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一次主动出击,虽然结束得有些仓促,但无论是英奇还是朱密上面的领导,对这起突发事件的结果都还算满意。西沙河一役称得上是人赃并获,只是少了两位公主和一个tony,考虑到英奇在踏出国门之后还要和两位少女朝夕相处,朱密在这件事上也就睁之眼闭之眼,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英奇一行人在河口一处码头下了船,朱密还有任务在身,不能送他去机场,只是安排好了乘用的车辆,又叮嘱大少一路小心,到时候便是身在异地他乡,毕竟不比国内。英奇是真心欢喜交了这么一个朋友,他和朱密紧紧握手,互道珍重。惜别在即,双方也不多话,各忙各的,就此不表。
十五这时也被cdia的探员送到码头,几位战友汇合到一起,谈到刚刚那场激烈的战斗,嘴上虽然没有多么得意,可神色之间还是有股老夫犹发少年狂的劲头儿。最兴奋的莫过于项阑珊,她缠着英奇,非要大少细说一遍大厦十层的过往。
英奇没有炫耀,只是如实交代一回,几人都对他从四十米高空跳下来的决断感到敬佩……说好听的是敬佩,说不好听的是笑他傻帽!只有十五看到大少堕楼的整个过程,他说自己心都提到嗓子眼,恨不得用一发22mm口径的脱壳装甲弹把大少送回楼里!英奇想起那玩意儿的威力,连说不敢领教。
看着十五,英奇多了个心眼,他问对方是怎么撞见cdia那伙人的,十五说是脱离战斗的时候被对方堵个正着!英奇不愿多问,但心里还是跟明镜一样。以十五的能力,放弃狙击位置的时候若是能被人堵住,那他就不配世界第一狙手这个称号。具体是怎样的情形,英奇不知道,他也不想当面挑明,反正国家留在他身边的眼睛,白看看又不要钱,他也不会为这件事为难十五,毕竟是一个战壕的同袍。
整理了装备,英奇便拉着小白和战友们一道上路,目的地很明确,燕赵航空公司的专用跑道。想起自己马上就得和亲密无间的爱人说拜拜,男人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当初明知要动身,可怎么也没想到会走得这么仓促。若是青思还好一些,就怕那几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女孩儿一时想不开,到时他是不想走也得走,可苦了这些等着盼着他的姑娘。
路上联系了eco,一切都还好,必然是朱密跟地方警力打过招呼。eco在逃离现场的时候只是引发一定程度的混乱,没有太离谱,出了许家口也没有盘查和拦截,按艾娅的说法……这回是上帝都跟汽车站在一起,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英奇又问tony的状况,eco说是被妮可哄得睡熟了,他这下才算彻底放心。和汽车约好见面的地方,然后便拿起那部卫星电话。在拨通号码之前,英奇是犹豫再三,可真的听到青思的声音,保重这类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这还只是听着爱人的声音,一会儿真要见了面,他还不知心里会是味道。
“喂?英奇吗?你倒是说话啊?怎么回事啊这是?”
青思的声音又凄又急,显然是被男人地行程吓得慌了神儿:“上午家里突然来了一票cdia的特工,带头的人我还真认得,纪律检查委员会的二把手。我以为你又闯了什么大祸,没想到对方还挺客气,就是嘱我给你准备一架货机,等你一到就直飞黎巴嫩。我说有没有商量,人家说一点儿商量也没有。我说我再找人通融一下,人家说找谁都没用。我说这还有没有王法,人家说国家利益就是法!我没辙了,又联系不上你,你叫我一个女人和一家大小怎么办啊?”
青思说到最后,再顾不上问问题,就在男人耳边嘤嘤哭了起来。英奇满嘴苦涩,满以为燕门主母总是有些大气魄,没想到临了分别的时候也是像瓷人那么脆弱。
“青思……你也别急,等我到机场,你把一家大小都带上,我到时再跟你细说好不好?你千万别多心,这回我可没闯祸,人家不是说了吗?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利益,你就当我是出国考察公费旅游!”
“哪有这么简单?”青思不信,“你都把祸闯到黎巴嫩去了还想让我放心吗?那是什么地方?我当我没去过?真主党游击队的火箭弹都是买的我家的,那东西长了眼睛吗?”
英奇抓了抓头,若真是燕家的火箭弹,该不会往他这位老爷身上砸才对:“青思,你先把机场的事情安排好,我这儿已经过了津门,再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咱们见面再说好不好?”
