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吐了口唾沫,自然也看漏了王若与脸上一晃而过的庆幸。
“小崽子跑了就跑了,杀了这个女人也是一样的。”
他掏出一把匕首,对准王若与的肚子毫不犹豫地捅了下去。
一刀,两刀……似是发泄一般,王若与的肚子被他捅成了血窟窿,随着匕首拔出体内飞溅的血液低落在了草莓小方上。
“走!”
确定王若与活不了了,那个男人才解恨地将她扔在一旁,然后带着小弟们匆匆离开。
尚且有点意识到王若与看着那些人离开,翻身趴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甚至还有肠子从那些血窟窿里面滑出。
她凭着执念,慢慢的,慢慢的往卧室爬去。
她的安安,她的安安还在里面啊,可她快活不下去了,她的安安,她的安安怎么办啊。
王若与绝望地看着那扇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房门,睁大眼睛,然后没了气息。
客厅的挂钟指向了两点半,这个闹钟是老式闹钟,每当到整点和半点的时候,都会有一只小鸟出来鸣叫报时,随着钟声响起,卧室的床底下也传出了敲打的动静。
“砰——砰——砰——”
王若与行动匆忙,床板的按扣并未完全锁上,里头关着的孩子生气的踢踹了好几脚,床侧板应声倒下。
吃饭,吃饭。
孩子心里默念着,跟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走到客厅。
他看到了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母亲,脚步停顿了片刻,然后又沉默地走到餐桌旁。
沾染了血液的草莓小方显的无比红艳,小男孩看着蛋糕,又看了看一旁的小勺子,慢慢拿起了小勺,然后一口一口,将那块被血染透的蛋糕吃进肚子。
小男孩的嘴巴红艳艳的,配合着倒在一旁的女尸,显的诡异无比,让人无端升起一股凉气。
******
“老大,嫂子还没接电话吗?”
另一边,一群乘着警车准备回禹州的禁毒总队。
“这次端了一个大窝,老大你也好陪陪嫂子和安安,嫂子她不容易。”
一个皮肤黝黑,面容刚毅的男人皱着眉看着总是无人接听的手机,听到一旁队友的话时总算舒展些眉头。
若与不接电话,或许是因为在哄孩子吧?
“嗯,我知道。”
江诚并不是那种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不过他心里也明白妻子的不易,毕竟做他们的妻子,本来就要承担比普通人更多的风险,加上儿子又有那样的病症,江诚自然知道妻子这些年牺牲了多少,付出了多少。
他很爱他的老婆,也很爱他的孩子,江诚想过了,他的年纪不小了,过几年他就申请转职,好好陪伴妻子孩子,也不用让他们为他提心吊胆了。
回到总队述职完毕,江诚在回家前特地去玩具商店买了一个和儿子差不多高的小猪佩奇。
听老婆电话里说儿子最近特别喜欢这个丑丑的小猪,要是给儿子买了这个礼物,他没准能够多看他一眼,想到宝贝儿子,江诚不由扬起了嘴角,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楼上有人被杀了,血流了一地。”
“啧啧啧,听说这家孩子有病,全靠这个妈妈照顾着,你说普普通通的人家,哪里招惹来的仇人呢?”
“谁知道呢,听说那个女人死了,小孩还默不作声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打电话报警,也不叫隔壁的邻居,还是那女人的爸妈过来敲门,看没人响应,而门锁有被撬的痕迹报警才知道屋里有人死了。”
江诚抱着小猪佩奇,正准备上楼的时候发现这个平时没多少人的老楼挤满了看热闹的住户,他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们说这栋楼里有人死了,哪户人家,谁死了?”
听清了那些人的议论,江诚手里的小猪佩奇掉在了地上,他拽住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厉声质问道。
“我怎么知道是哪户人家,就是听说楼上有人死了,被捅了好几刀,肠子都流了一地呢,你说这都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那人还想往下说,但显然江诚已经没心情听,他挤开楼梯上堵着的那些看热闹的人,一个劲往楼上冲。
“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嘘,这是楼上死的那个女人的老公,常年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头干什么,我看啊,这歹人保不准就是他引来的。”
“这样啊?啧啧啧,你说会不会是他外头有人了,情杀啊?”
对于这些议论声,江诚充耳不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是他猜想的那样。
“让一让,我们要送尸体去警局。”
江诚冲到门口的位置时,几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扛着担架准备下楼。
“都怪我,怪我耳背,当时我怎么就没有听见响动呢,如果我听见了,若与可能就不会死。”
对门的刘老太哭的稀里哗啦的,中午还和她到过招呼,邀请她去家里吃晚饭的好姑娘,怎么就死了呢。
江诚的灵魂就像出窍了一样,他看着担架上的白被单,一团血色在中央的位置沁出,他双手颤抖着靠近,掀开床单一觉,女人苍白的面孔显露在他面前,江诚手一抖,直接跪在了担架边上。
“是你,都是你,一定是你惹来的麻烦,是你害死我家若与的。”
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从屋里冲了出来,当初她就不让女儿和这个男人在一块,缉毒警察有什么好的,也就是外人听着名头光鲜。
这个职业可是血染出来的,贩毒的都是一些什么人,那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不要命的人物,跟那些人做对,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女儿非不听她的,死活都要和这个男人在一块,生孩子的时候,人家产房外有老公守着,她的女儿呢,只有她和她爸陪着,孤零零的看着就让人心酸。
尤其后来外孙又检查出那样的毛病,吕秀看着女儿受累,她这个当妈的揪心的疼,那个时候,这个男人又在哪儿呢?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若与那样的好性子是不会和人结仇的,反倒是她这个好女婿江诚,做的是那样的职业,有的是人想找他的家人报仇泄愤。
“你别再靠近我们这家子了,别再祸害人了!”
