺之。
也許,總有一天,他可以被人殺死吧?翟仁時常這麼想。可也僅僅是單純的想想而已,他那病危的母親需要那一買命錢來醫治。他那相依為命的母親,為了愛情連兒子都可以不要的母親,是他唯一的牽掛。
每月上百萬的醫藥費,讓翟仁明白:想死,有時候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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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說母親得時間不多了,翟仁有些煩悶的依在走廊上,掏出一支煙,點上。
四周鬧哄哄的,讓他更感煩悶,為何來到醫院也不讓他安靜下?那些來來往往的護士,心裡亂七八糟的想法還要來打擾他!
真讓人厭煩!
四周的人「聲」越來越多,翟仁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個帥哥好酷……]
[抽煙的姿勢好有個性……]
[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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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這些一臉平靜的女人們心裡都嘟囔著些什麼?
好吵!
好煩!
這討厭的能力,何時才會消失?
「大哥哥,醫院是不准抽煙的。」清脆的童聲像黃鶯初啼,往這沉悶的世界注入鮮活的空氣。
翟仁有些驚訝的掐掉香煙,低頭審視著那個扯著他衣角的孩子。
「大哥哥,給你吃口香糖,媽媽說吃這個就不會想抽煙了。」兩條羊角辨隨著小孩的墊腳晃動了下,翟仁有些愣愣得接過那片印有卡通圖案的口香糖。
「大哥哥,快吃啊!」羊角辨又晃了晃,翟仁乖乖剝開糖紙塞入嘴裡。開始嚼了才想起來,這是他第一次吃陌生人給的東西,雖然是個孩子。
「大哥哥,好吃麼?」努力墊起腳來扯著翟仁衣襟,羊角辨眨巴著大眼睛疑問著。
「嗯。」看著那雙眼中閃動的期盼,翟仁第一次違心得點了點頭。其實,往日,甜食他是不沾的。
「那大哥哥應該給我說聲謝謝咯?」為什麼一句謝謝會讓這孩子如此期待,翟仁不知道,卻還是說了。
小傢伙滿意得顛著一雙羊角辨轉身跑開,嘴裡嚷嚷著:「媽媽,媽媽,有一個大哥哥給我說謝謝了,我今天是乖孩子了……媽媽,媽媽,你今天是不是就不會肚子痛了?」稚氣的童聲透露了她小小的心思,真是個孝順的孩子。而且心裡沒有絲毫雜念,乾淨得很,一點雜念都沒有……
不對!剛才那孩子在他身邊時,其他人的心聲竟然沒有出現?這是從不曾有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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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只要是人,靠近他身邊,就絕對會暴露出內心的想法來,無一例外。
可剛才那個孩子,卻讓他的能力無法發揮。
周圍人的想法,那孩子的思緒,一切統統都沒有了!
是什麼原因?為何會聽不到?
這一次,翟仁感到迷惑了,生平第一次的迷惑。
迷惑歸迷惑,日子依舊要過,人還是仍然要殺。
按照慣例,翟仁完成任務之後會夜摩最近的一個營業場所。這是他的習慣,就近休息,靜待下一次任務到來。
當再度完美的幹掉一個美國政客後,翟仁住近了。這是位於加洲的著名休閒會所,經營著所有你能想像得到的「商品」。
當然,翟仁住進來,僅僅是因為習慣。
而另外兩位「追隨者」就不同了,一個是來找樂子的,另一個則說是跟著他來見識樂子為何物的。
在旁人眼中,夜摩的三大殺手尋歡作樂都在一起,感情真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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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仁冷眼看著每天像跟屁蟲一般尾隨自己身後的兩人,不知該作何表情。
他覺得,夜摩的三大殺手看起來似乎都很奇怪,包括自己在內。
那個隨時掛著冷笑說話低俗的「地」,那個整天故作可愛裝純真的「天」,都不太正常。
但,這似乎並不影響夜摩在黑白兩道的威懾力。因為夜摩光靠「天、地、人」三大殺手就足以縱橫暗殺界了,更別說組織中其餘為數頗多的精英。
這世界,沒有人可以逃脫夜摩的追殺令,翟仁想,自己也不會是例外。
也許,如果哪天真得不想活下去了,他會選擇背叛組織吧?那樣就可以很快在世界上消失,完全無須猶豫。
夜摩想要的命,就連上帝也救不了。
白天,裡比較冷清,呼吸大一點似乎都能傳遍整棟樓。
翟仁閒逛在走廊裡,漫無目的得走著。(
不知道夜摩有沒有想救的人?腦子裡蹦出這麼個奇怪的問題,翟仁有些自嘲的咧了咧嘴。
順著走廊,拐了個彎,翟仁慢慢的踱著步子。
突的,一個聲音讓他頓住了腳。+
[讓我死……讓我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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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誰的聲音?
[讓我去死吧……]
難道這是自己心底的聲音?
[讓我死吧……我不想活了……]
難道他的能力已經開始分裂為兩個人格了麼?
