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难得来一回,穆清彦留她吃饭,亲手做了一桌菜,姐弟四个边吃边聊。
“二弟的手艺可真好。”穆婉吃着菜,整个人都畅快了,每每想起二弟做菜的天赋,都做梦似的。
“我蒸了一笼荷花饼,一会儿大姐给绣儿带回去。”穆清彦说着,奇怪的问:“大姐怎么不把绣儿一块带来?也没多远。”
“本来打算说完事就回去的,刚好小梅找她玩,我就把她留在家了。”穆婉提到小梅,不免想到余桃花,口气淡淡的说道:“前些时候二弟出了门,没遇上,余家姑娘过门了。我跟在村里也打过照面,倒也没什么,就是有些别扭。她这后娘当的挺好,小梅姊妹两个身上干干净净不说,还给做新衣裳新鞋子,哪怕是做戏,也是用了心的。”
穆清彦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就是听一听。
穆武只顾得吃东西,倒是穆文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那儿,人没在青山村,却把村里发生的大小事都给打听了个遍。
两天后,穆清彦启程去府城,同行的有闻寂雪和高天。
陈十六也来了渡口,但并不是跟他们同行,而是送齐南风和方婳搭船。
“方婳的情绪稳定多了,尽管很多时候还糊涂着,但大夫说她待在安全稳定的环境里,有信任的人陪伴,加上药物治疗,有五六成几率痊愈。她总跟齐南风念叨着小乞丐,我帮他们打听到当初那个商人搭的船,又找人描了一张画像,他们决定去找找。”
陈十六知道他们要去府城,想了想,将穆清彦拉到一边。
“穆兄,你跟闻寂雪……”话到嘴边,陈十六不知怎么说下去。
“嗯?”穆清彦一开始的确没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但观察了他的神色,尤其是他那眼神总在自己和闻寂雪身上来回扫动,霎时了然。“放心吧。”
陈十六看着他登车,满心疑惑。
放心?放什么心?
从县城去府城,马车得走两个时辰。
这趟出行,去银楼预定首饰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打算逛一逛府城。
他们一大早出发,正中午时入城。
天气实在炎热,他们选了家气派的大酒楼,要了雅间,点了菜。当然,最享受的则是这酒楼里可以用冰盆,穆清彦立刻要了两盆,分置在雅间角落里,又有侍者打扇,丝丝缕缕的凉气飘散,果然十分舒适。
两人点的素菜居多,又有冰盘。
所谓的冰盘,就是在盘子里铺上一层冰,上面是凉菜,如拌黄瓜、凉皮儿之类,有冰加持,效果可想而知。这时候盛夏的冰是很贵的,点冰盘吃菜是其一,主要还是吃冰。
到底是打府城,这等奢侈的用冰法,凤临县是很难见到的。
若非穆清彦有异能在身,依着他弱于常人的体质,这一顿饭享受下来,绝对会大病一场。
即便如此,闻寂雪也不敢让他直接吃冰,凉菜吃了一半就观察他的脸色,确认没事才罢手。一面吃,一面还在心里琢磨着府城周边可玩的地方。既然出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第103章 偷窥
结束午饭,两人去寻住宿的客栈。
寻了好几家,终于找到一家合心的。府城果然非同一般,各色客栈极多,只是受到酒楼用冰的启发,他们决定找一家可以用冰盆的客栈。最终寻到的这一家,颇有特色,除了集中的房间,还有可以往外租的小院儿。
两人租了一个小院子,洗漱修整一番,便去金家银楼。
宝来银楼,三开间,雕花大门,高顶飞檐,共有三层,富丽气派,只要走在这条大街上,第一眼看见的便是这家银楼。
当踏入银楼,迎面便有丝丝凉意,看来在银楼内也准备了冰盆。
“两位公子里边儿请,需要点儿什么?”银楼伙计上来招待。
“听说你们这边出了一些新样式的首饰。”穆清彦道出来意。
伙计脸上笑容亲切,引着他们到一侧落座:“二位公子稍等。”
银楼很大,不仅有金银首饰,也包括一些器皿,用不同的柜台展示着。店内安置有不少桌椅,供给客人歇息,又有茶水招待,十分周到。
稍时,伙计举着个托盘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人。托盘放在桌上,里面各式金首饰整齐摆放,花样颇为精巧别致。
穆清彦对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兴趣,只听着介绍,定了一对镯子、一对耳坠、一对金簪子。分量上并不重,但因是新样式,又是宝成银楼出的,自然要贵一点,一共二十八两银子。
“多久能取?”
