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清时势, 傲气已散,傲骨犹在:“你费尽心思把我弄进来,总不能让我轻易死了,对不对?”
周豫自不会让她死了,但也不在乎她的死活,看她如看蝼蚁:“你死了,还有你姐,懂吗?”
乔颖眼里闪过一丝忧心,咬紧唇,恨恨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想你识趣点。”
周豫蹲下来,揉了揉她的发,那火红的发色刺到了他的眼。乔雅是乌黑如瀑的长发,她是俏丽的火红色短发。只这一点,就不像。所以,她的头发要留长点,然后,肤色要更苍白点,她要更像点,才能扮演好一个替身。
他撩起乔颖的一绺发,出神地想着。
乔颖忍着嫌恶,识趣地任他动作。
她现在处于绝对的弱势,只能忍辱偷生。
乔雅亦然。
她坐在古堡的正厅里,看着不远处的叶南峤和邵霆,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求助,但只能静静坐着。她失败了太多次,以至于现在每走一步都异常小心。
“叶医生,阿臻他近来有些头疼。”
乔雅借着沈以臻的病情开始话题:“你能帮他看看,开点药么?”
正是晚餐点。
他们这些人正在等候周豫这个东道主的到来。
叶南峤听到她的话,便转向了沈以臻:“头痛?还有其他不适吗?”
沈以臻摇头,低声解释:“以前脑震荡过,应该是后遗症发作了。”
叶南峤点头,又问:“平时吃了什么药?”
“止痛药,偶尔疼狠了,吃安眠药。”
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叶南峤思考了片刻,郑重说:“等晚餐结束了,过来做个检查。痛在脑袋,轻视不得。”
“谢谢。”
沈以臻言语冷淡,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那好,等会我陪你去。”
乔雅听出他不想去,想着自己的计划,故意接了话:“阿臻,去检查看看,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她现在多用关心、温柔去蛊惑他、麻痹他。
沈以臻许是被蛊惑,许是头疼难忍,许是一时大意,点了头:“好,听你的。”
乔雅心里一喜,面上却是淡淡的,视线落在了长桌的丰盛食物上。
翠鹭古堡的一日三餐多是中式的。
但许是迎接从国外来的女儿,准备的食物是西餐,红酒、牛排、鹅肝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周豫姗姗来迟,身后跟着换了件裙裳的女儿。
周思鸾精心画了妆,换了一件淡紫色的曳地长裙,莹白细长的天鹅颈上戴着一条璀璨的紫宝石项链,整个人容光焕发,像是高贵不可侵/犯的公主。
女为悦己者容。
乔雅脑海闪过这句话,余光看了眼沈以臻,见他懒得瞧一眼,迅速代入自己的女友角色,准备迎接来自周思鸾的挑衅。
“臻哥哥——”
周思鸾嗲声嗲气,步伐翩跹地过来,还作秀似的扯着裙摆盈盈一拜,笑道:“我能坐在你身边吗?”
她在回房反思的时候已经向成邺打听了他的身份信息,知道他是父亲重金培养的天才画家,想他做男朋友的念头就更强烈了。
“不能!”
沈以臻不留情面地拒绝了,“我的身边有人了。”
一语双关。
他看向乔雅,声音更冷了:“周小姐,希望你矜持点。你这样做,我的女朋友会不高兴的。”
“我不管她高不高兴,你高兴就好了。”
周思鸾压根不知道矜持为何物,不让做,也要做,扯了一张椅子,硬是挤在了两人身中间:“我觉得这个位置好。我想坐在这里。”
乔雅:“……”
她是真没想到周思鸾的智商、情商能低到这份上。
没眼力见儿就算了,想要讨好人,还能不顾人的意愿,几句话说的满满侵/略感。
她几乎是同情了,忍不住说:“周小姐,追一个人,最低的要求便是顺其心,通其意了。你这样做,他不会喜欢你的。”
“要你管!”
