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时卿看他一眼。
    “我有时候觉得——”文泽皱紧了眉，忽然又松开，睁大一双眼睛，红红的望着杨时卿，“觉得我活得特别不真切——每天都在重复一样的生活，上课，做试卷，写错题。操！我要疯了！杨时卿，你会不会有这种感觉？”
    杨时卿跟文泽对视了一会，最终把目光缓缓地错开。
    其实杨时卿没办法跟他产生共鸣。
    别人在疯狂写随堂作业的时候，他正发着呆听着歌写着小诗。别人在做额外的试卷题海遨游的时候，他正偷偷地把老师发的练习试卷折纸丢进抽屉深处。
    杨时卿对学习的欲望并没有那么强烈。也并不是不求上进，而是被一种名为迷茫的情绪笼罩了整个身心。迷茫自己未来的发展，迷茫现在做的事对于以后的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
    迷茫让杨时卿养成了随性的学习习惯，而这种懒散的态度，是班主任刘志春最为不齿的。
    刚分班时，奇葩的班主任就做了一系列让杨时卿留下深刻印象的事，这让杨时卿对于上课学习更加地无感。
    毕竟谁都不会喜欢上一个，自习课时看到男学生照镜子梳头，班会课就狠狠将其拎出来冷嘲热讽，并打上“心理变态”“不爱学习”等标签的班主任。
    而刘志春却极其地偏爱文泽。对于文泽的偏袒是谁都可以说上一二的。在他眼里，文泽学习好，求上进，人也精神，不喜欢花里胡哨地打扮，是个人见人爱的三好学生。
    所以这样的杨时卿是没办法跟文泽产生共鸣的。
    十分钟到，白色雪铁龙司机踩点到了约定的位置。杨时卿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文泽随之跟上。就像关上了一扇门，再没有多余的矫情话，两个大男孩一路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事，痛痛快快地来到网吧打算大杀一场。
    但杨时卿没有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刘志春恰好因为约好了给一个学生讲解英语错题而留了下来。而巧的是老丁也正好临时有事，急匆匆跟刘志春换了个班就赶回了家。
    下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刘志春来到教室，隐藏在人群中一些细碎的议论顿时消了声。
    蔡柏一愣，一瞬间吓得冷汗直冒。
    刘志春环视了一圈教室，盯着杨时卿的空位好几秒，最终抬脚朝那个方向走来，停在了蔡柏的身边，伸手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蔡柏抬起头，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
    “那里是谁？”刘志春手指指向杨时卿座位的方向，放低声音问道。
    蔡柏咽下一口口水：“杨时卿。”
    “去哪儿了？”
    “去……楼上问问题了吧。”
    刘志春看了蔡柏一会，半天没说话，最后目光停留在杨时卿稍显杂乱的课桌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蔡柏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最后只是回过了头故作写题，余光却不断往刘志春的方向瞟。
    刘志春停留了几秒钟，最后还是离开了。
    蔡柏吓出一身冷汗，在心中默默祈祷杨时卿能安全过关。
    蔡柏的祈祷并没有应验。
    直到第三节晚自习快要下课，杨时卿的座位还是空着的，连同文泽的一起。杨时卿平时就和文泽走得很近，刘志春带过五年的班，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刘志春气得不行，只好又找来蔡柏，这次是单独把她叫到走廊上问话。
    “杨时卿今天有没有来上晚自习？”
    “……有的。”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第一节课吧……”
    “他一个人走的！？是不是和文泽一起？”刘志春没控制住，一时有些暴躁。
    蔡柏吓得一哆嗦，急忙低下了头。
    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些。刘志春气得几乎要直接打电话给杨时卿的家长了。自己不学好，居然还带坏自己优秀的学生文泽。刘志春早就知道，文泽平时跟杨时卿走得太近，迟早要出事！这万一两个人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谁又能负得起责任？简直是太不成熟了，净给老师添麻烦！
    刘志春把蔡柏叫回了教室，心想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一边转身快速走向办公室，打算打个电话把杨时卿的家长找来。
    刘志春到了办公室，正好碰上年级主任钱老师来要之前放在这里的U盘。刘志春用钥匙打开抽屉，把U盘递给钱老师，这才注意到钱老师身边跟着一个个子挺高看上去有些眼生的男孩。
    这个应该就是那个新转来成绩很好的明煦同学了吧。
    钱老师接过U盘，递给明煦，叮嘱道：“你拷完资料，别忘了把U盘放回我右边第二格抽屉里。临走时关上办公室的门。”
    明煦点头说了声好，又抬头看了刘志春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开始确认手里打印的纸张有没有缺页。
    “钱老师，”刘志春问了句，“这是在准备下周一的国旗演讲吗？”
    “嗯，”钱老师点了下头，“明煦和谭云岩准备了挺久，机会难得。”
    刘志春应了一声，便拿出手机解了锁。钱老师顺口问道：“刘老师今天值班？”
    “嗯，”说到这个，刘志春有些头疼地皱紧了眉毛，“两个学生晚自习不在教室，我要打电话找家长谈谈了。”
    一旁一直安静着的明煦手指一颤，动作停了下来。
    作为年级组长，钱老师不禁有些紧张：“不在教室？哪两个学生？”
    “就是班里的文泽和杨时卿，现在还不清楚。我也要急坏了。”刘志春来来回回踱着步，“只有把家长叫过来，看看能不能一起找人。这件事必须要重视了。”
    刘志春一边握着手机找通讯录一边还低声抱怨着：“这个杨时卿，天天就会惹事给老师找麻烦……”
    明煦看了一眼刘志春，又联系杨时卿之前的一些话，登时心里明朗了三分。
    明煦稍加思索了片刻，措好了词，走上前，轻声道：“老师，您说的是杨时卿吗？他是我的室友。”
    刘志春和钱老师同时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明煦的目光不变，不疾不徐接着道：“老师您误会了。是这样的，上课的时候文泽同学突然胃病发作，杨时卿就送他回了寝室。之后到教室找我要家里的钥匙，接着回家给文泽拿胃病药去了。”明煦顿了顿，接着道，“现在……他应该在赶来学校的路上吧。”
    刘志春和钱老师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静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