[求求你們……讓我去死吧……]
不對,如果是他,他不會求誰的。要死,假裝逃出夜摩就可以了,不用求。
[讓我死吧……]
聲音似乎是從這裡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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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翟仁平生第一次感到好奇,他皺著眉,踹開了眼前緊閉的房門。後面似乎人在嚷嚷著什麼,翟仁無法理會。因為那強烈的心靈渴求已經讓他完全無法聽出任何聲音了,究竟是誰同自己一般想死,他很想瞧瞧。
[讓我去死……]聲音是從床上傳出的,翟仁大踏步的走了進去。
有誰扯了扯他袖子,又有誰拉了拉他的胳膊,為何他們要阻止他看那個一心求死的人?翟仁不明白,只憑著下意識的往床前走,甩開一切束縛。
「你想死麼?」床上有兩個人,翟仁冷眼看了看,是誰在心底求死?他頓了頓,疑問出聲。
驚恐的雙眼,那個一直在做活塞運動的肥胖男人驚惶得滾下了床,不是他!
[讓我死吧……]翟仁聽到那個聲音還在繼續,看看床上。
呆滯的目光,帶血的臉蛋上看不出表情,但翟仁知道,就是這個人了!
「你想死麼?」翟仁再次出聲問著,床上的人眼珠動了動。
[你可以讓我死麼?]骨瘦如柴的手吃力得抬了起來,床上的人在心底與翟仁對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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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這是第一次,翟仁在陌生人面前顯露出自己的特異功能。他難得善心的把手覆上床上那個纖細得脖子,準備完成那個人的心願。
[謝謝!]那雙渾濁得眼閉了起來,嘴角似乎有了上翹的弧度。
翟仁原本想使勁的手此刻卻鬆了開來,他覺得嫉妒了,為何這個人可以這般容易求死?自己卻不行?他不幹了。又是第一次,翟仁說話不算話,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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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親小仁仁,你是想試試口交的滋味麼?那麼細得脖子,可能插不了幾下就得斷掉吧?嘖嘖!」熟悉的語氣從身旁傳來,又是那個低俗的男人,偏偏他卻有一顆與毒舌相反的好心腸。
「救活他。」翟仁看著床上那個骷髏似的身體,冷冷的對低俗男道。
「喂!小仁仁!我可是世界第二哦!你小子幹嘛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殺手界排行第二的「地」,嘴巴上很不滿意的抱怨著,手卻已經開始了行動。在夜摩,地的地位比所有人都高,旁邊很多喧囂的聲音都停了下來。本來一直在拉扯翟仁的手,也一雙雙自己退開了去。
[不要……我想死……不要救我……]那快要枯萎的生命開始掙扎起來,雖然微不足道,卻已用盡了全副力氣。
「小仁仁想要救你,乖乖別動吧,當他男人決定很爽,他那個很大……」地的唧唧歪歪翟仁有些受不了了,他轉身準備離開,圍觀的人即刻自動給他留出了一個走道來。翟仁快步的走了出去,很不想理會那些表面恭敬的人,心底有多不滿。
[我想死……求求你放了我……讓我死……]身後那氣若游絲的聲音還在繼續,翟仁飛快的走著,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會去幫忙。
那些相似的懇求,似乎自己也曾有過?
「不!
不能死!
死了就看不到那些人的結局了!
怎麼能死在那些人前面喃?
不死!
誰都不要死!
就算再苦再痛再艱難,也決不死!
心就算死了,也要把命挨著,等著瞧瞧那些把我們母子逼到絕境的人會是何種下場!
咱們母子,再怎麼難,都要活下去……」
翟仁想起了母親的話,還有她在病床上苦苦掙扎卻非要堅持著活下去的模樣,心抽了起來。
張大了眼,仰望藍天,模糊了的視線溫潤了眼眶。
活下去吧!
活到那些人的生命盡頭,才能睜大眼,看到那些奪他財產、害他母親性命的人最終會怎樣!
師傅話多,他說過的話估計可以彙集成冊,裝訂起來厚度足以媲美+本《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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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愛說:最厲害的武器是微笑,因為那會讓敵人猜不出你心底到底在想什麼。
師傅常說:最厲害的殺手,是當你殺了人,所有人都主動為你辯護,且篤定了你不是兇手。
師傅還說:小天,為師的所有本事,你是學得最好最全的,除了我,這世上沒人會是你的對手。
師傅又說:小天,你是我見過最有潛力的殺手,如果你不是那麼貪玩得話,世界第一非你莫屬。
說這些話時,師傅最愛摸摸鬍子,搖頭晃腦的做很有學問狀。
當小天學每每會新的一門技能時,師傅會說:小天真厲害!繼續加油!今後我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當小天圓滿完成一個新的任務時,師傅就說:小天真棒!這麼難的任務你都完成了!殺手排行榜上你又上前了一位。
說這些話時,師傅常常帶著慈祥的微笑,像一位睿智的長者。
可,師傅最愛吼的卻是:小天!你太過分了!這次又沒好好完成任務!
