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被窝里,咬着笔杆子半天,都写不出什么有韵味的东西。但情诗嘛,表达真情实感就行了。
于是,她把此刻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写了出来。
第二天晚上,在宿舍楼底下,怪不好意思的塞到四爷的衣服兜里。
四爷回去,避着人打开信纸,就见信上的字迹还算是清秀:“……想念你宽阔的肩膀……想念你火热的身躯……想念你带着薄茧的双手……想念你在耳边的一声呢喃……”
顿时叫人面热心跳,心里有些躁动。
林雨桐第二天等着四爷的夸赞,眨巴着眼睛偷偷的看他。
四爷见四周没人,才低声道:“现在不行,等周末回家,回家好好弄。乖!”
毛意思?
等周末的时候,才知道人家觉得自己表达的太奔放,成了求欢的诗了。
没办法,朦胧不起来啊。
但两人还是从中找到了乐趣,你来我往,乐此不疲。像是找到了什么新鲜的玩具一样,重现焕发了别样的热情。
本来老夫老妻了,结果如今闹得,见面还有点小羞涩。
等天气慢慢的暖和起来,期中考试就要来了
林雨桐觉得自己的底子算是好的了,而且也没松懈,怎么着也应该排在前三前五。结果名次在十二名。全班只有二十八个人,只能算是中不溜的成绩。
四爷却排在第三,他们班四十个人。
四爷还安慰她,“没事,尽力就好。”
说的好似自己有多笨一样。
这个周末,刚考完试,两人都轻松了,带着三个孩子回了一趟林家。
自行车肯定是没办法带母子四个的,坐的是人力三轮。
孩子们有了新的玩伴,这一天过得还算是愉快。
林二姐在准备婚事,但男方拿不出彩礼来,别说是三响一转三十六条腿了。就是自行车这一转,也拿不出来。
“你自己选的,世上的事哪能十全十美,占住一头,就算是运气了。”林雨桐这么安慰道。
听说也有家庭条件好得药厂的小伙子追她,但是她不应,就看上这个大学生的身份了,有什么办法?
本来美好的周末,两人到了学校还挺高兴的。但是一件事情打了林雨桐一个措手不及。
有人贴自己的大字报了。
王慧小声道,“……就在教学楼底下,还有咱们班里。说你有了丈夫结了婚,还跟男青年书信来往,说什么私生活不检点什么的……”
林雨桐还懵呢?什么男青年?什么私生活不检点?
纯属子虚乌有!
“谁他妈乱说的?”林雨桐都快气炸了,这名誉的事绝不是小事。
不想对面的孟田芬瞬间转过身来,“你怎么骂人呢?”
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啊。没想到这么一个蔫头巴脑的人,居然敢干这样的事?
洪芳就问孟田芬,“大字报是你贴的?说话要有证据的。”
“怎么冤枉她了?”孟田芬冷笑一声,“……一身资产阶级小姐太太的做派,洗脸洗脚的盆子要分开,一个人光是毛巾就用三四条,洗完脸不管多晚都得给脸上涂涂抹抹。别人都用蜡烛,就你用手电筒。大家的头发都是一周两周洗一次,就你隔一天就得洗一回。每天吃完饭,都得回来刷一回牙,一天至少刷四五回牙,洗三四回脸……”
林雨桐都惊呆了,“洗脸洗脚分开,难道不对?”这宿舍里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这么做的。
王慧就跟着道:“我们讲卫生还错了?”
林雨桐又反问道:“每个人的皮肤情况不一样,用四五条毛巾,这也是我个人的事情。洗脸一条,洗脚一条。洗头一条干的,一条湿的。哪里错了?洗完脸了,我就是用雪花膏抹了抹。我在窗户边上,风漏进来刮在脸上难受的很。我用手电筒,是因为我睡觉睡的沉,万一看书睡着了,忘了吹蜡烛,失火了怎么办?至于我洗头的事,要不你试着睡在窗户边上,看会不会有沙土吹在头上。还有我刷牙的事,我觉得在公共场合要说话,保持口气清新,就是对别人的尊重,哪里错了?再说了,这些跟你写的大字报有什么关系吗?凭什么说我跟男青年书信往来。你见书信了,还是你知道信是谁写的?毛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调查了吗?你怎么就知道我每天看的信,不是我爱人写的。”
“桐桐……”林雨桐还要说,就听见门外四爷的声音。
他怎么上来了。
“出来!别跟她废话,我们去找学校,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四爷的声音里包含着怒气。
林雨桐看了孟田芬一眼,就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文革的一些习惯还在,哪怕在大学里,很多学生也保留着那个时期养成的习惯,动不动就贴大字报,要批斗谁。根本就不管内容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bang都打倒了,还搞这一套。”王慧哼了一声,“简直莫名其妙。”
这样的事,大家心里都是怕的。既深恶痛绝,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越发的战战兢兢起来。
洪芳皱眉看着孟田芬,“你知道不知道,你毫无根据的说话,就是有损别人的名誉。你趁早把那东西揭下来,要不然,这事只怕没完……”
“凭什么?不能她说什么是什么。谁家天天见面的夫妻之间还写什么信。”孟田芬扭头道。
王慧耻笑一声,“人家林雨桐的爱人也是经济学的才子,怎么就给爱人写不了情诗呢?考试考了个倒数第一,觉得没脸见人了,就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非得找个人垫在你脚下,你才平衡是不是?”
