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人打小并不经常在一起玩,也不熟悉。
渐渐长大些,费腾五六岁时,开始跟在部队大院的哥哥姐姐身后玩起打仗游戏,满大院的乱跑后,他才注意到尹逸,那个眉目清秀、皮肤白皙、说话斯文,比女孩子还像女孩子的尹逸。
他太安静、太沉默、太整洁,与他们部队大院里的孩子格格不入,于是他备受大家孤立。
大家玩游戏时,从不叫他,而他似乎也不感兴趣的样子,总是坐在大院一角的破秋千上,拿着本书,时而看书,时而看天。
但有一次,费腾和朋友们玩游击战游戏,他到处找隐蔽点,最终跑到尹逸秋千旁的一棵树后躲起来,他发现,尹逸坐在那里半个小时了,腿上的书没有翻动一页,反而时不时偷偷瞄向大院里在玩耍的伙伴。
又有一次,部队大院里的一个哥哥从单元楼里冲了出来,一边叫一边跑,他爸手里拿着一根竹棍,她妈手里拿着一个锅铲,两人在后面追。
费腾正在家里吃鸡腿,听到动静,急忙又从碗里抓了根鸡腿,迈着小短腿跑下楼去追着瞧热闹。
尹逸依然坐在那秋千上,伸长了脖子,看向队伍奔跑的方向,费腾跑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走,一起看去!”
尹逸犹豫着,费腾哼了一声:“你不去,我可去了!”
“等等,我,我也去!”尹逸突然从秋千上慢慢下来。
于是费腾递给他一只油腻的鸡腿,道:“走,边吃边看!跟你说,可精彩了,你以前没看过吧,庞伯伯揍人最狠了,上次庞明哥被庞伯伯吊在树上揍,啧啧啧……”
“为何挨揍?”尹逸小跑着跟在费腾后面,忍不住问。
“因为打架。”
“哦,那这回呢?”
“还是因为打架,不过这回连李阿姨都上阵了,肯定是明哥打架打输了,哈哈哈,这回指定被揍得更惨!”
从那以后,他们开始熟稔起来,双方父母才发现,原来费腾妈妈和尹逸爸爸还是老乡,两家也往来频繁起来。
到了上学的年纪,但部队大院地处郊区,去城里上学太远,不方便,部队里的孩子基本都是到附近村里的小学读书。
虽然年纪小,但还是能感觉到彼此身上的差别,于是部队大院的孩子和村里的孩子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且时有摩擦发生,尤其是男孩子之间。
一次,费腾和村里的一个高年级的大块头起了冲突,放学后,大块头叫了四个同学来挑衅他,言语上侮辱他。
尹逸劝他,算了,现在他们人多势众,不宜和他们硬拼。
费腾虽年纪小,个头小,但天生心气高,根本咽不下那口气,便和他们打了起来。
尹逸劝阻无效,眼见着费腾被揍得无还手之力,他咬咬牙,也冲上去,和他们扭打起来。
为了救他帮他,尹逸被打得进了医院,原来他从小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那次打架差点没要了他的命。
自此,对于费腾而已,尹逸就是他的亲兄长,是过命的交情。
在他十二岁时,尹逸十三岁时,尹逸的父亲转业回浮海继承家族企业,俩个童年小伙伴就此分开。
在他十四岁时,父亲也转业了,不过是转业到了帝都的武警大队里当了武警狙击手,两年后,父亲在执行公务中,误杀人质,父亲当场便开枪自杀了。
他由于过分悲痛病倒,休学了一年。
于是,在他十八岁那年的春天,他随母亲回了浮海市。
在开学的前几天,苏岚带着费腾去尹逸家拜访探望,但苏岚一时想不起尹逸家的门牌号是1101,还是1102号。
费腾看到1102号别墅的铁门正开着,里面隐约传来一个女孩子婉转的哼歌声,听着像是天空之城的旋律。
“我去里面问问吧。”费腾将手上的礼品交给苏岚拎着,自己踏入了1102号别墅大门。
他循着哼歌声的方向走去,穿过了迎春花的攀爬的花架子,看到一个女孩的背影,她穿着件黄色毛衣,手捏着水管,朝着夕阳喷水,可以看到一道美丽的彩虹。
突然,她转过身来,将水喷在了他的身上,她却还顽皮地笑着,像极了一旁盛开着的迎春花,充满生机地娇艳。
那一刻,他才恍然发现,春天来了。
但是下一刻,他不得不将这明媚的春光尽数封藏。
他和尹逸有书信往来,大概在三年前,尹逸的信中时常提及一个叫阿静的女孩,住在他家隔壁,说她雪样肌肤,桃花双眸,秀挺的鼻子,狡黠娇俏如灵狐。
当下,看着对面女孩漂亮如桃花的眼眸,他不难猜测,她就是阿逸喜欢的女孩儿。
于是,当冷静好看的眼睛笑成月牙儿,问:“你来我家找谁?”