周思鸾并不领情,口气很凶,坐下来后,继续没眼力见地切了一块牛排放到了沈以臻面前的盘子上,还嗲声嗲气地笑:“臻哥哥,我觉得我的牛排更好吃哦。”
乔雅:“……”
她觉得周思鸾的双商是没救了。
她余光看向沈以臻,他的脸几乎黑成锅底了。
她知道他快忍不下去了,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周豫,后者似乎对此习以为常,神色平淡地说:“鸾儿,不要闹!”
五个字,极有分量。
搁平时,周思鸾也是害怕的,但一想到在他房里听到的动静,叛逆心就上来了:“我闹什么了?我不过就是追个人,你呢?你有妇之夫还乱搞!周豫,我告诉你,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不学好,都是你做的榜样。”
她继续蠢到没下限。
竟然在外人面前揭父亲的短、打他的脸。
乔雅同情地看着周豫,这人处事周密,严谨自制,又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生出的女儿实在是个遗憾。
周豫大抵感受到她的这种情绪,脸上一阵难堪。他是极在乎形象的,尤其是在乔雅面前,永远优雅,永远绅士,永远淡定自若,但这一刻,通通破功了。他就像是被扒开外衣的小丑,一道道丑陋的疤痕横出来。
“够了!”
他低喝一声,握着刀叉的手,青筋跳跃。
“看来你是反思的不够!”
周豫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暴戾,瞥了眼身边的成邺,缓了一口气,声音平静冷漠:“立刻带小姐回房,没我的允许,不许她出来!”
“你又这样!”
“你就是做贼心虚了!”
“放开我!我要告诉我妈,你虐待我!”
……
周思鸾一声声怒吼飘远了。
等她被成邺拖走了,周豫才又笑着出了声:“让你们见笑了,她这叛逆期,一天不跟我闹,似乎浑身就不舒服。”
他纯粹是自找台阶、缓解尴尬。
众人很配合地笑笑,继续用餐。
场面很安静。
没有人说话。
周豫认真地切着牛排,三分熟,很生,肉质呈桃红色,里面还漫出很多血丝。他优雅嚼着,吃得津津有味,眉头也舒展了,温柔含笑地安排:“南峤,两天后,霍老先生会过来。他的心脏搭桥手术,需要你费点心。”
叶南峤点头应了:“嗯。我已经做好相关准备了。”
“好。你主刀,我总是放心的。”
周豫说着,又看向邵霆:“你近来若是没事,可以去柯家一趟。柯小公子惹了点麻烦,你去看顾一二。”
邵霆对这个临时保镖的小任务没什么异议,点头说:“我知道了。”
“小心些,听说对方来头很大,柯家那边折进去好些个保镖了。”
“嗯。”
他们的谈话很隐晦,但乔雅还是听出了点门道。她先是惊讶,接着很快豁然了。
周豫在不法行业内游走多年不倒,肯定是有后台的。
叶南峤善医术,邵霆善武术,如此,一文一武,帮助他广结“善”缘,收买人心。
怪不得他能在各行各业玩的开。
正想着,周豫话题转到了沈以臻身上:“那幅画进展如何?”
他觉得给的时间差不多了。
“没什么进展。”
沈以臻脸色淡淡,没有多谈的兴趣。
周豫用餐的动作停下来,搁了刀叉,优雅一笑:“以你的能力应该不至于这么长时间,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确实遇到了。
沈以臻有着天才的清高和傲气,临摹时,一想到拿着自己的绘画天赋去绘制赝品,就觉在糟蹋自己的才华。他不想给自己的人生履历上添一道伪造名画的“光荣”事迹,而且,有种预感:一旦走上这条路,想回头就难了。而且,前面还有恩师达恩斯血淋淋的教训在。他犹豫了,退缩了,但周豫于他有恩,贸然拒绝恐会生枝节。
他在等一个时机。
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所以,他随意扯了个由头:“有几个颜色不太对。”
“你说说看,我让人重新准备。”
“市场上不一定买得到。”
“那是我该考虑的问题。”
周豫语气赫然强硬了,“三少,你只要不让我失望就好。”
他说着,沉默了几秒钟,让人拿来了两幅《亚威农少女》的临摹品,语带深意地说:“这是我两位朋友今天送过来的。”
他做事总是双份保险、三份安全,并不是只有沈以臻能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