青思又在电话里嘟囔了一阵,一见没有效果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电话,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既然是去贝鲁特,那就绝不能让自家的男人吃亏受委屈,她得联系“燕赵工业”在贝鲁特的代理人,还得给男人的航班置办一些硬朗的货色。
英奇关掉话机,直接交给开车的cdia探员,他回身看了看坐在后排的几位战友,连小白也包括在内,所有人都是一副无牵无挂没心没肺的神情,不像英奇,有家有室,还有女人给他大着肚子。
看到这几位跟随自己的老兵,英奇心里没来由的一阵苦恼。不管国家对自己放心不放心,想到其中有人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个念头就令他异常烦躁。
车到首都机场已是下午三点多,转道燕赵航空公司的私人机库又花了半个多钟头,英奇离得老远就看见等在路边的eco,eco身边自然围着数名望眼欲穿的女子。该怎么道别?该怎么跟她们说起自己这趟九死一生的行程?
眼看就要下车,男人心里还是没谱。当着所有人的面,英奇先是抓头,再又挠挠屁股,变得满脸通红,最后说了一句:“大家……大家好……”
“呸!”齐大小姐朝着这个总不叫人省心的小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好?好个屁好!睡醒一觉就不见人影,一开口就说要飞到西半球,你还有脸过来见我们?”
英奇充作没事儿人一样连连摇头:“黎巴嫩……其实也算东半球的一部分。”
悲晴伸手就要打,却被她的青思阿姨一把拦住。燕家主母到底还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她把几个眼睛通红的女孩子拢到身边,一面数落英奇,一面安慰她们。英奇面对四面八方的口水和眼泪,心里别提多么上火,好在他于来时的路上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被穿甲弹的余力擦伤的胳膊和胸口的两道血痕很好地掩饰起来,这要再让女人们看见,想必又是一番哭天抢地,到时他想走也走不了!
就在眼前这种声色场景快要把英奇逼疯的时候,机场跑道上又过来一部挂着部队牌照的奥迪轿车。等到车身在众人面前稳稳停住,车里就下来一位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女士。英奇向着这位女士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而女士则把自己的行李和一个印有红十字的军用手提箱摞到行李牵引车的货架上。
“我听说……这里有人需要一位随行的军医官?”
梅溪向着英奇开了口。
“你……你……你不能去,你绝对不能去!你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吗?我绝不会让你去贝鲁特!”
英奇几乎是放开喉咙喊了起来,他不知道梅溪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行程,更不知道梅溪为什么要参与这个极度危险的任务。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一道去那个鬼地方吗?”曾经的军医官刻意压低声音。围在男人身边的那些女孩子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自己,这梅溪极不舒服:“这是命令!来自副元首的命令,我是军人,你曾经也是,别告诉我你不懂命令这个字眼的含义!”
“那部保密电话呢?”英奇向着一旁的大笨象探出手。可电话已经被cdia探员拿走了,大笨象只能把一部手机递给大少,但这东西大少自己也有。
“打电话也没用!”梅溪带着讥讽的口吻朝男人念了一句,“古副元首到西部某个大型卫星发射中心视察工作去了,你找不到!”
英奇恨得咬牙切齿,可就是拿这个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在面对最初的时候总有一种心脏萎缩心肌缺血的症状,这个毛病自打那次醉酒乱性之后就再也没好过。以前是他断了与梅溪再重逢的念头,他以为自己会错过一生,这样他会好过一点,可命运又让他们两人走到一起。英奇就觉得这是老天爷跟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我绝不允许你上飞机,你听见没有?”
梅溪摇了摇头,她指了指猫在远处看热闹的几位队上的老战友:“出门在外,他们几个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你能负责吗?”
英奇哑口无言,梅溪很聪明,当着这么多女人的面,她只是拣最轻松的说。英奇是由鬼门关闯过来好几次的人,他自然明白一个经验丰富的军医官对担负高危风险的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当初他和梅溪就是在枪林弹雨中抢救一位战友的时候彼此熟识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该说的都说了,该来的人也都来了,梅溪再也不理装了一肚子气的周英奇,她和大年等几个人走到一起,自顾自地和老战友们开始叙旧。
英奇还没和家里人正式道别就多了一件烦心事,心情更是坏到,只是探出一双手,在贝怡和贝熙地脸蛋儿上大力揉了揉。无声胜有声,他觉得姐妹两都知道他会说什么,而这正是他不想在短暂分别的时候说起的。
剩下青思和婉初,英奇总得交代几句,可反复琢磨,依然是话到嘴边却无法开口。
青思朝着男人连连点头,她抱着隐隐啜泣的女儿,给男人一个坚强的笑容。英奇别无所求,就是看着她们迈不动步。想要就此转身便走,可一双脚却像生根一样埋在跑道里,即使说出来只会让彼此更难受,但英奇还是卯足了劲儿,大声朝着燕家母女吆喝了一句:“等我回来,咱们办喜事!”
青思婉初听得俱是一惊,她们也没空儿琢磨英奇是想跟谁办喜事,两人只是大力点头。
一步一步迈进机舱,回身向着一无所求的女人缓缓招手,看着货舱门在眼前逐渐合拢,英奇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还只是刚刚见面而已,他还来不及把心掏出来给人看,结果分别就在此刻。
大年凑近新上司,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又指了指身后那几位状似无所事事的老战友:“他们选我当代表,跟你问一问,那几位小姐到底哪个是你相好?”