“三天后便可来取。”
等着开了凭据,交了定金,头上哐啷一声大响,惊得店内众人纷纷变色。
掌柜的忙笑着安抚客人:“诸位客人不必担忧,想来是哪个伙计毛手毛脚弄翻了东西……”
可惜掌柜这番话是白说了,他还没说完,一个男人的怒吼就传了出来,令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
掌柜显然知道那人身份,皱皱眉,交代伙计看好柜台,自己上楼去。
银楼一共三层,越往上走,东西自然越好。
掌柜的楼梯刚走一半,一个缃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满脸怒气的从上面下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一行人将楼梯踩的咚咚响。掌柜的忙侧身避让,头略低,喊了一声:“杭二爷。”
“哼!”金立杭没给他好脸色,甩身就走。
掌柜的也不在意,继续去了楼上。
底下的客人们免不了低声议论,穆清彦听了一会儿,了解了大致情况。
金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金家老爷颇有手段,积威已深,族里内外都不敢轻易挑衅。然而这两年不同,金老爷年纪大了,心力不济,时不时的病体缠身,不得不将手里的部分权利下放。
金家本家有八房,且不算叔伯兄弟,单单正年轻的小一辈也不是个小数字。另则,金老爷妻妾众多,儿女也多,其子不论嫡庶有七个,其中两个尚且年幼可以不算,长子三十,五子二十二,都已成家。
当金老爷病倒,无疑传递出一个信号:家主的选拔开始了!
金家子弟到了年纪都能得个差事,但差事高低有很大差别,作为金老爷的儿子,最想参与的当然是府城总银楼的管理。
刚刚金立杭之所以发怒,乃是因没能被安排在总银楼,家里越过他,把三弟推到了这个位置。凭什么呢?论排序,他为长,论嫡庶,他是嫡,哪一点不比老三强?
常言说嫡庶有别,但事事无绝对。
“金家……”穆清彦寻思了一下,接着就不再理会。
闻寂雪更不会管这种家族内斗。
两人坐车去城外,城外有座古刹,坐落在青山绿水之中,景色清幽。在古刹旁有断崖飞瀑,长桥凉亭,这样热的的天气,倒是想消暑的好去处。
“那庙里的素斋也是一绝,可以去尝尝。”闻寂雪早做了打听,三四天里的时间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穆清彦自然没异议。
到了山水之地,比城里要凉爽的多,甚至在绿荫遮蔽的水边,瀑布激起水雾扑在人身上,渐渐竟会产生寒意。两人逛了景色,当晚宿在庙里,品尝了一桌素斋,可以说不虚此行。
晚饭后,两人出去散步,踏上溪水上的折桥。
月色极好,山色极静,水流无声,人影成双。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不愿打破这美好的静谧。
良久,穆清彦转头去看身侧的人,见他不知想着什么,月光笼罩着他的脸,朦朦胧胧的不真切。
“你是哪里人?”穆清彦突然问道。在以前,因着种种考量,他避免去探究这些,可如今两人越走越近,也是心思潮涌,他突然间就想更了解他。
闻寂雪略低下头,笑道:“祖籍在南边,但我们家近几代都定居京城。以前也是个大家族,嫡支六房,旁支三十二房,其他小枝叶以及附庸不知凡几,但是……顷刻间,便是灰飞烟灭,如今只剩我一个了。”
穆清彦心头一沉。
那样一个大的家族,什么样的灾祸会将其瞬间倾覆?哪怕天灾也不会那么巧合的灭尽所有人,唯有、皇权!然而即便是皇权,又有什么样儿的罪名令偌大家族被屠戮殆尽?谋反?!
