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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节
    这只眼睛曾经属于那个足以让深渊和安吉利亚一同颤抖的人物,属于那个从未停止过影响深渊、影响安吉利亚的、两个纪元以来最伟大的法师,属于那个被称之为洞察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唯一的存在。
    纳森·弗莱德曼。
    “准确来说,这伟大之物应当称之为弗莱德曼之眼——而祂的意志,便是弗莱德曼的意志。”
    第234章 副歌
    玛哈的思维绝对不算迟钝,但即使如此, 她依然用了不少时间消化柱之导师的话。
    哪怕现在有人告诉她, 早就已经消失在了历史中的弗莱德曼已经活了过来, 都不会比对面法师的话让她更加惊讶。
    她早就知道, 法师塔极为崇拜弗莱德曼, 甚至到了狂热的地步——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们会追寻弗莱德曼的“幻影”直到这个地步。
    “这算什么弗莱德曼的意志?”她说,“这就是深渊的魔物。”
    不过她的话显然无法给柱之导师带来一丝一毫的动摇。
    “你们什么都不懂, ”莫比·迪克说,“也什么都看不见、记不得——甚至除了弗莱德曼的规则、弗莱德曼的名字,你们甚至有想过‘那位导师’为什么会消失吗?他最后去了哪里?”
    “大|法师的行踪本来就……”
    “本来就没有人能监控一位大|法师的行踪对吗?哪怕最后不知所踪也没谁会感到奇怪——也许是隐居起来,似乎很符合一位传奇人物的结局对吗?”柱之导师诘问。
    玛哈无法回答。
    “但请你仔细想想,达到弗莱德曼那种高度的法师——怎么可能就突然之间消失了?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答案只有一个——他早就预见到了安吉利亚今日的结局, 他去往深渊寻找他意志的继承者,想要挽救那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
    “是的,安吉利亚早就病了——从它离开深渊的那一刻开始,安吉利亚的伤口就再也无法愈合,破碎的魔网再也无法形成回路,魔力如同血水一般汩汩流逝——但是你们是怎么说的?”
    “……这不过是魔力自然的损耗。”
    “自然?”柱之导师冷笑, “所有的魔力运作都遵循着乌洛波洛斯之环——如同所有的魔导回路, 从第一笔绘制开始,最终必将同最后一笔连接, 形成一个完整的回环——魔网也是同理。如果不是魔网损坏, 安吉利亚又怎么会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这和这只深渊的魔物又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巴洛尔之眼——如果不是真理之眼洞察了一切, 也许我们现在还被蒙蔽在虚无缥缈的猜测之中,惶惶不可终日,只能在那个冰冷的世界中等死——魔物——多么可笑的称呼。你什么也不知道,我亲爱的公主,多亏了巴洛尔大人,多亏了他的仁慈,我们才能在如同永夜般漫长的寒冬中找到出路。
    如果不是巴洛尔大人——法师塔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你从来没有想过吗?为什么法师塔富裕至此?那么多的晶石、那么多的材料究竟从何而来?以研究为主的法师塔怎么还可能挪出大量的时间冒险去搜集那些材料?如果不是巴洛尔大人——我们早就已经变得同神殿一样。啊,对了……”
    莫比·迪克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突然笑了:“听说你有一阵子很是好好调查了您的弟弟——罗纳兹殿下,想要弄清楚他那些捐献给神殿的晶石与材料的来源是什么?”
    “是你们。”玛哈甚至不需要再提问。
    包括那个在圣者消逝之后,偶尔会浮现在她脑中的问题: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她和神殿之间走到了最后一步?虽然最后下手的人似乎是伊格娜,但是玛哈清楚,及时没有伊格娜,她对神殿动手也是迟早的事。
    因为有人希望她怀疑神殿,视神殿为阻碍。
    “没错,”柱之导师狂热的神色稍稍褪去一些,露出了堪称温和的笑意,“所以说到现在——希望您能够理解——巴洛尔大人其实对安吉利亚非常友好,非常,不管是对法师塔,对神殿,还是对您——都或多或少提供过相当的帮助。”
    ——“深渊非常危险,如无必要,我甚至希望你的父亲能够完全切断与它的联系。”
    玛哈的脑中突然就闪过最后一次长谈时,圣者对她说的那句话。
    她想,现在她终于可以理解那句话的含义了——原来深渊的触须在那么早以前就开始侵蚀安吉利亚了,并侵入得那么深。
    “所以你们想做什么?”
