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袋藏在冬日的棉袍当中,枝枝就看见了在书房外踌躇不前的王全志,她打开门走出去,道:“你们守好书房,我出去之后别人有没理由往里闯,谁敢进去一步,就杀了他。”
她站在台阶上,目光冷森森:“王全志,你狼子野心,借着抓我的名头,想窃取太子殿下的机密,你们想法虽好,却休想得逞!”
“今儿我跟你们离开,就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花样!”
她身上披着牡丹花开的富丽锦袍,走动之间宛若盛世鲜花,王全志不管她是不是误会,反正能达成目的就可,连忙让人抓了她,往懿德宫去。
懿德宫一如往昔的富贵壮丽,枝枝看着却没有初见时候的敬畏,只余下一丝厌烦和冷漠,只要今儿的算计成功,姜皇后嚣张跋扈,姜氏仗势欺人的本子上,就得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枝枝跟着王全志走进去,大礼参拜姜皇后,“妾东宫承徽顾氏,拜见皇后娘娘。”
姜皇后坐在上头,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抓紧了金黄的座椅把手,冷笑道:“好一个顾承徽,没想到本宫也被你骗了,还以为宁王妃的妹子样貌平平,是个老实人呢!”
“妾身冤枉。”枝枝没什么诚意地喊冤,“妾身初始不会梳妆打扮,将自己闹的丑了,却绝非故意欺瞒皇后娘娘,这并非妾身之过,还望皇后娘娘明察。”
说起来,她也的确不是为了欺瞒皇后。毕竟本身是要欺瞒宁王的,谁知道阴差阳错没见到宁王,却骗过了皇后一双慧眼。
“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姜皇后假装漫不经心道,“今儿叫你来,是为了跟你说件事,你进宫日子不算短了,却不懂一点规矩,连给本宫请安都不知道。”
她一直没叫起,枝枝便一直跪在地上,好在穿了厚厚的棉衣,也不算很硬。
“是妾身不懂规矩。”枝枝低着头,“妾身出身低微,不懂宫中的规矩,东宫又没有太子妃领着,妾身实在不敢叨扰皇后娘娘。”
“不敢?本宫看你是不屑吧!”
“娘娘折煞妾身了。”
“罢了,你年轻,本宫也不与你计较这些。”姜皇后叹口气,“如今陛下宠幸新入宫的妃嫔们,本宫孤孤单单的,就想找个人说说话,看你十分合适,你就留在懿德宫,陪陪本宫。”
“顾承徽,你可愿意?”
枝枝弯唇浅笑:“能伴在娘娘身侧,是妾身的荣耀,更是娘娘的恩典,只是妾身出身低微,规矩疏漏,更兼位分卑贱,实在不配与皇后娘娘说话。”
姜皇后脸色陡变:“你是嫌弃本宫人老珠黄,不愿跟本宫在一处待着了?”
枝枝的目光里赤.裸裸剩下两个字,简直要糊到姜皇后脸上,“是啊。”
可她嘴里却恭敬的很:“皇后娘娘国色天香 岂有人老珠黄之说,实在是妾身不配和皇后娘娘说话。”
姜皇后不知为何,忽然心中一股郁气发作,直冲脑门,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身,疾步到枝枝跟前,高高扬起了手掌。
第88章
枝枝的手掠过腰间的香囊,看了眼姜皇后手中的茶盏,拿手捧住了自己的脸。
姜皇后的巴掌自然没能落在她脸上,而是拍在枝枝细嫩如玉的手背上,那手背,霎那间红了一片,姜皇后看她居然敢挡,更是恼怒,手高高举起的那一刻,宫殿门却被推开。
枝枝松开手,眼睁睁看着姜皇后的巴掌落下来,她自己便顺势摔在了地上,又让姜皇后打了个空。
姜皇后下意识看向门口,枝枝趁机扯破了衣服里的血袋,倒在地上呻.吟。
二皇子急匆匆跑过来,满脸怒色:“母后,您在干什么!”
姜皇后的眼睛落在满地血红上,忽然一愣,“你……你有身子了?”
