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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有种深爱叫做辜负
    晚上7点40分左右。
    聂辅周突然接到司令部通信部门的翻译打来的电话,“聂营长,我刚刚在电台里听到通话,边界开火了。”
    他立即打电话问在司令部上班的工程官,“听说边界开火了?”
    他答:“没有啊,我们正常上班呢!”
    两个电话,谁真谁假?
    沉吟片刻,聂辅周判断:边界肯定是开战了,但司令部在接到报告、处理和发出预警信息会有个过程。于是他拿起电话,要求通信值班室等各部门*警戒状态,严守岗位,确保通信畅通。
    部署完警戒后,他马上打电话给铭心,接通后,劈头厉喝道:
    “不管你在哪,现在马上回到我身边来!”
    7点50分,天空一阵轰鸣,以色列空军战机飞临这个距边界仅仅十公里的营区上空。由黎巴嫩真主党袭击以色列巡逻队、引发的大规模的黎以冲突开始了。
    排爆任务完成后,铭心正准备和秦切肤驱车前往当地政府的婚姻登记部门,忽然接到聂辅周的电话,只好驱车赶回驻地。
    路途中,以军现代化的战机轰鸣着在城市上方空域盘旋,并向北飞去,开始投掷和发射各类航空炸弹,飞落的炸弹撕裂着空气,发出令人胆寒的怪叫。
    “铭心,你坐稳了!”
    秦切肤暴吼一声,开始以匪夷所思的车技在炮弹中穿行。
    以色列炮兵发射的炮弹呼啸着不断飞掠,猛烈的爆炸此起彼伏,打击着以军事先确定的各个目标。一座座桥梁被拦腰斩断,一栋栋房屋灰飞烟灭。
    营区内,正在休息的秦刻骨,猛然惊醒。
    此时周边已经烟尘四起,弹片不断飞进营区,打得到处“叮当”作响,强大的冲击波震落了营房的门窗,震掉了墙皮,震荡着每个维和官兵的肝胆和心灵。
    “铭心!”
    秦刻骨立时从床上暴跳而起,踹开门冲向聂辅周所在的营部办公室。
    心急火燎地穿过*场时,秦切肤的吉普正好飚到营区。
    从飞袭的炮弹中归来的吉普车满目疮痍,从车上踉踉跄跄下来的铭心,更是满脸被飞弹划破的血淋淋的伤口,她几乎是从副驾驶座上跌了下来,跌入秦刻骨的怀抱之中。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没事。”
    望着秦刻骨那心痛得几乎要融化的双眸,铭心拼命挤出一丝笑容。
    与此同时,营部办公室。
    聂辅周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司令部的指示只是加强警戒,*掩体隐蔽。可黎巴嫩南部几乎所有能够通行车辆的道路桥梁都被炸毁,不仅黎巴嫩南部的百姓来不及逃离也无法逃离,而且维和部队自身的后勤保障几乎中断,所有的维和友军部队也将面临严重威胁和危机。
    怎么办?
    聂辅周突然转身。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南部地区数十万的黎巴嫩百姓坐着等死,跟着他们的住宅一起灰飞烟灭;不能眼看着储存的粮食和油料用完。而且那些部署在边界一带的数十个友军据点,他们的处境将比这里更加糟糕。
    他聂辅周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他走到军用联络笔记本前,给司令皮雷格里尼发出了主动请缨的邮件。
    镜头切换,夜幕笼罩下的*场。
    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只有轰炸的闪光在夜空中东一下西一下地爆闪。秦切肤刚从吉普车上下来,聂辅周已经带领救援队跑到了*场。
    “铭心,”聂辅周冲上来从秦刻骨怀里夺过铭心,“你马上到15号掩体去!”
    铭心瞥了眼他身后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维和战士们,知道聂辅周是要带领这支救援队奔赴战场,顿时心一抽,眼睛死死锁定了温柔抱住她的男人:
    “我不去!我也是一名维和战士!我有参战的权利,也有这个义务!”
    他们俩对视了两秒钟,彼此却感觉仿佛过了两个世纪。
    终于,他读懂了她,他选择尊重她,他朝背后大吼,“给她防弹衣和头盔!”
    他们四人带领救援队出发了。
    这是他们四人第一次并肩作战。
    半途遇到了一个特大的弹坑,直径达到二十多米。以军为他们的部队开进给出的“安全窗口”仅仅只有两小时的时间,此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哪怕是在昼间,填塞这个弹坑,如果取土石就近方便的话也得至少两个小时,显然无法完成任务,必须返回。
    聂辅周跳下车,狠狠砸上车门,“现在*的只能暂时放弃任务,返回营区了!”