雖然師傅已經年近古稀不再適宜生氣吼人,偏偏長天覺得,完成任務遠遠沒有玩來得有意思。所以咯,可憐的師傅總是在小天因為貪玩而導致失敗或半失敗任務時扯著嗓子叫囂。
吼人的師傅臉紅脖子粗,所有人都避若蛇蠍,只有小天覺得有趣,上躥下跳的讓師傅攆著跑。看師傅精神抖擻的模樣,讓小天覺得很有意思,很好玩。
這令小天愉悅的吼叫聲,一直伴隨著他的成長,直到……直到師傅去世,失去了「吼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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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摩的醫生正式宣佈師傅死亡的那一刻,小天覺得眼睛濕漉漉的,腳邊落下了好幾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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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看,天空中高高掛著太陽,萬里無雲。
原來這就是眼淚,果然如傳說一般,鹹鹹的帶著點苦澀。
身為殺手,面對死亡就是他們的家常便飯,但為何他會流眼淚?小天自己都不懂。
死亡不應該都是幸福的麼?放大的瞳孔透露的不是極度歡欣所致麼?可為何師傅會皺著眉頭喃?他那一直不肯閉上的雙眼又是什麼意思喃?小天還是弄不懂。
用袖子抹了抹臉,小天帶著一臉懵懂登上了夜摩的「天殺」之位。
那一年,小天十二歲,是夜摩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天殺」,打破了夜摩三大殺手最低年齡的紀錄,跌碎了一干人眼鏡
出任務對小天來說,無非就是一次遊戲,一次旅行,一次刺激的玩樂。他並不在意任務的成功與否,他喜歡享受完成任務得過程。不過雖然貪玩,但作為全球排名第一的夜摩天殺,小天從來沒失敗過。
以往看到夜摩中的人受到失敗任務的懲罰,小天很奇怪。特別是「地殺」,讓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比自己功夫和槍法都要厲害一些的地殺總會完不成任務?還要他去幫忙收拾殘局……真的好奇怪,小天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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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來,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武力才是決定一切的。那些弱者,那些沒有能力保護自己的人,死了也無所謂。
可是,在小天十四歲那年,他的觀念轉變了。(
為了,一個蛋糕,一個被打碎的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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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次痛快至極得奔跑開始的故事。
小天踩著滑板,飛速得穿梭於人群間,兩旁的街景急速後退,模糊得像是被抹花的油畫。
目標並未逃脫與他視線:一個灰衣服的男人,抱著一個哭鬧的小孩,雖然身處鬧市,卻仍然十分惹眼。
小天笑著放緩了速度,慢慢滑行在男人身後,他並不急於完成任務。因為他喜歡這種刺激得追逐遊戲,特別享受遊戲過程中「獵物」驚惶恐懼的表情。
男人腳步慢了許多,一邊回頭張望,一邊努力哄著懷裡不停哭鬧的小孩。
小天離男人不過十五米左右的距離,他悠閒得滑著滑板,雙手插在褲袋中。在旁人眼中,小天就跟紐約每日都會出現的滑板少年沒啥兩樣,當然除了他褲兜裡早已上膛的之外。
在一個轉角的蛋糕店處,男人無奈的停了下來,因為他懷中小孩哭著要吃-的鮮奶油蛋糕。男人知道殺手在周圍虎視眈眈,明明可以不顧小孩的哭鬧,或者把小孩殺掉……而他卻不顧生命危險的停了下來,為了買塊蛋糕哄小孩。
男人遞出一張五十美元的紙幣,接過造型精美的蛋糕。還沒來得及把它給懷中的小人兒,就感覺腰上硬物一抵。
「為何要停?」小天輕輕靠在男人背後,路人看來只會以為他排隊離得近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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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孩子與我一起呆了兩年!」男人似乎很冷靜,可聲音的顫抖卻洩露了他心底得恐慌。
「你愛她?」小天經不住好奇,一手搭上了男人的肩膀,微微施力,男人抱著孩子離開了蛋糕店。+
「……」男人沒說話,只是把剛買的蛋糕遞了一塊到孩子手裡。五歲大的孩子拿知道什麼危險不危險的,她還是不依不饒的要讓男人像往常一樣餵她。
「你不愛她?」看著那個小女孩扯著嗓子哭鬧,小天有些不耐煩了,他是來玩遊戲的,可不想來帶孩子。
「……」男人還是不說話,微微轉過頭,看了小天一眼。從xiong口掏出個什麼東西,往蛋糕裡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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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裝了消音器的發射了一發子彈。
小巷裡,男人倒地不起,小女孩被他壓在了身下。(
小天上前想抱出女孩,卻發現男人死死的攬著孩子的腰不放。
「鬆手!你已經輸了!」看著男人的身下慢慢流出紅色液體,小天越發不耐的說著。遊戲已經結束了,這個不知死活的男人還想幹嘛?
「拜託……孩子……」男人鬆開了手,轉而使勁扯住小天的褲腿。_
「孩子又不是你的,你擔心個屁!」踩了踩男人的手,未果,小天鬱悶的抱怨。今天這個人怎麼這麼難纏啊?拍了拍懷裡的小女孩,卻聽到震耳欲聾的哭叫。
「這個……請你給她……」另一直手,努力伸了出來,手裡握著剛才那個蛋糕。奶油的香味已經被血液的鐵銹味道掩蓋,小天皺眉不肯接受,小女孩卻探出雙臂來了。
「你確信她會要這個爛蛋糕?」由著懷裡的孩子探身去拿蛋糕,小天緊鎖的眉頭更是打了個死結。
「她……她想要裡面的……的……」話沒說完,男人已然斷氣,女孩開始扯著已經破爛的蛋糕包裝紙。
「裡面的爛蛋糕?」拍掉女孩沾滿奶油的手,任那蛋糕滾落於地,想轉身離開,以免有人來這個巷子,卻發現懷裡的小女孩哭得快斷氣了。「幹嘛?這麼喜歡吃蛋糕啊?那個已經不能吃了,等會兒我給你買個新的……」餘光似乎瞄到了個什麼閃亮的東西,好像剛才那個男人塞了個什麼進蛋糕裡?小天停下不斷翻動的雙唇,好奇的蹲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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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開奶油,一個纖細的戒指出現,一個小小的鑽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求婚麼?」疑惑的拾起戒指,用衣袖抹了抹,看見戒指內刻著【】。
「叔叔——叔叔——」小女孩乘機爬出了小天懷抱,使勁推著地上那個逐漸冰涼的男人。
腦海中顯出一幅古老的畫面,許多年前,自己也是這麼趴在死去的另一個男人身上哭叫著。小天眉頭更皺緊了,卻努力放柔聲音:「這個叔叔死了,我帶你去找爸爸好不好?」
「死了?」水汪汪的大眼詫異得望向小天,女孩抽泣著疑問,「死了是不是就沒有了?」兩歲大的年齡,不太能明白死亡的含義。
「是啊,以後你沒有了這個叔叔,但是你可以有爸爸啦!」心中有一塊塌陷了,那是被記憶與現實的重影打破的。師傅當年好像說過類似得話,然後他怎麼辦的?