她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怔忪。
枝枝倒是有些吃惊,姜皇后一惯狠辣无情,今儿这反应太出乎意料,跟她的性情极为不符合。
二皇子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地看着枝枝,急道:“顾……顾承徽,你……”
枝枝捂着肚子,手指用力掐着自己的掌疼痛导致脸色苍白,她低声哭泣道:“二皇子,我怕是不成了,求求你帮我把太子殿下找来,我想见他……”
她哭的如此凄惨,二皇子下意识按照她的话去做,她的身影从跟前掠过,惊醒了姜皇后,姜皇后抓住二皇子的衣袖,神色说不出的冷漠。
“她小产了,如果被沈璟昀带出去,你的母亲就会被沈璟昀整死。”姜皇后低声道,“把她藏起来,让她死,我们毁尸灭迹,这是最好的办法!”
枝枝心里一惊,不料姜皇后居然如此心狠手辣。
她顾不得多思,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哀哀泣道:“二皇子,二皇子,我肚子里的,是您的亲侄儿,是陛下的亲孙子,是沈家的骨肉,您就丝毫不心疼吗?”
枝枝没打算说动二皇子,只是想拖一拖时间罢了。早知道就让人立刻去通知殿下,这样的话也能赶来救她,就不用自己绞尽脑汁拖延了。
谁能想到姜皇后这么快就发作,枝枝还以为要等一会儿,她手里的香料特意加重的分量,还拿火焚出香味戴在身上,配上姜皇后常常焚烧的龙涎香,可让人情绪暴躁。
这么看……姜皇后应该是早就暴躁,有没有这破香料,其实差别不大。
二皇子左右为难。
一般心疼自己的母亲,母亲这般苦苦哀求,自己若不动恻隐之心,枉为人子,可……可顾承徽还趴在地上,哭上悲伤哀戚,肚子里还有皇兄的孩子。
她失了孩子,已经够可怜,若再失了性命……
枝枝见状,给他一力重击,哀声哭泣:“二皇子,求求你带我去看太医,说不定还能保住我的孩子。”
二皇子脸色陡然清明。
对啊,只要顾承徽肚子里的孩子保住,那母后自然没事,顾承徽也可以安然养胎,皇兄那边也有了交代,这才是皆大欢喜的选择。
二皇子喝道:“来人,传太医!”
姜皇后瞪大眼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儿子,手指都在颤抖,“我怎么……怎么就养了个你这样的蠢货!”
那顾枝摆明了是想逃命,流了这么多血,孩子定然保不住,只有自己这个蠢儿子,才会相信她的话。
“她这个孩子,肯定保不住。”姜皇后语气森冷,“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小产也有风险,她身子骨弱小产的时候丧命,也怪不得我们。”
姜皇后看着枝枝,一双眼睛冷若冰霜,从枝枝的角度看过去,其间的狠意几乎超出她的料想。
“为难你,不知你身怀六甲,因你违抗旨意而罚跪,是我之过。待你死后,本宫会向太子三跪九叩请罪,求他饶恕我,更会追封你做良娣,恩赏你的家人,顾承徽,如此你可以放心去了吧。”
枝枝低低一笑:“皇后娘娘好缜密的谋算!”
皇后娘娘亲自跪拜请罪,太子怎么好再追究。说到底她顾枝命如蝼蚁,死了个妾室就为难自己的继母,太子未免太不孝了。
更何况,一切都是这个妾室的错,她忤逆皇后才被罚跪,因此小产丧命,都是她自己作的,私人又不会辩解,到时候姜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
姜皇后冷笑一声,喝道:“来人!”
枝枝咬着下唇,攥紧了拳头,哀声道:“二皇子,待我死后,劳烦您告诉娇娇一声,我答应她再见的诺言,只能……只能失约了。”
二皇子心中一震,怔怔看着她。
他忽然想起来,就是因为自己的过错,眼前的顾承徽,才会嫁给宁王,受尽苦楚,好不容易如今苦尽甘来,又要因为自己母子,失了性命。
可她心里还惦记着娇娇。
懿德宫的嬷嬷已经上前去拉枝枝,二皇子瞳孔一缩,跨步上前张开双臂护住她,道:“母后,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姜皇后气急败坏踹翻脚边的椅子:“把二皇子拉开!”
