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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伤心
    一身桃红色小碎花绫袄裙的丽嫔第一个开口说话表示赞同:“嫔妾谨遵娘娘懿旨,一切都以娘娘的言语为准。”别的嫔妃有人无动于衷,有人冷笑不语。
    顾玥顺着众位嫔妃一同行礼告退,走在大门口看着匾额上延禧宫几个大字,眸子里泛着冷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桑姐姐落水失子在宫中修养,倒让这些人耀武扬威起来了,桑姐姐的失子之痛谁能看见,宫里的人情冷暖也是如此无情无义了。
    顾嫔对身边的半夏吩咐道:“走,去椒房宫,去看看桑姐姐。”一众人向椒房宫走去,顾嫔不怕敏妃掌权,她有大皇子又如何,她也看不上敏妃虚心假意的那副模样。她自在惯了,哪里在意这些。
    遇见柳嬷嬷就问道:“桑姐姐在做什么?”
    柳嬷嬷福身问安:“顾嫔安,娘娘在里面休息,顾嫔可要进去和娘娘说说话?”顾嫔和娘娘的两人说的来话,想来顾嫔进去安慰娘娘几句她也是愿意听得,最好听进去。娘娘因失了龙胎和万岁爷闹着,可敏妃和敬妃两人挣着宫权不放,皇后娘娘被关在坤宁宫里,若是敏妃得了宫权,娘娘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在若万岁爷对皇后娘娘不满意,想来也是敏妃最得意了。
    顾嫔问道:“桑姐姐现在怎么样?”那一日桑姐姐哭的伤心欲绝,今日是不是也如那日一样?
    “顾嫔进去劝劝罢,今日午膳又没有用,这样下去娘娘的身体怎么熬得住。”柳嬷嬷嫌弃莲青色绣如意纹杭绸帘子让顾嫔进去,娘娘这次是真的伤心了,可是宫里历来如此,得宠的娘娘哪一个是一生平顺的,没有经过这些疼痛,只盼着娘娘别被这些伤痛打到了就好。
    顾嫔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慕桑身着暗碧色如意缠枝花纹中衣,头上套着蟹爪青蜀锦刻丝福字团纹的抹额,盖着雨过天青色绣宝相花绸面被子,腰后垫着五福捧寿纹宝蓝色纻丝大引枕,脸色蜡黄无生机,嘴唇苍白无力,上面磕着几个血痂,眼神呆滞无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顾玥一看慕桑这个样子,忍不住哭出来,一声一声的唤着:“桑姐姐……”有千言万语压在嗓子里说不出来,那些劝她别伤心的话觉得分量太轻,失子之痛锥心刺骨,谁都不能感同身受,桑姐姐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
    慕桑看着顾玥在那儿哭的伤心,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对她说:“你哭什么?”顾玥看着慕桑那一抹笑只觉得心痛难耐,脸上的眼泪越抹越多,怎么也抹不完,她宁愿她的桑姐姐哭着,也不愿她这样故作坚强的笑着,说:“桑姐姐,你难过你就哭出来,别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桑姐姐……”
    看着顾玥哭的这么伤心,只能先用手帕擦了擦她的脸,笑着说:“我哭什么?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有八九,怎么哭的过来,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苦难,越是艰辛越是要前行。”
    她也算是看透了这些人间事,有些事情是命里注定,就像她要来这古代一样,好好的现代人不当,一场地震非要来这后宫里摸爬滚打,七分是命三分靠谋算。她如今也不想挣什么了,以后的事以后再看罢。
    顾玥能感受到慕桑身上的消极与认命,这样子她要怎么劝说才会听进去,桑姐姐这是真的伤心了,是万岁爷伤着她了。情字当真这么伤人?那她以后不要也罢,她不想也桑姐姐一样,把心寄托在一个人身上,自个儿的心自个儿管着还是好。
    慕桑一天一天的憔悴下去,她听说万岁爷给姜贵人和周贵人赐了三尺白绫了解了此生,宋婕妤褫夺封号囚禁与桂芳殿,慎刑司里的地面被血染了一层又一层,凡参与的宫女内侍一律打杀。绿枝与碧妆也从慎刑司回来了在养伤,路有福和积翠依旧伺候在左右。
    她知道这些可是又有什么用,她的孩子回不来了,她的一厢情愿破灭了,她现在觉得好累,她只想着休息。
    听着稳健的脚步声,她知道是成帝来了,可她没有睁开眼睛的欲望,她不想见他,她看见他就会想起她在后宫里所受的委屈,因为他,她损毁了容颜,因为他,她落水失子;她身下凄惨荒凉,而他花团锦簇,她与他到底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非要绑在一起。
    成帝静静的看着慕桑的睡颜,她憔悴了许多,是不是因为失子而夺取了她所有的心力,看着慕桑脸上的泪痕,他知道她是恨他的,是他没能保护好她和孩子,伸手抹干慕桑脸上的泪痕,带着无限的愧疚低声说:“桑儿,对不起,是朕的错,以后……以后咱们不要了……就……”看着慕桑的容颜,他想要多看看刻在心里面。
    半响,成帝出去问柳嬷嬷慕桑的食膳用的怎么样?也夜里可有睡好?