「不要!不要叔叔沒有了!不要爸爸!我要叔叔!」嚎啕大哭打斷了小天的回憶,小女孩開始哭喊著想要喚回那個疼愛她的叔叔。在她幼小的心靈裡,沒有什麼血緣不血緣的問題。在她看來,陪她從小玩到大的叔叔,比未曾見過面的爸爸重要多了。
「……」他當年是否也是這般哭鬧不休的?小天不記得了。
當年依稀也是個歡樂的日子吧?捏了捏手中的戒指,小天憑借本能的用麻醉劑止住了小女孩的哭喊,並快速離開了小巷。
走在街上,明明是晴朗的好天氣,卻感覺一股寒氣從心底湧了上來。摟緊懷中昏睡的小孩,想要分得一點溫暖,就像當年師傅摟著他那樣,緊得快要窒息。
戒指鉻得手掌生疼,小天一路來到那個男人口中的她面前,遞過去,不意外的瞧見女人淚如雨下。
任務完成了,為何這次他不覺得開心喃?
看著哭得肝腸寸斷的女人,想起之前懷中小女孩的哭叫,小天似乎明白了地殺總是完不成任務的原因。手裡的奶油開始融化,黏黏的感覺,舔了一口,小天發現,這味道如同記憶中的幸福一樣……
看著女人懷中的小女孩,小天突然想要做點什麼來補償她,補償她沒有吃到的奶油蛋糕,補償她失去的幸福……
記憶的最初時間,少狂見得最多的就是白色。爸爸媽媽叔叔阿姨,還有周圍的屋子什物都是雪白雪白的。除開雪白的世界,少狂還記得的就是那些成堆的玻璃瓶,有時候叔叔阿姨還會給他兩個作為獎勵。
四歲之前,少狂在白白的地方玩著玻璃瓶慢慢長大。
就在即將過四歲生日的時候,少狂認識了一個同齡的夥伴,卻不知那個有著水藍色眼睛的小朋友給他白色的世界帶來了毀滅性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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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大早,少狂自己起床收拾好了床鋪,拿著放在床頭的早點來找他的小夥伴吃。找小藍一起吃早飯,是這些天養成的習慣。
「小藍,你起來了麼?」少狂咬著麵包,喝著牛奶,看著小藍睡眼迷濛的模樣滿足得笑瞇了眼。
「嗯。」正在疊被子的小藍不是怎麼熱絡得回應著,不過少狂知道,這是他的新朋友在不好意思。媽媽說過,小藍和自己是一樣的,一樣的聰明,一樣的沒有朋友。
「小藍待會兒我們一塊兒去玩吧?」看小藍小口小口的吃著麵包,少狂努力邀約著。他想讓自己唯一的朋友和他一起玩,分享他喜歡的東西。
「不是又去作數學題吧?」慢吞吞吃掉手裡得東西,小藍皺起好看的眉反問道,他搞不明白這個綠眼睛為什麼喜歡「玩」那個。
「嗯!那個最好玩了,小藍一起去吧!」開心的點頭,少狂完全沒看出下藍的不情願。
「那個……我今天還要檢查身體,你先去吧!」眼珠轉了轉,小藍想出了個拒絕的借口。
「啊……那等你檢查完了就來找我哦!」少狂一臉失望的走出了小藍房間,他以前也檢查過身體,知道要很久。無奈,只能預約小藍檢查完的時間了。
看著少狂離開是失望的模樣,小藍有些好笑,這個人,跟弟弟的感覺好像。
「水寒今天心情不錯啊?」推門進來的是身穿白衣的張博士,也是今天為「小藍」檢查身體的人。
「嗯。」掛上,小藍,噢不!在博士們口中,他叫水寒。水寒臉上得笑已經變做了淡淡有禮得疏離,不若之前的童真。
不過,張博士並不在乎這個,水寒是他們最新找到的天才,比少狂的智商更高。他對今天要做的檢查更為感興趣,希望這個六歲大的孩子真的有他媽媽說得那麼聰明。
一整天的檢查和測試下來,水寒真沒有讓張博士失望。高達不說,邏輯思維也很強,這樣的天才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之前的少狂雖然也很聰明,小小年齡就已經展露了數學方面的天分,很多難解得題目到了他那兒沒多久就可以搞定。本以為那已經是少年天才的極致,但這個水寒更讓他驚喜,數學生化類的東西他都擅長,簡直是個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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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水寒在很快的時間內完成了那張數學測試,張博士誘導得問:「水寒你喜歡這個麼?」興趣是學習得關鍵,張博士非常明白,他拿起水寒的數學測試題滿意得點頭。
「不喜歡。」打了個哈欠,水寒淡淡的回應著。
「那之前的那個小試驗你喜歡麼?」不死心的張博士繼續追問著,數學不喜歡還可以搞生物嘛。
「不喜歡。」瞇了瞇眼,水寒趴在了書桌上,突然警報器響起了報警聲把他嚇得站起了身來。
