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别这么看我。”洛昙深低笑,“我受不了。”
单於蜚摸摸他的脸,“嗯。”
“你还‘嗯’?”洛昙深索性骑在他身上,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弟弟,你怎么这么乖啊?”
听到“弟弟”,单於蜚垂下眼睫,好似想遮住眼中流动的光。
“我上次叫你‘弟弟’,你反应特别大。”洛昙深将他下巴勾起来,迫使他与自己对视,“怎么?‘弟弟’有什么奇怪?”
单於蜚摇头,“不太习惯。”
“那听多了就习惯了。”洛昙深居高临下,挑衅似的连叫了好几声——“弟弟,弟弟。”
单於蜚唇线抿得平直,在他大腿上掐了一下,“别闹了。”
“还会报复人呢。”洛昙深笑着感慨,“上次你给我的那顶帽子,是原城大学校庆的纪念品吧?”
单於蜚短暂地一怔,“嗯。”
“现在还想去原大拿个学位吗?”洛昙深突然正色问。
单於蜚眸子漆黑,须臾,摇头道:“不想。”
“你很向往原大吧?”洛昙深说:“原大上次校庆是在你高考之前,你有那顶帽子,说明你在填报志愿之前,就去原大参观过。真的不想再念书了吗?”
单於蜚别开视线,不做声。
“不要躲。”洛昙深倾身,将他笼进自己的阴影里,“如果现在还有机会去原大,你真的不愿意?”
“没有必要。”单於蜚说。
“怎么没必要?”洛昙深皱眉,“你难道想一辈子在摩托厂当工人?一辈子在餐厅当服务员?”
单於蜚唇角微动,眼中的光亮渐渐冷却。
“你有能力考入原大最好的学院,以前有困难,不得不放弃,这我理解。”洛昙深放缓语气,“现在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愿意,我马上给你办手续。”
单於蜚却道:“不用。”
洛昙深有些生气,想斥责一句“不上进”,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单於蜚身上有很多谜团。去年刚开始“狩猎”时,他粗略了解过,不过那时还抱着“利落抽身”的态度,并不想过多介入单家的事,所以一切调查都点到为止,甚至刻意避免与单於蜚聊情爱之外的东西。
但现在一些想法早已改变。
他已经让林修翰彻底调查单家。而他叫单於蜚一声“弟弟”,不止是床上的情趣,更是担了一份责任。
——单家得罪的人,他出面摆平;单於蜚失去的入学机会,他帮忙争取回来。
他要将单於蜚从泥潭里拉出来。
但单於蜚居然不领情。
情事之后的暧昧与温存在沉默中荡然无存,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凝重。
最后,是单於蜚先开口,“谢谢,不过我暂时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洛昙深感到失望,却没有继续劝说,“随你吧。”
露台上落了很多桃花与梨花的花瓣,看上去漂亮,打扫起来却是一件烦心事。
林修翰站在洛昙深身后,“单於蜚的父亲单慈心惹上的不是一般人,也绝不是欠钱这么简单。”
洛昙深穿着长至脚踝的开襟薄毛衣,转过身来。
“如果单家欠的是高利贷,欠的谁、欠了多少,一查就一目了然。”林修翰道:“但我动用了很多关系,都查不到单家的债主。”
“没有债主?”洛昙深抱臂。
“债主藏得很深,所以我说单慈心惹上的必然不是一般人。”林修翰说:“少爷,如果您想整治一个人,您根本不用自己动手,底下自有人会帮您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洛昙深来回走了几步,“你是在提醒我,单慈心得罪的是和洛家势力相当的人?”
林修翰神情严肃,“少爷,这样的人在原城不多,您心里自然有数。我暂时没有继续往下挖,是不是继续查,得看您的意思。”
洛昙深走到露台边,眼前是一片疯狂生长的春末景象。
“单慈心有严重的精神病,但死因比较蹊跷。”林修翰说:“医疗记录很有可能被篡改,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可能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少爷,我建议您……”
洛昙深道:“及时收手?”