    慕桑睁开眼睛,眼角处流下滚烫的泪水,她与他之间怎么玩就走到这一步了?慕桑不明白,也没有人能给她解惑。明明当初说好的只是逢场作戏,怎么作着作着就成了真。
    张太医一如往常一样来给慕桑诊脉,不由得想起成帝那天说的话,以后不要了,以后不要什么了,他为什么会那么愧疚?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缠上来,缠得她头疼发晕。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现,这一句突匹的话就出来了,以后咱们不要孩子了。这是不是万岁爷的意思,那一句未完的话里是不是缺孩子这两个字,是不是这样?
    她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章太医一直给她诊脉,想来最清楚她的身体状况,问道:“章太医,你实话实话什么告诉本宫,本宫还有没有在怀孕的可能了?”
    章太医心里一跳,沉默不语,娘娘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娘娘不应该知道的。
    慕桑见章太医不说话,心里也不生气,想必万岁爷不让她说的,她现在就是想知道答案,再说她以后能不能怀孕她也有知情权,嘴里淡淡道:“你不说也罢,这宫里太医多的是,本宫叫他们来诊,总有一个说实话的,再者不行,这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在,本宫让太后娘娘寻了宫外的医者也是一样的,总归是纸包不住火,瞒不过本宫的。”
    章太医的额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下来,这件事是万岁爷不让说的,他那里有胆子说,可贤妃娘娘分明听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不然怎么这么肯定,今天他不说明天正如娘娘所言,她终究是会知道的。双膝跪地说道:“娘娘赎罪,微臣罪该万死。”
    慕桑心道果然如此,脸色不变的说:“说吧,本宫赎你无罪,你说过了本宫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她做好准备了,怎么样的消息她都能接受了。
    章太医咬咬牙,在心里做了决定,今日他不说以后娘娘哪里需要他诊脉了,斟酌着说:“娘娘因落水留下了后遗症,河水冰凉刺骨不仅让娘娘落胎了,以后娘娘极难有孕。”
    慕桑见章太医松了口开始说实话,步步紧逼道:“是极难有孕还是压根就不能有孕了?章太医,话说道这个份上了,你就一并告诉本宫,本宫受得住,只不过是确定一下。”
    不孕对于女子来说何其残忍,更何况是后宫里的娘娘,没有子嗣旁身,而又无宠,以后的日子极不好过,若直接说娘娘以后不孕,娘娘肯定受不住的,他还是给贤妃娘娘一些希望的好,因此说:“微臣以后会调解娘娘的身子,娘娘身体好转还是会怀上皇嗣的。”
    慕桑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她以后不能怀孕了,她以后不能做母亲了。这些不过是把心里的猜想验证了而已,摆摆手示意章太医下去,说:“万岁爷不想本宫知道,你就当本宫不知道罢。”
    章太医听闻:“微臣明白,微臣告退。”
    以后喝药的日子里慕桑越发觉得没意思了,万岁爷来了她也不爱搭理,一个不能怀孕的嫔妃,万岁爷何苦来费心,就算现在依旧盛宠优渥,当朱颜辞镜花辞树的时候如何自处,那时候更难堪罢了,她只不过是提前适应适应。
    慢慢的椒房宫万岁爷也不大爱来了,从前宠冠六宫的贤妃娘娘如今门前冷落,宫里的奴才都是趋炎附势之辈,最会是见风使舵,没看见敏妃娘娘现在独得恩宠,前朝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了吗?大皇子可比二皇子身份高多了,再说一直以来立太子以立长立嫡为准,大皇子就占了个长。敏妃与贤妃自来就不打对付,现在谁敢惹敏妃娘娘不痛快?