第327章 那个年月(56)二更
孟田芬顿时就涨红了脸,“你胡说。”
王慧啪一下把手里的梳子仍在床上,“我胡说?难道你不是胡说?整天盯着人家干什么,你累不累?这些天你盯着人家林雨桐,明天你是不是也要盯着我们,是不是也要再写一回大字报啊。”
这还真是说不准。
本来事不关己的人也不由的看了过来。
孟田芬将众人看了一眼,“要是身正,还怕别人看?还怕别人说?王慧,你的思想有问题,这么害怕大家的监督,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王慧整个人都暴躁了,“谁给你监督别人的权力了。十一届三中全会都召开了,就你这样的人是什么混进来了?”
孟田芬脸一白,啪一下甩上了宿舍的大门出去了。
洪芳眯着眼睛朝孟田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扭过头,“行了,别气了。跟这样的人犯不上。”
简平从上铺露出头来,看了一眼洪芳,“班长,这事你得赶紧去处理,影响太坏了。小林可不是软柿子。闹开了就太难看了。”
王慧抬头看了一眼简平,“我说你是什么意思,怎么就不能闹开了?她损毁别人的名誉就可以,人家讨还公道反倒不行了。叫大家在背后议论你,你乐意吗?”
简平皱眉道:“总得有点集体荣誉感。闹开了,咱们班不团结的事就人尽皆知了。为了集体,牺牲点个人这算什么呢?受点委屈爷没什么嘛?”
“简平!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刘江红从床上坐起来,“要么我也贴一张你的大字报试试。你也委屈一回。别跟我说什么清者自清的话。我只知道,泥巴掉在裤裆里,不清洗干净,就说不清了。”
简平哼了一声,“没有一点大局观,没有一点集体的荣誉感。说话还粗鄙。你的教养呢?”
“那孟田芬写大字报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你怎么不叫她考虑一下集体荣誉呢?”刘江虹耻笑一声,“还有没有点是非道理了?害人的不去制裁,反而劝着被害的不去喊冤?连是非都不能明辨,你还好意思问我的教养。我道想问问你,你的教养呢?”
简平也坐了起来,“个人服从集体,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这话总不会错。”
刘江红怒道:“偷换概念……”
“行了!”洪芳喊了一声,“你们听听,宿舍外面都围满人了。还吵吵,不嫌弃丢人啊。”
宿舍里一下子就静下来了,紧跟着,就听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
“怎么不吵了?”
“不会打起来?”
“哪个专业的宿舍?这么多事!”
……
何春桃从上铺下来,抱着书,谁也不搭理的往外走,门一拉开,外面顿时惊呼声响起,然后‘哄’的一声,散了。
然后就见何春桃啪一下又将门带上了。
洪芳只觉得脑门头疼了,真是一个个的都不是好相与的。一个比一个个性。
这边众人还没从被何春桃闪了一下的冲击中醒过来,门就被推开了。
柳燕就猛地推开门进来,将众人又吓了一跳。这姑娘虽说也住宿舍,但那都是偶尔。她父母是学校的教职工,她一般回家住。在家属区那边。
她是宿舍年龄最小的,才十八岁,进门一看见洪芳就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林雨桐跟她爱人去找领导去了。是不是咱们宿舍出事了。我刚才看见何春桃出去了。叫她她都不理我。咋回事啊?说说。”
这娃心可真大!
洪芳的娘家侄女都十六了,所以看着这孩子简直就跟看晚辈一样。这没心没肺的,她安抚道:“不早了,别乱跑了。赶紧回去睡觉。”
“我今晚住宿舍,不着急。”柳燕往王慧的床沿上一坐,轻轻的撞了她,“快说,说说嘛。都是老大姐了,可怜可怜我。”
“大姐就大姐,什么老大姐!”王慧烦死这样的破小孩了,“二十三岁我风华正茂,怎么就老大姐了。”这个年纪最烦别人拿年龄说事。你十八,你了不起吗?
柳燕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看向洪芳。
洪芳直接上床,“别看我,我也不是你老大姐。我能给你当阿姨。”
“你们都不要这个样子嘛。”柳燕趴在刘江红的床沿上,“你们见过林雨桐的爱人没?真是太有气势了。人长的也精神,那些光是会念酸诗的才子算什么……”
洪芳皱眉,“柳燕,你得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这样很容易叫人误会的你知道吗?”
“误会什么?”柳燕看了一眼洪芳,“你们这些结了婚的大姐真是的,就跟我妈一样,将我爸看得紧紧的。就怕有个小姑娘仰慕的要死要活的。这本身就是不对的。得自己有自信,得自己足够的优秀,不就不怕这样的事了吗?谁都有追求自己仰慕对象的权力……”
简平惊讶的看了柳燕一眼,“你这小姑娘,这样的思想是要不得的。”
“简平这话我倒是赞成。”刘江红扭头道,“这还有道德不道德的问题呢。”
而另一边,林雨桐跟着四爷,一起跟着程叔,去了学生处。
这事得归学生处管。
程叔没让两人开口,就直接出面了,“……这两个孩子是我的子侄,是很亲近的后辈。遇到这样的事情,很愤怒。但这也恰恰证明,我们的学生在思想上还是存在问题的。”
说着,他的脸色就有些黯然。他们这些老师,都是饱受迫害的人。对这样的事情,那是从心里上就憎恨的。
四爷直接道:“老师,我跟我爱人,都曾经是知青。在东北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的。这些年,我们从没有分开过。乍然分离,都很不习惯。相互写信,这并不违反学校的规定。而对方却因此而无中生有,横加诽谤。对我爱人的名誉造成了极大的损害。还请学校酌情处理。”
程叔就朝四爷摆摆手,“你们先去楼下等我。”
四爷朝程叔点点头,才起什么带着林雨桐下楼。
“委屈了?”四爷问道。
林雨桐摇摇头,“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还不至于。”
“不过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情况?”四爷问道。
“家在农村的,结婚了,有个三岁的女儿。”林雨桐低声道,“不过他丈夫你也见过的,看起来老实巴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