    秦切肤也下了车,“可咱们的运载履带式挖掘机的拖车长达16米,根本就无法掉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拖车缓慢地后退,眼看“安全窗口”已经结束,以军开始“关闭窗口”,收紧轰炸范围,炸点离救援队伍越来越近。
    此时,聂辅周顾不得危险,拿着对讲机冲出指挥所,站到可以目视他们方向的高处,下达了驶入附近村庄的命令。
    秦刻骨马上跳出来:
    “这样不行!以军已开始炮击,如果停留在村庄中,由于建筑物的遮挡,以空军侦察机更是难以判定哪是维和部队的车队,等司令部协调下来,我们部队可能已经在村子里葬身于炮火之中了!”
    聂辅周蹙眉,“不行也得行,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怎么没有?”铭心突然跳下车,对着愁眉不展的父子仨吼道:
    “听我的!马上命令打开所有灯光和警报器,向以军警示身份,然后全速冲出村庄!”
    秦切肤和秦刻骨纷纷点头,望向聂辅周。最终,聂辅周采纳了铭心的建议。
    果不其然,他们自己救了自己,车队刚冲出村庄,以军的炸弹和炮弹也由外向内地收缩轰炸,那个村庄百分之八十的房屋都被炸毁。
    部队在空无一车一人的道路上继续边抢修边向前推进,又一次*一个很大的村庄,满街不是被炸毁的房屋废墟,就是巨大的弹坑,部队迅速开展抢通施工。
    不知不觉地,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各式各样的数百辆汽车,逃难的人群挤满车上,车上人们看向维和战士们的眼光里,充满了焦急,也充满期待。
    那期待和焦急的眼神成为维和官兵的巨大动力,大家不惧危险和劳累,奋力工作,一小时过后,道路疏通。
    铭心和两兄弟又成为临时的交通警察,维护秩序指挥车辆。
    当向北逃离战火的车辆通过他们面前时,车上伸出的都是竖起拇指的大手小手、摇摆的手臂和灿烂的笑容,在不绝于耳的“舒克兰(谢谢)”声中,不时夹杂着生涩的汉语“你好”、“谢谢”、“中国”……
    难民们热泪盈眶的感谢和重获新生的笑脸,就是一个维和战士最高的荣誉勋章!
    完成紧急救援任务后,部队开始朝着营区折返。
    此时天已经渐渐明亮起来。
    铭心他们刚刚松了一口气,还来不及擦汗,通讯器里突然传来前方哨兵的吼叫:
    “报告营长,前方路段山脚下,发现有‘基地组织’埋伏,据初步估计,敌人架起了二十多挺轻重机枪,已组成一个机枪阵地,可能还有迫击炮!”
    话音未落,子弹就像如注豪雨般倾泻到根本没有时间挖掘防御阵地的维和官兵之间,打得战士们根本抬不起头。
    情势危急,秦刻骨跳出来,“营长,让我去把那帮龟孙子的机枪阵地给端了!”
    聂辅周摇头,“混杂在那批恐怖份子里的游击队和雇佣军,他们中间不乏狙击手和神枪手,更有迫击炮和榴弹发射器!你一个人肯定不行!”
    秦切肤站出来,“我和弟弟一起去!”
    聂辅周的视线在两兄弟之间逡巡,“俩犊子都要去,老子岂有观望之理?”
    旁边的铭心早就跃跃欲试,“那就咱四人组成麻将小分队,端了那***机枪阵地!”
    刚说完,父子仨齐齐回头,异口同声,“战争让女人走开!”
    铭心气得眼珠暴突,狠踹了一脚吉普车门,“妈了个逼的,懂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吗?”
    聂辅周叹息一声,“在乱世中,女人的职责是延续人类的历史,而男人,要写下保卫家园的历史。”
    铭心用力推开他,“滚你的历史!你们就磨蹭着**,看姑奶奶一个人去废了那些龟孙子!”
    说完,就朝着正在接火的外沿冲。
    猝不及防的父子仨也没来得及对视一眼,就急忙奔上去追。
    接火前沿位于一个狭小的山坡上,此时已经被子弹覆盖得密不透风。二十几挺轻机枪加上一挺高平两用重机枪。再加上那两百多名组成冲锋阵形的宗教狂热份子手里的自动步枪,形成了一个轻重结合,再没有任何死角的火力覆盖网。
    铭心眼看着一名维和战士,拉开67式木柄手榴弹的引信,他的手臂刚刚抡起,还没有将手榴弹丢出,一发流弹就狠狠灌进他的手臂,紧接着,又有一发子弹击中了那枚手榴弹!
    “轰!”
    榴弹爆破,那个士兵整条手臂顿时都被炸得粉碎!他的脸上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弹片,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漏斗,全身都喷着血雨!
    他不由自主地跳起来放声惨叫,可是他张大了嘴,惨叫只发出来半声,身体就在瞬间中了至少三十发子弹。高平两用重机枪横扫过来,他的身体当着所有人的面,被生生扫成两半!