「警報響了,不知道是什麼事,我去看看,水寒你先回你的房間。」聽著聲音似乎是有外人入侵,張博士急忙往一樓大廳跑,離開得時候不忘叮囑水寒回到那個防水防火防震得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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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報?」看著張博士急急忙忙的樣子,水寒想起了與他相似的某張小臉。皺眉想了想,水寒決定去找他的新朋友。
「小藍!」聽到敲門,少狂放下手中的數學題去開門,開心得看到自己的小夥伴。
「你一個人麼?」水寒進了屋,看著四處散落的演算紙,奇怪得問。前些天陪少狂來「玩」的時候,都有一個穿白衣服的大人在旁邊看著,今天卻沒有人。
「剛才響警報了,爸爸就去看看。小藍已經檢查好了麼,那我們一起玩吧?」解釋完沒人陪伴的原因,少狂舉起手中的數學題獻寶似得對水寒道。(
「呃……我……」有些懊惱著自己的「自投羅網」,水寒思考著另一個不用做題得借口,他實在是不太喜歡這種「玩」法。
「老大,這裡有兩個小孩!」一個穿黑衣服的人沖了推門進來,剛好打斷了水寒的冥思苦想。
「都帶走。」跟進來的另一個穿黑衣的男人,冷冷的看了看滿地的紙張,命令道。
「你們是新來的叔叔麼?」被高大的黑衣人抱起來,少狂奇怪得問著,他有些不明白,為何白色的世界裡會出現穿黑衣服的叔叔。
「是啊。」高個子看了眼抱著水寒的老大,接收到離開的手勢,點點頭。
「叔叔要帶我和小藍去哪裡?小藍為什麼睡著了?」看小藍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在了另一個叔叔懷裡,少狂有些擔心得問。
「這裡有壞人,叔叔帶你離開,小藍暈倒了。」高個子好脾氣得解釋著,抱緊了少狂,準備也向老大那樣從窗戶跳出去。
「叔叔!」還有其他的問題沒來得及問,少狂就看到旁邊又有一個不認識的叔叔衝了過來。看來人舉著板凳凶狠得模樣,少狂害怕得驚呼出聲。
「啊!」被猛烈得敲擊弄倒,高個子完全顧不上懷中小人安危,掙扎著爬起身和那個人廝打起來。
「疼……」少狂頭暈暈得看著高個子叔叔和凶凶的叔叔一直打架,劇烈得疼痛不斷從後腦勺處傳來。瞇上眼睛前,少狂看到那個高個子叔叔滿臉是血得跑過來對自己說著什麼……
十四歲的少狂,猛得驚身而起,看著牆上斑駁的光影,愣愣得喘息著。
夢境裡的鮮紅顏色,似乎還未從他眼中退卻,閉了閉眼,少狂努力平復著不穩呼吸。張眼看了看床頭時鐘,五點多一點,昨天任務回來是凌晨兩點,他才睡了三個小時。這麼久沒有再做那個夢了,少狂心裡有些煩躁得想著。
十年的時間,物是人非,他的世界已經從天堂來到地獄。白色,已經永遠停留在了彼時的夢境裡。低頭看著自己雙手,嗅了嗅,總覺得有淡淡血腥味無法退去。摸了根點上,濃烈的煙草味瀰漫了整間屋子,掩蓋掉了若有似無的鐵銹氣息。
「狂哥哥,你又在當煙囪啊?」身著雜色小花睡裙的身影悄悄來到他房門口,探頭探腦得模樣讓少狂堅硬的心不由軟了軟。
「小丫頭這麼早就起來啦?」放柔了臉部線條,少狂趕緊掐滅香煙,下床來到門前,抱起可愛的她。
「天哥哥說他要下午要出去上班,所以早早起來準備一天的點心。」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女孩把小小的腦袋放到少狂肩膀,嗅著熟悉得煙草味,迷糊得回應著。
「小丫頭還想睡麼?」抱著她回到床上,少狂拉過薄被蓋住兩人。
「恩……哥哥們都沒回來……」瞇著得小眼臉微微顫了顫,女孩抱怨著進入夢鄉。
「哥哥們只有洗乾淨了才會回來。」收緊雙臂,吻了吻懷中小人兒光潔的額頭,少狂滿足得閉上了眼。淡淡牛奶味道充斥著鼻翼,總纏繞在身邊的血腥味就這麼被生生壓了下去,美夢造訪,少狂睡著前臉上都帶著微笑。
再次醒來,因為xiong口由著些許涼意,對於少狂這種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這已經足夠讓他驚醒了。瞧瞧造成自己xiong前「水災」的元兇,少狂放鬆了緊張得神經,輕笑著把頭抵在懷中小人兒頭頂。凝視著天棚上的陰角線,線條上繁複得花紋把他的思緒牽引到了不知名遠方。