英奇朝着大年瞪了一眼:“你一个老兵长还不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都找地方坐好,马上就要起飞了!”
大少说完话就丢下大年一干人等,再避过垂头不语的梅溪,独自去往驾驶舱,他得跟航班机长和机组成员打个招呼。才走到半路,阑珊已经兴高采烈迎上前来,她扯住英奇的手臂,她拣到一个大便宜一样呵呵直笑:“你猜机长是谁?你认得的!”
英奇瞪大眼睛:
“不会是上回飞九华山的那组人吧?”
阑珊笑得前仰后合:“除了他们还能是谁?他们可是燕赵航空最好的一组机师!你说这次咱们会不会再出什么状况?上次那团血云可把我给吓坏了,还有那些鬼子兵……还有……”
英奇没等小白把话说完就照着她的额头敲了一记重的:“快点闭上你的乌鸦嘴吧,找位置坐好!”
这时机舱内已经响起机长的声音,他叮嘱乘客找好位置,系紧安全带,飞机还有一分钟就要起飞了!借着最后的一分钟,英奇由机舱窗口向后猛瞧,他只能看到依稀几个人影,面对跑道的方向,一动不动。
飞机开始缓缓滑行,又在涡轮发动机的轰鸣声中不断加速,窗前的景物不断向后倒退,越来越快,直到机身猛地一震,压强挤迫人体紧紧靠在座椅上,英奇只能在心中求遍满天神佛,一路顺风……马都功成……与亲人团聚……与爱人重逢!一飞冲天,城市已被抛在地平线的一角,云团反射夕阳的彩光,点亮了男人的面孔,他想……生命之中总有别离,但情义永恒。
进入对流层,货机不再颠簸,飞得异常平稳,可片刻之后便听后舱传来一阵骚动的吵闹声。英奇叹口气,出趟远门,片刻安宁都不可得。他赶到后舱一看,不看还好,看见了真是吓了一大跳,两位公主在eco的肚子里闷了一天,到了天上总算开始出出心火。她们把不太听话的tony踢出车厢,又托大笨象的福,把tony吊上机舱货架的挂钩。
英奇想了想,他好像没有理由阻止急于泄愤的安鲁公主,只叮嘱一声别玩儿得太过分,然后他便独自回去客舱。就在一转身的功夫,眼尖的项阑珊突然指住大少的胸膛:“不得了,你流了好多血哎!”
英奇低头一看,可不是吗?他的伤口复员速度极为惊人,但经过起飞时的一阵颠簸,长好新肉的伤口又迸开了。他是想自己处理一下也就得了,但梅溪还是提着药箱追了上来,英奇是绝对不想面对这个女人的,阑珊又在这时赶过来凑热闹,好在大笨象难得精明一回,他一把就将小刺客扯到身边,让英奇和梅溪双双进了货机客舱。
梅溪在看到男人胸膛的血迹时并没多想,她是军医,自然要尽医者的本份。但当她示意英奇脱掉外衣和衬衣的时候,看着这个只在梦里出现的男人又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她又觉得有些头晕,心跳得像痉挛一样。
英奇了解自己的体魄,这类刀伤连缝合都不必,再过半个小时就能恢复完好,但他不想在梅溪面前表现得像超人一样,找个位置坐好,任由军医官在她的伤口上瞎胡闹。
梅溪望着男人深深紧锁的眉头,她终于感到一丝愧疚!自己可不就是在瞎胡闹?应该是先用酒精消毒,再用碘酒擦拭伤口,然后才能撒上硫磺止血粉和白药,她可倒好,一上来就用碘酒,想到错了再用酒精,男人的皮肉还翻着血口,直接淋上碘酒得有多疼?
梅溪被自己的神经错乱气得直掉眼泪,她也不知这是怎么了,手上沾了他的血,眼睛看着他的伤口,这心里就像给人捅了一刀!再看他的左手大臂,好嘛!整片皮肉都快被高热烫烂了!有些地方还塞着几块惨绿的玻璃片。她心疼,但恨意更甚,恨他不懂得爱惜自己,恨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知道言语一声!
英奇一直没说话,只是偶尔才会看一看军医官的面相。
他看着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看着她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处理伤口。这样似乎也不错……英奇突然笑了笑。至少她不再对自己疾言厉色地咆哮,也不会装出一副任你寻死觅活的样子。她很真实,触手可及!英奇几乎是下意识地探出手,用指尖为她抹去面上的泪痕。
她吓了一跳,向后退了小半步。英奇连忙转过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她似乎很快就平静下来,也不说话,专注打理他的伤口。他以均匀的呼吸掩饰心潮的起伏,也不再看她,专注凝视窗外的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