    炽热的鲜血喷洒了铭心满脸,也洒了旁边的战友全身,很快就有人崩溃了。
    铭心左边的战士丢掉了手中的枪,一边朝着山坡后面跑,一边哭喊:
    “我不想死,我不要再打了,我们撤退**,我们连子弹都没了,等那帮疯子冲上来,我们会被分尸的!我不要!我不要死在这***黎巴嫩!我要回国!我要回家!妈妈!我要回家!我不要再打了!”
    逃兵!
    抹掉脸上的鲜血和肉末,铭心毅然决然地端起了手中的95式步枪,对准了那个逃兵,“谁不想活命,谁不想平安回国?可我们是军人!我们肩上担负着使命!如果让这群狂热的宗教恐怖分子*后面的村庄,那就是卢旺达大*啊!”
    她说着,将步枪上的准星锁定了朝夕相处的战友,“你要是敢当逃兵,给我们祖国丢脸,我现在就崩了你!”
    那名士兵顿时大哭着扑倒在泥土中。
    看到铭心的狠辣,父子仨都有些吃惊。秦切肤先打破沉默,“我们的确快没子弹了!”
    铭心转过身,冲聂辅周喊,“营长,请批准我用高平两用重机枪端了他们的阵地!”
    “你疯了吗?”秦刻骨吼叫起来,“当你射空弹匣里的子弹,你会被一千多枝自动步枪组成的弹雨打成一团再看不出任何形状的肉泥!”
    说完就要去拉住铭心。
    铭心突然端起枪,对着秦刻骨,“不要过来!你们谁也不要过来!”
    父子仨双拳都捏得指节发白:
    “楚铭心,你不要做*,在你的面前有将近两千名恐怖份子,他们中还有实战经验丰富的游击队和国际雇佣兵,你的结局会像刚才牺牲的战士那样在半空中被撕裂成两半!”
    然而,不等他们说完,他们眼前人影一晃,高平两用重机枪的射手席上,就赫然闪现一个身影,那正是楚铭心!
    铭心拼命转动高平两用重机枪上的把手,将枪口慢慢压平,蓦地在风中大笑:
    “和你们父子仨共度那么多快乐时光,我楚铭心已经死而无憾!现在是我用自己的鲜血染红我们伟大五星红旗的时刻!你们不会知道,在小学四年级,当我读到语文课本里叶挺的那首《囚歌》时,我那又哭又笑的感觉!我也无法向你们讲述,我的心灵被一次次洗礼的震撼!我以我是中国人,是龙的子孙为荣,我现在更以我是中*人为荣!我还记得那时*党员陈然高唱凯歌吼出的那句,‘对着死亡我放声大笑,魔鬼的宫殿在笑声中动摇’!”
    说完,她转过脸,扣动了高平两用重机枪的扳机!
    沉默多时的重机枪猛然开始怒吼,23毫米的口径可以打穿任何轻型坦克和装甲车的子弹,以每秒钟39发的射速,带着铭心疯狂的大笑,和她终于爆发出来的无悔军魂,带着她的忠诚和热血,化成了一条条愤怒的火龙,狠狠撞向敌人用二十多挺轻机枪组成地阵地。
    没有任何空歇也绝无休止的狂轰乱炸,让铭心的全身持续不可抵制地拼命颤抖。
    恐怖分子的轻机枪阵地上,顿时响起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一片片腥红的血雾在阵地上此起彼伏。经过铭心疯狂而细密的扫射,不到一分钟,就遍地都是碎裂的肢体,遍地都是红的、白的粘粘腻腻的血肉模糊的牛黄狗宝。
    顷刻间,敌我双方的形势发生了惊天逆转。
    在敌人阵地上,惊惶的叫喊,愤怒的咆哮响成了一片。在惊魂稍定后,至少有两三百枝自动步枪一起对准了铭心。
    这一瞬,秦刻骨疯了!
    他狠狠甩掉眼角的泪水,猛的从阵地上跳起来,嘶声狂叫道,“***!拼命谁不会啊?不就是把脑袋拎在手里,拉着死神大爷一起跳舞吗?兄弟们,跟我一起冲!”
    他撒开腿大步向前狂冲。
    聂辅周和秦切肤则一声不吭地紧追在他的身后。敌方阵地的恐怖分子顿时都懵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的枪林弹雨,竟还有这么三个人敢冲出来!
    不过就是三个人,可他们愣是硬生生地带出了一股千军万马气吞万里如虎般的惨烈杀气。
    不,他们不是三个人!
    他们是三头疯狂咆哮的猛虎,他们是三只血红着双瞳的恶狼,他们是三条仰首狂嗥就会惊天地泣鬼神的九天战龙!
    “当!”
    高平两用重机枪的防弹钢板,终于被密如蝗虫过境的子弹生生打裂,一块三角形的钢片在空中调整翻滚着,狠狠刺进铭心的手臂。
    铭心只觉得左臂狠狠一颤,大股的鲜血就从伤口里涌出来!很快这挺高平两用重机枪怒吼的声音戛然而止。
    望着满地还冒着青烟的弹壳,铭心知道,也许这一闭眼,就要和这个世界永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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