「少狂,小公主在你這兒麼?」不知過了多久,房間門被猛得推開開,少狂這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你們昨晚都不在,小公主當然要過來找我睡覺咯!你幹嘛不敲門啊?嚇我一跳!」看清楚來人得水藍色眼眸之後,少狂笑著抱怨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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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他們把早飯做好了,讓我叫小公主起床,結果我整個屋子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差點就要按警報器了。」水寒微笑著來到少狂床前,半點不客氣得坐了下來,帶著稚氣的帥氣臉龐有著濃濃得疲憊。
「要不要去睡一下?下午再起來陪公主玩?」擔心得皺眉,少狂對這個自小相伴的兄弟好心提議道。
「等我陪月兒吃過早飯後再去睡。」佈滿血絲的雙眼帶著溺寵得微笑,水寒和長天他們一樣,把她當成了心中的寶貝。
「我覺得紫夜和小天把我們潛移默化了。」小心得扶正月兒睡偏了的頭,少狂有些無奈道。
「是啊!」含笑看著少狂少有得溫柔,水寒低聲在月兒耳邊道,「小公主,起床啦!」溫熱的氣息噴到小美人臉上,引得貪睡的她撅著嘴晃動了下身子。
「水寒小朋友,你這樣怎麼可能叫得起來她?我來吧!」在廚房等了半天都沒見人來,紫夜不耐煩的來找人了。
看他那模樣,少狂趕緊阻止道:「夜哥你別嚇到丫頭,我帶她去洗把冷水臉就好了。」語畢即刻起身,繞過坐到床邊的水寒,他抱著睡眼迷濛神志不清的月兒往浴室走去。
「耶?我又不是怪物,怎麼就嚇到她啦?明明都是一個爹生的,血緣差不多啊!」茫然的皺眉,紫夜朝著一旁抿嘴偷笑得水寒抱怨。
「哈哈……夜哥,別說了,你也知道月兒是大家的寶貝啊!」看紫夜難得耍寶,水寒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起身拍了拍紫夜肩膀,心情愉快的往廚房走去。
「比我還疼她……也不知道誰才是她哥哥……」聽著浴室傳來少狂和月兒的嬉鬧,看著離去水寒的背影,紫夜搖頭歎息。他希望,妹妹這種生活可以長久一點,就這麼一路幸福到生命盡頭。
世事無常,往往是用在突發事宜上的。少狂看著對著他們的那些個衝鋒鎗,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用上那個成語。
明明是大好的清晨,大家都在吃早飯,結果一聲巨大的爆炸之後就衝進來了這麼群全副武裝的僱傭兵。除了摟著小月吃飯的少狂外,大家都極快得進行了反應,不過也僅僅是大家盡可能的把少狂掩護在人牆後而已。
「孩子給我,饒你們不死。」僱傭兵用發音有些怪異得語調說著,舉著的稍稍往上抬了抬。
站在前面的紫夜和長天對視了一眼,默契得蹲下了身子摸出椅子下藏著的手槍準備突襲。可惜,眼尖的僱傭兵們示威性的給了幾槍,紫夜和長天只能乖乖坐以待斃。
「別做無謂抵抗了,我們並不想傷人。」剛想躬下身子從後門逃走,卻聽到背後有個冷冽的聲音響起。少狂詫異得轉過頭,另一隊高大的僱傭兵出現在他身後,看樣子他們已經被包圍了。
「你們想怎樣?」水寒慢慢轉過身去,與少狂靠背而立,這是他們遇敵時的習慣:保護夥伴的薄弱處。
「只要那個孩子。」同樣冷冷的聲音,似乎又低下了幾分,伴著四周子彈上膛的卡嚓聲,氣氛整個降到了冰點。
知道事情已無法挽回,少狂決定放手一搏。橫腿一掃,前面站的那對僱傭兵齊齊退了一小步。趁這個空擋,水寒他們也開始反擊行動,踢腿舉拳十分敏捷。可惜無論再怎的功夫高超在子彈面前,仍如同螳螂擋車不堪一擊。
不過一瞬間,弄月小小的身體被傭兵甲抱走,少狂四人,全被制住無法動彈。
「撤退!」另一個帶隊的傭兵下了命令,傭兵們扔下一個帶昏迷作用得煙霧彈,少狂他們頓時陷入昏迷。
看著陌生的傭兵,再瞧瞧躺在地上沒了動靜的哥哥們,弄月想要回到地面。抱著她的傭兵甲,因為她得動作已經耽擱了自己行動,於是很不爽得怒吼:「不准亂動!」
「嗚嗚——哥哥——哥哥——」被嚇著的弄月哭鬧著想要回到自己熟悉得懷抱中,掙扎中的小小身體引發了傭兵甲的不耐。
「閉嘴!」傭兵甲惡狠狠得想要喝止弄月的哭鬧,卻發現適得其反,小女孩嚇得又哭又鬧又翻騰。
努力伸長胳膊,弄月想要回到哥哥們的懷抱中。再多次努力未果得情況下,她便更加大了嗓門哭喊道:「嗚嗚——哥哥——我要哥哥——」
「哼!」傭兵甲再也忍不住魔音穿耳,狠狠一個手刀劈暈了她,世界終於安靜了。
傭兵的腳步聲已然消失,原本應該在昏迷中的紫夜騰得坐了起來對著地上的同伴問道:「走了麼?」
「應該已經走遠了!」緊接著,少狂也坐起了身子,從口袋中掏出了個小型跟蹤器。屏幕上閃爍著的紅點正是此刻弄月所在的位置,離他們這裡已經有幾公里遠了。
「看樣子又是黑煞那邊干的!」雖然打扮成傭兵模樣,但長天還是可以從他們的行動方式中看出端倪來。黑煞是夜摩的宿敵,總會三不五時的組織對他們的襲擊。以往也就罷了,這次竟然把主義動到了小公主身上,看來黑煞是想集體到閻王殿旅行了!