    “其实我们的目的和您并不矛盾——甚至可以说是一致,只有当安吉利亚重新回归深渊,它的伤口才会停止流血——魔力才会重新回来。”
    “然后重新回到那个人与魔物不断斗争的混乱时代?”玛哈说,“你疯了。”
    “呵,”柱之导师笑了,“我怎么可能疯呢?疯的是你们——你们可笑的先祖,若不是你们强行将安吉利亚从深渊分开,为了什么可笑的和平,又怎么会走到今天的局面?你以为你比我更高尚吗?仗着弗莱德曼的意志,希望将深渊作为狩猎场……”
    他注视着对面的大公主,想要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惊讶、羞愧、或者别的什么情感,但是不知道是该感慨还是失望好,这位如同寒铁般冷硬的公主,对于这样的诘问,没有任何的动摇。
    “您的无耻实在让我惊讶。”他说。
    “彼此。”大公主说,“您的多话也确实让我惊讶。”
    “不,”柱之导师说,“我只是想让您知道,巴洛尔大人才是弗莱德曼真正意志的继承者,并且我在为我们可能达成的合作作出努力——那会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做梦。”
    “真的很遗憾,”柱之导师拢起双手,“巴洛尔大人等了那么久,听到这个答案会很难过——不过也没关系了。”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外面的舍娜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那只属于眼魔的、血红的眼睛。
    原本清冽的辉光亦已不见踪影,空气中到处漂浮着红色的、如同碎片一般的光芒。
    ——太安静了。
    玛哈突然意识到整艘舰船——不,所有舰艇的通讯都安静得诡异。
    先前她在眼魔的操控下,明明下达了一条不完整的指令,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副官提出疑问。
    她以为只有自己□□控了——并在先前不动声色的交流中,试图一点一点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可就在此刻,她突然想到了某种更加恐怖的可能性。
    指挥舱中,原本已经被柱之导师放倒的卫官们重新慢慢爬了起来——虽然眼神迷茫,看着犹如梦游一般,但动作却敏捷得如同本人一般。
    精神操控不同于普通的暗示,需要施法者全神贯注,像操纵提线木偶精准地操控对象意识中的丝丝缕缕。
    因此哪怕是想要对一个普通人下手,也需要一名中阶、受过专业训练的法师全神贯注。
    而此刻,她的船舱之中突然就重新忙碌起来,每个卫官都各司其职,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他们的行动绝非出于玛哈的命令。
    “集体精神操控?”玛哈不可置信。
    很多卫官甚至在刚才状况突发的时候,根本没有注视天空中的那个眼睛。
    柱之导师叹息:“您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瞧,我先前是怎么说的?您的意志无关紧要——我们只需要一个意志,一个首领就够了。”
    也就是在这一刻,那只血红的眼睛再度清晰地浮现在玛哈的脑海中,注视着她,仿佛露出了狰狞的笑。
    玛哈像是被施了“定神”与“沉默”一般,就这样站在指挥舱前,看着她的舰队悄无声息地忙碌着。
    一艘又一艘,所有的舰艇都解除了潜行的状态,在空中从上到下呈三角阵列排开,尖端对准了前方的浮岛。
    “非常感谢您将这样强大的武器送了下来,”柱之导师说,“所以现在请允许我的大人向您展示正确的进攻方式。”
    舰船侧面的炮膛重新调整充能。一排又一排猩红的膛口亮起,如同血淋淋的獠牙终于露了出来。
    玛哈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打开了操纵板,握住最大的黄铜旋钮,使劲转了三下——接着便是齿轮与发条转动的咯吱声传来,旋钮边的十二盏充能灯开始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
    第一盏灯亮起的时候,伴随着旗舰有节奏的震动,船头如同张开的羽翼一般,向两侧缓缓打开,露出黑洞洞的内膛。
    第二盏灯亮起的时候,那如同天鹅脖颈般修长的炮身缓缓伸出,通体透明,如同最剔透的水晶,直指前方的目标。
    第三盏灯亮起的时候,第一重符文“破甲”自炮尾浮现并张开,同时尾部一截变成明亮的黄色——奥瓦格拉斯大炮终于开始充能。
    利刃,腐蚀,影缚……
    一道又一道的符文随着充能浮现出来,环绕在炮身周围,让它看起来如同艺术品一般美丽。
    柱之导师注视着它,感叹着。
    他不知道此刻他主人的心中在想什么——但是他非常清楚他自己此刻的期待,他想要看到这个东西呈现出最美丽、最炽热的样子,想要看它同其他火炮一起,如同流星般朝着前方的领地坠落,撕开黑夜,用血与火点燃那让人目眩神迷的一刻。
    ——巴洛尔大人一定也是如此期待着。
    他想。
    防护罩外,无数实质化的魔力碎片如火焰一般熊熊燃烧起来,同对面领地绝望扑过来、试图反击的风纠缠在一起漫天疯狂飞舞。
    空气因为魔力疯狂的聚集,变得炽热而致密。
    柱之导师屏住了呼吸,慢慢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前方。
    充能灯亮到第十盏,整艘舰船发出轰鸣,如同巨龙吐息前的最后一次深呼吸。
    然后它动了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装载着奥瓦格拉斯大炮的旗舰不紧不慢地掉了个头,指向后方眼魔的领地,或者更准确说是烈焰王座。
    第235章 变调
    死一般的沉默猝不及防地降临。
    除了整艘舰船因为充能而产生的轰鸣声,便只有面前通讯铜管中还有呼呼的风声, 听着像是感冒病人喉间的低喘。
    ——不对。
    柱之导师马上就意识到这“风声”不对。
    浮空艇上所有的通讯回路都是内部连接, 怎么可能会有外面的声音?
    果然, 下一秒风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滋滋”的、如同魔法通讯回路故障一般的声音。
    接着刻意的咳嗽声传来, 很快便由清晰变得模糊:“咳咳……喂——有人吗?能听到吗?”
    ——怎么可能?船上居然还有能活动的人吗?
    柱之导师震惊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巴洛尔——几乎同一时间,整座舰艇上所有如人偶般忙碌的乘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注视着舰艇最前方的铜管。
    没有人说话。
    “喂喂——怎么不说话呢?”铜管中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似乎很是不满,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反正你们肯定听得到的对吧?我是劝降的。”
    “……”
    “巴洛尔你和你的人听好了——”
    “你们已经被我包围了,请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赶紧交出石板——”
    “不过虽然你老实交了我们也做不成朋友,但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虽然劝降词乱七八糟的,但说话人的身份、传达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晰。
    “是你。”所有巴洛尔操控的人在同一时间得到了答案,“是啊,”铜管中传来咯的一声笑,“我给你三秒钟时间考虑, 三——二——一,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
    “唔……不回答也没事,”祂说, “反正我也就是意思意思。”
    “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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