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一瞧,何增减倏地抽调了邵观潮手中的剧本,大喝道:“祖宗!我亲爸!你到底几天几夜没合眼了?”
邵观潮被这么一喊,肩膀一震,仿佛才从沉思中被唤醒,他迷迷瞪瞪地抬头看到哆嗦着指向自己的何增减,张嘴道:“啊?你说什么?”他这一张嘴又把何增减吓了一跳,声音沙哑地不像话,听上去满是憔悴病态的意味。
“你这两天在做什么哟……”何增减痛心疾首地催促他起身回卧室补觉,“下一期后天就要录了,以这个状态去参加录制可不行啊。”
邵观潮迟钝地眨了眨眼,勉强聚拢点精神应付何增减:“我有在睡觉。”
“有睡你还这个样子?”何增减瞪着眼睛看邵观潮,眼中是满满的不信任。
“只是睡不着罢了。”大喘气完的邵观潮慢腾腾地把话给补全了。
一听自家艺人有失眠倾向,何增减关切地追问道:“怎么会突然失眠?看剧本压力太大了吗?那不然穆导的新戏咱们就不接了?正好顾导在筹备一部军旅题材的新戏,咱们到时候去试那一部吧,那一部基本没有啥爱情戏。”
“剧本没什么压力,”邵观潮放空思绪久了,再应答别人的时候就显得有些机械了,“最近找到了一点感觉,想再试试穆导的这部。”
不是剧本的压力,那是什么?何增减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目光触及桌上那半杯牛奶,一拍大腿恍悟道:“那是吃外卖吃多了不开心了?没事,等等马上就饭点了,最近控制得好,我们可以去汪帅哥的会所里吃顿好的。”
何增减的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大门传来了钥匙插入齿孔转动的声音,震惊于五年来一直没给出去的另一把备用钥匙居然也有主人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扭头去看门口。
门开了,穿着和邵观潮身上同款居家服的季容拎着好几袋食材走了进来,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用于伪装的黑框眼镜,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别样的慵懒帅气。
季容一进门就看到了玄关处摆着一双陌生的鞋子,心下知道家里来客人了,不期然转头就对上了何增减那一双懵逼的眼睛。
何增减莫名从季容的温和笑容里读出了“确认过眼神,是不该来的人”,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缩完了之后又纳罕自己这怂的是个什么劲——明明对方才是那个不该来的人啊!接着何增减又意识到了,这季容手里拿着另一把备用钥匙,穿的还是祖宗同款居家服,以他手里的菜量来判断,这两人怕是这几天都是在同个屋檐下度过的。
于是何增减又转过头去看邵观潮,幽幽地问道:“那天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说听水老师只住几天就走了么?”这“几天”的时间算起来未免也太长了一点。
“我那天明明说的是他想住一辈子也可以。”邵观潮也跟着幽幽地回道。
何增减没听到邵观潮的回答,注意力全放到了从门口走到书房外的季容,对方站到邵观潮视线可以触及的视角站定,冲他摇了摇手里的食材:“今天买了豆腐,中午给你做麻婆豆腐。”
见何增减仍然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瞧,季容微笑着问道:“何先生留下来用个便饭?”
感受到身后突然暴涨的强烈情绪,何增减顶着对方眼神中藏不住的“快拒绝”硬着头皮,装出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道:“太棒了,正好中午我还没有订餐呢!”
然而等坐上邵家的餐桌之后,何增减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英勇无畏有多么让人头大。
季容做了五个菜,两荤两素一汤,看起来颜色丰富极了,他又端出了三碗饭,两碗造型精致,另一碗少得可怜,关键是摆盘还丑。季容十分自然地把最少的那碗饭放到了何增减的手边,拉开椅子坐下,还谦虚地对何增减道:“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菜,何先生见谅。”
何增减:……我看家里是没什么饭才对。
本来也就是为着自家祖宗的意愿强行被扣留下来的何增减只敢在心中暗暗吐槽,一边自我安慰“饭少吃点那就多吃点菜好了”,结果他刚在番茄炒蛋的盘子里夹了一筷子,就看到季容将整个盘子端了起来,把几乎大半盘炒蛋拨到了邵观潮的碗里。
没事,没有了番茄炒蛋,还有鱼香茄子。何增减深吸一口气继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是季容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端起盘子把大半盘茄子拨到了邵观潮手侧另一个空碗里。
何增减忍了半天没忍住,委委屈屈地和自家老板打报告:“邵哥,你家盘子还挺多哈。”
邵观潮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假没听懂,淡淡地“唔”了一声,伸筷在那盆拨出来的鱼香茄子里捞了一块茄子,抬眼看了眼何增减眼前几乎只剩汤汁的鱼香茄子道:“你多吃点。”
何增减这才意识到刚才老板在书房里强烈的情绪不是在说“留下来”,而是在说“请你做天边最美的云彩——有多远走多远”。他为自己的不解风情流泪了,颤颤巍巍地举手发言道:“我现在重新做阅读理解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