姜皇后冷笑一声,看向枝枝,“你倒是个聪明人,敢利用我儿心软,我就让你知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拉出去,扔进池子里。”姜皇后笑容残忍,冷意森森,“顾承徽失足跌进池塘里,一尸两命,本宫也十分可惜呢。”
“皇后娘娘好大的胆子!”
听见熟悉的声音,枝枝猛然回头,喊道:“殿下!”
沈璟昀快步走过来,将枝枝抱进怀里,被地上深红色的血污刺痛了眼睛,呼吸一窒,捂住枝枝的眼睛,“别怕,我来了。”
枝枝还记得自己的目的,痛哭道:“殿下,孩子,我们的孩子……”
沈璟昀冷幽幽望着皇后,语如寒冰:“姜氏,从此以往,不共戴天。”
姜皇后却先声夺人,冷喝道:“太子好大的胆量,竟敢擅闯本宫的懿德宫,无法无天,简直令人发指!”
沈璟昀抱着枝枝起身,并不理会她,只是在出门的时候看她一眼,眼中恨意滔天,启唇说了句话,“娘娘可还记着十二年前,失去的那个孩子?”
姜皇后脸色一白,颓然倒在身后的椅子上,身体微颤,牙齿咔嚓作响。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
那个孩子,是姜皇后内心最隐秘的伤痛,是她自认为做过的最狠毒的事情。
她以为没有人知道,可沈璟昀居然知道……
沈璟昀抱着枝枝出了懿德宫,直到回了东宫,脸色都冷森森的,不带一丝笑模样。
枝枝窝在他怀里,缩了缩脖子,弱声弱气道:“殿下……?”
沈璟昀将她扔在床上,冷笑道:“我可当不起顾承徽这么叫,您这个胆量,谁敢比!”
枝枝抓着他的手臂,小声道:“我怎么了嘛?”
“姜氏为人心狠手辣,你把自己送进虎口……”沈璟昀扭脸看着窗外,“今日我若晚到一步,你这条小命就毁在她手里了。”
天知道,他听见侍女回报枝枝被王全志带走了的时间,惊的心跳都停了。
万一枝枝出事了,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杀了姜氏也换不回他的枝枝!
那么在意的人,却不拿自己的性命安危当回事。
沈璟昀只觉得心里郁闷难当,连一个字都不愿意跟她多说,生怕自己一生气,直接把人给锁进屋里,一辈子不让她出门。
“殿下,我心里有数的。”
“皇后娘娘虽然狠毒,但肯定要顾忌二皇子,我能给自己留下时间,等你来救我。”枝枝扯着他的手臂不松开,朝着他撒娇,“殿下,我好累啊,你不要跟我生气了,好不好呀。”
沈璟昀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她的眼睛,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顿地强调:“以后,再敢不要命,你就回顾家去!”
他目光冷硬,不容置疑。
“我不需要你给我筹谋这些,我不在意,权势,名声,利益,我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
“可是枝枝,在这世上,我只有一个你,若没了你,我要那些东西又有何用。”
枝枝微怔,蹭在他怀里,低声道:“殿下,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离开你的,今天也是知道,我能保护好自己,才敢出门。”
如此煽情的气氛下,枝枝抱着他的腰,还想再想想,沈璟昀却嫌弃地看了看她的衣裳,道:“去沐浴,一身都是血,你也不嫌恶心。”
枝枝下意识低头,秀丽的眉头皱成一团,却忽然俏皮一笑,从榻上爬起来,直接扑到沈璟昀身上,沾了血污的裙子跟他衣衫相抵。
枝枝笑眯眯道:“殿下,你的衣服也脏了。”
沈璟昀嗤笑一声:“枝枝想与我洗个鸳鸯浴,直言就是,何必拐弯抹角。”
“我……我什么时候……”枝枝下意识辩解,“你做什么?”
沈璟昀一把扯了她的外衣扔在地上,漫不经心道:“沐浴自然不能穿衣裳,我先服侍承徽宽衣,难道你想连亵衣一起……”
枝枝一巴掌捂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