费腾冷冷地道:“走错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想要远远地逃离。
作者有话要说: 腾哥的春天来了,哪是想封藏就能封藏住的呢,嘻嘻~
第8章
当你出现在梦中,四方水火都聚拢
当你离开了梦中,天地万物都失聪
——谢知非《空空》
“阿静,多想这样叫你,却都不能够……阿静,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得快疯了。”
声音越来越清晰,是个男人的声音,嗓子低沉压抑隐忍,仿佛一把老得掉牙的二胡拉出来的弦乐,欲断还连,欲说还休。
还有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鼻尖,带着丝甜甜的酒味,又麻又痒,又莫名地舒服。
她再次努力着要睁开眼睛,突然,她的唇上一热,她的脑子轰然炸开,无力思考,乱成一锅粥。
片刻之后,她才明白,自己被人偷袭了,自己的初吻没了。
她想要睁开眼,看看是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非礼她,她想要抬起膝盖,想要坐起,想要推开,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她甚至连挪动头,避开他的吻,都做不到。
她感到他的唇炙热滚烫,还带着梅子酒的甜馨,甚至她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是属于他身上的独特味道,好似那个春日午后,南风带来的青草味道。
她的心砰砰乱跳,快跳出胸膛,双拳紧握,总算让她挣脱了束缚,用尽全力睁开了眼,迷蒙中,她好像看到了费腾双手撑在她的床侧,目光温柔地瞧着她。
她心跳得越发快了,连忙揉了揉眼睛,可眼前哪里还有人在,只看到白白的天花板。
她不过是做了场梦,一场被费腾亲吻的春梦。
她猛地坐起,双手捂脸,脸上的温度烫得可以烙饼,心里万分唾弃自己。
怎么又做了这种梦,她都数不清,自己做过多少次被费腾亲吻的春梦了,要命的是,这一次梦里的触感太过真实,真实得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
许久,感到脸上的温度稍稍褪去,她才转头,想要去拿杯子接水喝。
床头柜上,玻璃水杯旁,一朵鹅黄色的迎春花,鲜嫩地闯入眼帘。
真是奇怪,哪来的迎春花?……
冷静出院后,儿科主任钟主任特批了她一个星期的假,让她好好在家休息。
她在家休息了两日,周五早上,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门诊办公室的人说,忘了停掉她的门诊,所以她今天下午得出门诊。
冷静只好同意下来,可林菡芝很生气,坚决不同意她去,甚至说,若是去了,立马停掉她所有的信用卡,再也不管她了。
冷静叹口气,跟林菡芝说了声对不起,还是去了医院。
她先去了趟住院部,护士站的护士们见到冷静回来,都很是惊讶,也很热情,嘘寒问暖,关切无比。
冷静一一和她们寒暄了两句,然后拉着小护士张小玉的手,到一旁说话。
“小玉,我问你个事,前两日你来探病时,说起救我的狙击手,是怎么回事?那天我爸妈在,我也不好详问,怕他们听了更是担心。”
“你问这事啊,听我表哥说,救你的狙击手,就是我表哥所在的特警大队狙击组的组长,当然我表哥也出了一份力的。”
冷静握紧了张小玉的手,很是诚挚地道:“哦,那真的好好感谢你表哥和他组长,你能帮我约约你表哥他们吗?我想请他们吃顿饭,当面向他们表示感谢。”
自从得知了肖露晴去采访了特警大队,而费腾此时就在特警大队,她实在是寝食难安,总是心烦意乱。
当听到门诊办公室的同事说,忘了停她今天的门诊,她心里简直是狂喜,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假装不情不愿、为为难难地答应下来。她一来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避免胡思乱想,二来是想通过张小玉认识她表哥,进而打听费腾的情况,请客答谢的事情,还是当面说显得比较有诚意。