吕秀就是一个普通人,她知道缉毒警伟大,知道自己女婿不容易,可她女儿死了,她如珠似宝养大的闺女死了,还死的那样凄惨,她根本就没办法理智地对待江诚,她只想这个男人滚远远的,再也不要来祸害他们了。
“安安、安安呢?”
江诚的声音极其艰涩,他红着眼眶看向岳母。
“和你没关系了,反正以前你也没管过他,你走吧,别再把安安也害死了。”
女儿没了,外孙就是吕秀和丈夫王援东唯一的亲人,他们不会让外孙步上女儿的后尘。
吕秀使劲推开那个体格强壮的女婿,她身后一个佝偻着背,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老头抱着一个孩子出来。
他的眼泪早就哭干了,这会儿只能憎恨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婿,然后抱紧外孙离开。
老伴说的对,不能再让外孙跟着这个男人了。
他只恨当初自己太不坚定,要是他能够强硬地分开女儿和这个男人,也不至于落到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境地。
江诚想追过去,可又不敢用力推搡拦着他的岳母,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离开。
******
“安安,是安安吗,我是爸爸啊?”
两个月后,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男人出现在离禹州几千里之外的徐州市的某个公寓楼前。
一楼赠送的花园里,一个小男孩正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蚂蚁搬家。
这间屋子里住的正是王援东夫妇以及江流,因为之前王若与的死亡被定性为毒贩报复,三人被该换了户籍,安排到了徐州市。
院子里的小男孩显然没有搭理江诚的**。
“安安,爸爸要走了,对不起,爸爸让你永远失去妈妈了。”
江诚的语音低成,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和哭腔。
“我不是个好丈夫,也当不成一个好爸爸。”
他蹲下身,掏出一个小猪佩奇的挂件,透过花园的围栏塞到小男孩面前。
“我真的,真的好想听安安叫我一声爸爸。”
江诚垂下眼,用手捂住眼框,好半响后才收拾好心情。
他静静地看了儿子许久,仿佛要将他永远记在心里。
下午点心时间到了,吕秀准备带外孙回房间吃点心,她出来时,正巧看到了江诚远去的背影。
是他吗?
吕秀有一瞬间不确定,过了最悲痛的时间段,对于那个女婿,她其实没那么憎恨了,可她依旧无法接受对方再次进入他们的生活,她已经失去了女儿,不能再失去外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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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王家的房门被敲响,吕秀抱着孙子打开门。
“阿姨,抱歉。”
几个普通打扮的青年出现在门口,领头的那个人手里捧着骨灰盒,嘴巴轻轻嚅动。
这几个青年身上俱透露着血煞气,一看就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
吕秀眼神忽然恍惚,她看到随着骨灰盒递过来的染着血的女儿和的女婿的唯一合照,忍不住崩溃大哭。
第209章 孤独症2
王若与的死因备受关注, 因为她的身份敏感, 在命案发生后,几乎全禹州的一线警力都被调派过来侦查这个案件。
江家的老公寓年久失修,除了极少一部分业主私装的摄像头外没有任何有用的监控录像,所有警员开始将重点放在小区附近所有路段的监控上面,一连好几天,几乎全员午休地筛选排查出现在录像里的可疑人物和可疑车辆,那些日子,专案组组员的眼球都是红的,眼圈都是黑的。
在所有人的努力下, 案件终于有了眉目, 可谁也没想到,随着案件的深入调查, 除了王若与的死因可以定性为毒贩的打击报复外,警方还借由那几个在上一次扫毒行动中跑掉的毒贩, 顺藤摸瓜找到了另一个制毒贩毒的团伙, 只是因为有之前那行人的前车之鉴, 那个团伙行事小心了许多,缉毒专队足足蛰伏了三个月,才将那伙人一网打尽。
“队长击毙了杀害嫂子的凶手, 只是……”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
吕秀的嚎啕勾起了在场这些铁血铮铮的汉子们的伤心事,那个手捧着骨灰盒的黑壮青年语气哽咽,也早已经泪流满面。
其实不仅是队长, 这次扫毒行动,他们一共牺牲了7个同志,重伤13人,轻伤人数更多,其中重伤的13人中还有三个在icu病房,随时都有咽气的可能。
林勇心里也恨,恨那些贩毒的人,也恨那些吸毒的人,如果这世界上没有这两种人的存在,他们的朋友、兄弟就不会牺牲。
尤其当看到吕老太太这般伤心的时候,林勇心中也有些怆然,会不会哪一天,他的兄弟们也会捧着骨灰去他家,那时候,他的爸妈怎么办,他的爷爷奶奶怎么办。
因为这份顾虑,林勇今年都已经31了,却迟迟不敢结婚,他怕自己死了留下孤儿寡母,也怕自己活着却拖累了老婆孩子,王若与的死更是给了他一个血的警醒,恐怕在他脱下这一生警服之前,他是不敢考虑人生大事了。
可这是他们活该牺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