    听着外面的各种消息,绿枝第一个坐不住了,这么下去娘娘的位置去哪儿了?因此劝道:“娘娘,你就这么沉静下去了,你让亲着痛仇者快!”
    慕桑现在的精神好多了,搬了摇椅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眯着眼睛回答绿枝的问题:“何来的仇者快,万岁爷不是说已经赐了姜贵人和周贵人三尺白绫吗?”绿枝看着这样的慕桑,心里无比担心,自从娘娘失了皇子之后,就一直这样淡淡的笑着,没有过多的情绪,好像这个世界和她没有多大的联了,为此,她就特别担心,她宁愿娘娘闹着哭着,也不会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奶奶说话,一直把一件事憋在心里就憋成了一根刺、一道旧伤痕,不敢提不敢动,一动就疼,她真的不希望娘娘一直这样。
    慕桑对着绿枝说:“不会的,你让我缓缓。”我只是有些累了,身心俱疲,缓好了自然就好了。
    绿枝知道娘娘自从那以后就是这样,她现在得了柳嬷嬷的令,各方面的想要让娘娘振作起来:“小主子等着你给他报仇呢,你不能让小主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娘娘你作为他娘亲不能什么都不做,小主子在天之灵怎么能安息?”
    说起孩子她现在也疼,可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就问一旁的碧妆:“碧妆,你说,是皇后害了我吗?”
    碧妆见主子突然提到她,一蒙老老实实的回话:“奴婢不敢言,不全是……”
    慕桑打断她的话:“皇后那是失察之责。”也不知万岁爷是护着皇后还是罚着皇后?
    安修仪和一个宫人进来探望慕桑来了,慕桑与安修仪相互行礼之后,就邀请她坐下,笑着说:“别人都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你倒是来了。”
    安修仪一身竹青色暗花雨花锦对襟梅纹百褶裙,一如从前一样淡然,慢慢的说道:“宫里太热闹,嫔妾到娘娘这里来偷得浮生半日闲。”
    慕桑自嘲道:“也是,本宫这儿现在最清静了。”
    “娘娘说得哪里话?我就觉得娘娘这儿最合心意。”安修仪也不理会慕桑话语里的自嘲,自顾自的说着外面的事:“敏妃娘娘宫里的菊花又开了,日日宴请倒吵着人头疼,过来和娘娘说说话儿。”
    看看天空,秋高气爽的这天儿确实适合赏花,敏妃做的也不过分,只不过是会享受了而已,笑着说:“这天气最适合赏菊品茶了。”
    “菊贵在风骨,这般赏玩倒也辜负了菊花的风韵。”安修仪见慕桑这样云淡风轻,反而觉得是一个说话的好去处,想着以后要常来说说话,说的话也实在也算是心里话了:“嫔妾又是个不爱挣权夺势的,只要后宫姐妹都好好的,二皇子也好好的长大成人,嫔妾也就心满意足,一生无憾了。”
    慕桑听着也不打断她,待她说完了就迎合着闲话:“安修仪倒是个心宽自乐的人,可惜了……”
    她憋了慕桑一眼,依旧是好脾气的笑着说:“可惜什么,如今敏妃看着如日中天,殊不知是火上烧油,俗话说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李家太过了。”安修仪神色温和,这些话和她的表情丝毫不搭边,想来也是被前朝立太子的事闹得坐不住了。
    不简单呐,连宫外的事都清楚,还是李家着实太张狂了?还是天下人皆知李家张狂,一句话这意思就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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