她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毫无意义,如果那俩人要是互相喜欢,再续前缘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她如何阻止得了。
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哪怕明知他或许讨厌自己,不喜欢自己,但她就像那扑火的飞蛾,仍是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接近他,想要见一见他。
“其实吧,静姐,我一早就想撮合你和我表哥了,那日我表哥打电话给我,我也隐约听出他似乎对你感兴趣。可不知为何,后来他又说有事,不能来探望你了。”
冷静忍不住戳了下张小玉的额头:“天啊,你想哪里去了,我就是纯粹想表示感谢,并不是想和你表哥相亲。”
张小玉噗嗤一声笑起来,不无羡慕道:“也是哦,像静姐这样的,自然用不着相亲,若不是你出事,我们都不知道,你家世这样好,还有个青梅竹马又高又帅的总裁哥哥……”
冷静敛去笑意:“你是说尹逸吧,怎么你们都知道了?”
“是啊,你这在咱自己的医院里住院,你又是咱院院花,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自然是全院都知道了。”
冷静无奈扶额,张小玉又继续小声道:“现在科室里好些人在那儿酸你,嫉妒你呢。说你家条件这么好,这么有钱,还非跑到我们这里来吃苦找罪受,脑子有问题……”
冷静笑笑:“之前我穿名牌,不是还有人说我傍大款什么的,后来久了,大家不也就消停了,所谓日久见人心,不必理会。”
“嗯,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孩子,真的热爱这份工作,才留在这儿的。”张小玉很是钦佩地道。
冷静笑笑,默默地在心里道,这丫头真会脑补。
“记得帮我打电话约下你表哥,若是能将他组长也约出来就更好了。我去上门诊了。”冷静看看时间差不多,匆匆交代完便走了。
这两天雪停了,天气转暖,流感的高峰期已经过去,儿科患者就诊量也渐渐减少。
冷静的门诊号,下午只有40来个,5点半时,刚好看完最后一个。
伴随天气的转暖,冷静的鼻炎也好些了,不用时刻戴着口罩,此时她送走最后一位患儿和其家属,便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同时准备取下口罩。
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冷静便没取下口罩,抬眼朝门口看去。
门打开了,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一手抱着婴孩,一手拎着个红色旅行包,冲了进来。
他抬起头来的瞬间,冷静的眸光颤了颤,胸口的心跳几乎要停滞,竟有些呼吸不畅起来,揣在白大褂里的手忍不住紧握成拳。
有些事情啊,就是这么出其不意,她费尽心思,希望能从张小玉表哥那儿探得他的一星半点消息,不曾想,他本人就这样简单直接地闯入她的诊室里。
第9章
费腾抱着小婴儿已到冷静跟前,他单手怀抱婴儿的手势正确且熟练,看他的神色,紧张焦急得仿佛天塌下来了,这孩子难道是……
冷静面上勉强维持着平静,可内心狂风暴雨,喉头一阵阵发紧,鼻子眼睛发酸,她忙撇开脸,眼睛不敢直视他,坐回到位置上。
冷静垂着头,盯着诊桌上的键盘看了几秒,将酸涩的情绪逼了回去,方抬头,看向孩子,轻声开口问:“孩子怎么了?”
虽然冷静带着口罩,但费腾一眼便认出她来,他完全没想到会碰到冷静,他听杨志说,她们科室给她批了一个星期的假,可她怎么这么着急就回来上班了。
他盯着冷静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直到她开口询问,才回过神来,连忙抱着孩子上前,道:“孩子发热,手上有小疱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