闻寂雪看着他,抬手揉揉他的发顶:“都过去了。”
“再去前面看看。”穆清彦率先迈步。
方才那番话太过沉重,空洞的言语安慰无济于事,也不是闻寂雪需要的。再者,他之所沉默,是明白闻寂雪想委托他做什么,他却不敢答应。不是惧怕皇权,而是的确超出了他的能力,他没办法做到。
再者,查出真相又如何?当政的依旧是灭他满门的那一位。
穆清彦有些后悔,他提了个错误的话题。
这道折桥在白天的时候逛过,再往前走就能看见瀑布。白天的时候还好,到了晚上没有灯火照明,古树又多,哪怕月光都被挡在外面,看上去好似水墨画,有树的地方一团黑,有水的地方一片白。
当瀑布的水声传来,一起传入耳中的,似乎还有别的声响。
“有人?”穆清彦停下脚步,侧耳仔细听了听,夹杂在水声里的的确有人声,是男人的声音,除此外,还有断断续续的喘息,似压抑痛苦,又似愉悦难耐。
尽管一开始没明白,可很快就反应过来。
穆清彦毕竟不是个十五岁少年郎,前世见惯了声色犬马,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那暧昧的声音代表着什么意思能不清楚吗?但他还是受到了冲击,只因为那是两个男人!
连穆清彦都听见了,更别提闻寂雪了。
“在凉亭里。”闻寂雪从身后靠了上来,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声音就贴在他的耳边。
大多人的耳朵都是敏感部位,尤其是当别人贴着耳朵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呼吸、震动耳膜的嗓音,对人的刺激非常大,穆清彦就不可抑制的起了鸡皮疙瘩,半边身子一阵酥麻。
穆清彦扭头想摆脱控制,耳朵却不可避免的擦过对方的嘴唇,惹来一阵低笑。
这完全是犯规!
穆清彦不照镜子也知道,这会儿自己的脸肯定红了。
真不能怪他定力太差,只能怪美人杀伤力太强。
这一点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清楚。
他们站的这个位置,刚好有溪边歪斜生出的古树遮挡视线,折桥在这一处是个转折,转过去,凉亭便进入眼中。
照穆清彦的主意,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他拍拍闻寂雪的手,示意他离开。
谁知闻寂雪却带着朝前走了几步,依稀能看到半个凉亭。
凉亭半明半暗,里头人的脸看不清楚,但轮廓动作却分外清晰。其中一人被压在石桌上,另一人覆身而上,折腾的动静颇大,但大部分声响都被瀑布掩盖。
穆清彦隐隐绰绰听见两人在说话,但到底说了什么,并不明白。
闻寂雪再次贴着他的耳朵,同时抬手朝凉亭一指:“柳大河。”
穆清彦一愣,下意识的运转异能聚集于双目,再看凉亭中二人,能将二人容貌看到四五分。那个被压的男子衣裳凌乱,露出矫健结实的身体,眉目英挺,的确和柳大河外形描述相似。而另一个男子显得瘦弱些,眉目更精致,但抓着柳大河的手却分外有力。
闻寂雪突然伸手遮住他的眼睛:“有什么好看的。”
穆清彦顿时气笑了,也不知是谁要来偷窥的!
闻寂雪将他往怀里一搂,身若鬼魅,悄无声息便消失在折桥上。
回到庙里厢房,闻寂雪不以为意的说道:“那是主仆两个,这种事在大家族里常见,没什么好奇怪的。”
当然,有一点不一样,有钱公子的确会跟身边俊俏仆人有暧昧,但通常都会选择十四五六的小厮书童,柳大河这个年纪,有点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