「翟仁他們什麼時候回來?」水寒慢慢坐起身,先動了動四肢,自我檢查了下,然後開始給其餘人收拾起傷口來。一面包紮著紫夜的傷口,水寒一面問道:「那這次一起行動吧?」
點了點頭,紫夜等到水寒包紮完之後才起身道:「那小天來計劃一下,我去給上面報告。」說完就進了餐廳一旁的那個雙開門冰箱,其實那個是密室的入口,那裡有他們聯絡夜摩高層秘密儀器。
包紮完小天和少狂的所有傷口,水寒對少狂道:「少狂你頭上的舊傷口需要好好檢查一下!」
「等這次把小月救回來再說吧」雖然頭已經疼得快要爆開,少狂仍不想退出這次的營救任務。剛才弄月軟軟身體被抱離自己懷中的感覺刺激著他,那種沒能保護好她的自責感讓少狂無論如何也要補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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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狂,別逞強!」小天和水寒對視一眼,然後道,「小月的事情不能怪你!這次你還是留在家裡讓水寒給你做個全面檢查吧!前些日子你不是老說自己頭痛麼?」
「小天,我想親自抱回丫頭!」皺著眉撥開小天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少狂對長天吼道。
「少狂!」小天還想說什麼,卻被水寒扯住了衣袖,看了看水寒的眼神,小天只能轉變語氣道,「那你要注意點,這次不能當前鋒!」+
「好吧!」對於這點少狂並未堅持,前鋒與否在正式行動中才能知道,現在說什麼都嫌太早。(
「我們去老地方和翟仁他們集合,大家帶上傢伙。」從密室裡出來的紫夜一面往自己房間走,一面對三人說道。
三人也不多話,紛紛轉身回房收拾裝備,從他們利落的動作可見,三人已經是「老手」了。
全身武裝卻隱藏在普通衣飾下,四個男生一同來到平日集合地點,翟仁與陶然已經等在了那裡。六個男生一起坐上,一陣塵土飛揚,車子往黑煞總部駛去。
夜摩的六大殺手一起出動,黑煞總部這次看來是惹到大麻煩了!
坐在上,陶然斜斜的靠在後排,疲憊得水藍色眼睛完全掩蓋在耷拉下來的眼皮之下。剛完成這個任務的他們正準備回基地休息,卻接到弄月被黑煞綁架的消息,這下想睡也睡不著了。總覺得事情不單單是挑釁那麼簡單,但腦子裡暈乎乎的全是之前任務的資料,陶然完全無法正常思考這裡面的問題。
「你怎麼了?」熟悉的嗓音出現在身側,陶然緩緩張開眼,看到一張宛如鏡子般的臉。幾乎一模一樣的眉眼,卻全然不一樣的際遇,有些怔忪得看著那雙清澈溫柔的眼眸,陶然突然覺得它很礙眼。
「死不了。」嘲諷得勾起嘴角,陶然憤憤得閉上眼,不願與那張永遠保持溫和微笑的相同臉龐對視。那樣會讓他覺得自己很白癡,為什麼經歷過那麼多,那個人還可以保持如此令人如沐春風得微笑?陶然皺了皺眉,抿著嘴不願再多想。連續兩晚都沒能合眼,頭似乎隱隱有些疼,特別是剛才看到了水寒百年如一日的微笑,更令他的太陽穴無法自持得跳動了起來。
「那……你要不要喝點小天的花草茶?」喃喃得,舉起手中的保溫壺,水寒把茶水抵到陶然唇邊。半掩下的眼臉,擋住得是一雙受傷的眸子,為什麼?為什麼陶然會這麼討厭自己?水寒弄不明白,小時候,明明兩人關係很好的。不過是幾年沒見,當初非要摟著自己才能入眠的弟弟,如今卻變成了這般刺蝟模樣。是什麼?是什麼讓他改變?
「不用。」彷彿是從唇齒間硬擠出的兩個單音節,讓純粹得拒絕顯得略帶生冷。
「那……那你休息下吧……到了我叫你……」意料中的聽到否定答案,水寒努力保持著嘴角不自然的微笑,低低的聲音仿若自言自語般。
「水寒,陶然,我給你們說下計劃……」紫夜湊了過來,正準備朝兩兄弟解說這次救回妹妹的計劃,卻被水寒輕摀住了嘴。有些疑惑,紫夜不明所以得抬了抬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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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累了,讓他瞇一下吧。」壓低了聲音,水寒用氣音朝紫夜解釋著。
「我又不是死了,瞇什麼瞇!」陶然猛得張開眼,諷刺脫口而出,然後滿意於水寒那柔柔得雙眸中受傷的神情一閃而過。轉頭朝著紫夜,陶然換上了令一種稍熱絡得口吻詢問道:「夜哥,計劃是什麼?」
「呃——哦!計劃是這樣的……」有些不能從陶然明顯的雙重對待中反應出來,紫夜略略愣了愣神,之後才恢復正常得把楚風他們擬定的計劃全盤托出,並對兄弟倆做出任務安排。
「夜哥,我想和你換一下。」待到紫夜部署完畢,陶然即刻提出想要換組的提議,一旁的水寒當下隱去溫和微笑愣愣得瞧著他。而向來感覺敏銳得陶然,竟視若無睹,一臉平靜的望向紫夜,等待答覆。
「這……」看了看水寒受傷的水藍眸子,再瞧瞧陶然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得模樣,向來習慣下決定的紫夜也沒了主義。兩兄弟不合是眾人皆知的事,可這麼下去總不是個辦法,親兄弟有什麼冤怨不解啊?吞了吞口誰,紫夜狠狠決定道:「任務都分配好了,你若是跟楚風一組,怕是不足以擔任掩護的責任,還是按原計劃吧?」看著水寒小小鬆了口氣,紫夜覺得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我從來不原諒背叛過我的人!夜哥如果不願意交換,那我就去問問其他人好了。」憤憤得扔下這些話,陶然弓著身子往車的對面坐過去,看來他換組是勢在必行了。
「水寒?」見陶然如此表現,紫夜有些被嚇到得望向水寒,卻發現那個從未展現過脆弱的男人此刻把頭埋在雙掌中雙肩微微抖動著,「水寒……你怎麼了?」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紫夜想要安慰他,卻探到他體溫高得驚人,隨即擔憂出聲。
「沒什麼……」悶悶的聲音讓人很容易感覺到他低落得情緒,水寒這幅模樣就連一向少有表情的翟仁也投來了擔憂的眼神。
「水寒……你和陶然……到底……」話還沒全部問出口,陶然又再度坐了回來,紫夜只能閉上嘴。
「夜哥,我和翟仁換了,和少狂一組。」說完這句話,不等紫夜有所反應,陶然便閉上了眼,眼下明顯的黑眼圈讓人不忍打擾。_
「哎——」紫夜歎了口氣,只好也悶悶得閉目養神,現下最重要的是把弄月救回來,其他的事情等過了再說吧。
車停了,停在樹林邊,距離黑煞總部不足一公里。天色尚早,為了不打草驚蛇,一行人只能靜靜得待在車內,等待預定時間的到來。大家都閉上眼來養精蓄銳,有的人還微微得打起了鼾,在兄弟們的身旁才能完全放下戒心,這是夜摩人共有的默契。
側頭看了看窗外,密密麻麻得樹林在正午的陽光下,顯得有些虛幻。陶然回過頭來,依在座椅靠背上,愣愣得瞧著車頂。金屬紋路的線條直且硬,與他煩躁的內心形成鮮明對比。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老是睡不著,偶爾淺眠也會因做那個塵封多年的噩夢而驚醒。夢裡,有著被全世界遺棄得恐懼,混合著現實中水寒臉上讓人刺目得微笑,令他越發害怕入睡。
垂下眼,餘光看到那雙熟悉的藍眸,虛偽的關切讓陶然感覺噁心。他強迫自己閉上眼,然後在心底默默思考著今晚行動的路線與任務。之前那個三天兩夜的任務,讓疲憊很快席捲了陶然試圖保持清醒的大腦,不一會兒,他便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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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桃子——」是誰?用了這個早已被人遺忘的小名來喚他?陶然努力張開眼,發現四週一片渾濁,看來,這又是夢。毫不費力的起身,陶然順著聲音方向,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
「水水——水水——」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陶然加快了步子,卻總是只聽得到聲音,看不到人。他有些著急,這次的夢境似乎比往日要早些,他希望自己這次能看到全部的夢,而非過去的零星片段。
突的一片赤紅光芒乍現,尖叫聲混合著火焰燃燒聲瞬間充斥四周,陶然加快了腳下動作,試圖趕緊來到噩夢的淵源處。
「啊——不要……爸爸!不要打桃子了……」驚呼聲從一側傳來,陶然知道自己「又」來晚了,趕緊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飛奔而去,可腳步卻十分沉重。
「爸爸……我錯了……爸爸……不要打我……」哭喊聲如同從自己xiong膛蹦出,陶然皺緊眉頭努力向聲音出靠攏。
終於,熟悉的畫面再度出現。
還是那個披頭散髮滿臉鬍渣的男人,抓著那個滿臉淚痕的男孩死命抽打,一旁同樣面貌的另一個小男孩正抱著男人小腿苦苦哀求:「爸爸……爸爸……桃子不是故意的……水水不是故意的……爸爸別再打桃子了……」可惜歇斯底里的男人完全聽不進孩子的請求,只顧發洩心底的怒火,手裡的皮帶一下下狠狠落在那個被喚作「桃子」的小男孩身上。
陶然安靜得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四周火焰燃燒得越發上勁,男人的手也揮動得越大力。桃子的身上有些地方已經被打得破了皮,血痕從薄衫中透出,在火光下,顯得分外怵目驚心。一面承受鞭打的痛苦,桃子一面痛哭著求饒:「爸爸桃子知道錯了……爸爸不要打了……水水救我……」可,人小力薄的他,怎掙得脫已然失去自製的高大父親?慢慢得,桃子被抽打得快要無法呼吸了,男人卻仍未停手。
好戲要開演了,陶然咧開了嘴,他半瞇著眼,冷笑著瞧著「故事」的推進。
男人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扇門,然後門被慢慢打開,一個女人半蹲在門口,偷偷朝那個叫水水的男孩招了招手。桃子看到了她,他努力想要撲向她得懷抱,可沒想,當水水沖入女人懷裡之後,門又再度被關上了……桃子不敢置信得瞪大了眼,不知是因為背部得疼痛,還是那扇關上的房門。
陶然握緊了拳,憤憤得瞧著四周逐漸變暗,鞭打桃子的男人與快要昏迷的小人兒一同消失與黑霧中。慢慢的,水從周圍湧入,他全身被藍色淹沒,抬起頭,他又看到了另一個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