林修翰理智道:“我认为您没有必要为单家冒这个险。我们现在并不知道,继续查下去会牵扯到谁。”
洛昙深笑了笑,喝一口茶,“继续查。”
林修翰愣住。
“我倒要看看。”洛昙深说:“是谁在仗势欺人。”
林修翰很是意外,怔了片刻才道:“是。”
自从明昭迟被勒令在家思过,原城的纨绔子弟们便像群龙失首。虽然各类娱乐活动并未因此消停,但少了领头的那一位,闹起来或多或少比以前缺了些什么。
倒是有人疯传贺岳林即将回国。
这一位声名狼藉,离经叛道,人虽常年在国外,原城却一直有他的传说。
比起明昭迟,他更会玩。
因为明昭迟是独苗,身上有太多束缚。他却是贺家老三,上头两个兄长将天顶着,随他怎么折腾。
洛昙深以前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如今也不得不留一只耳朵,注意贺岳林的动静。
贺岳林归国时间未定,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不至于上赶着,但既然知道两家联姻的事,也听说了贺岳林的态度,便多少有些在意。
贺岳林这人,将来到底会不会与他站在一起还是未知数。在情况并不明朗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贺岳林在国外的号码,他犹豫一番,退了出去。
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嘈杂,隐约有洛运承的声音。
门被推开,洛运承满面怒容。
他记不得自己最近做了什么能激怒洛运承的事,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
“周谨川死了。”洛运承说。
第65章
洛昙深站起来,“怎么回事?”
“我倒是要听听你说是怎么回事!”洛运承罕见地大声呵斥,“他今天凌晨被货车撞死,你不知道?”
“你认为是我?”洛昙深脸色渐冷。
“最好不是你!”洛运承来回踱步,“但除了你,谁会对他一个残疾清洁工动手?”
洛昙深只知道周谨川出院之后带着周仁嘉回到了池镇,但并不知道对方现在做的是什么工作。
与洛运承对视数秒,他冷静道:“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洛运承在平板上点了几下,往桌上一扔,“自己看!”
洛昙深拿起来,须臾,眉心拧紧。
今天凌晨,池镇灶神二路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名男性清洁工在清扫马路时,被一辆疾驰的小型货车撞倒,并被拖行十数米,当场身亡。货车驾驶员逃逸,目前下落不明。
新闻报道将死者称为“周某某”,但洛运承此时赶来兴师问罪,必然已经确定周某某正是周谨川。
“你跟我说实话。”洛运承已经非常克制,“这件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洛昙深眉目阴沉,“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线索?”
洛运承打量着他,拖开靠椅坐下,“警方猜测,这不是简单的事故。”
“为什么?”
“监控显示,肇事车辆是奔着周谨川去的,撞倒人之后没有任何刹车迹象。”
洛昙深支着下巴,背脊突然渗出一片冷汗。
洛运承怀疑他没错,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恨周谨川,更想置周谨川于死地。
可他既不是驾驶货车的人,也没有指使任何人去要周谨川的命!
“监控拍到了货车的车牌号。”洛运承捏着眉心,“警方已经找到车主,是个包工头,初步调查,和周谨川完全没有交集。”
洛昙深问:“他是不是说,这辆车早已失窃?”
洛运承目光冷寒。
“你别这么盯着我,我只是根据你刚才说的合理推测。”洛昙深道:“如果真是蓄意杀人,那凶手肯定不会开着自己的车去撞人。”
“货车在一周前失窃。”洛运承说,“出事的地点也比较蹊跷,有摄像头,能够拍下事故发生时的情形。而往前一百米是个盲区,那里同样是周谨川的清扫范围。如果是凶杀,凶手完全可以在盲区作案。”
“他希望被拍下来。”洛昙深喃喃道。
洛运承拿回平板,“八年前的事,你心里有数。周谨川的死是事故也好,凶杀也好,有心人只要想,就可以将你牵扯进去。”
洛昙深冷哼,“你想说的是整个洛氏。”
“你的任性已经让洛氏陷入过一次危机,这很有可能是第二次。你最好祈祷,没人会拿这件事做文章。”洛运承说完转身离开,极少见地将门摔得铿然作响。
洛昙深坐回靠椅,心中异常烦躁。
是谁杀了周谨川?
为什么杀周谨川?
除开当年欺骗洛宵聿感情,周谨川并未得罪过什么人。即便与人有过节,那也是常见的小摩擦,不至于被杀害。
那周谨川死了谁会获利?
周仁嘉吗?
不,不可能。
有人盯上了洛宵聿留给周谨川的那笔钱?
但如果只是为了钱,不至于以这种方式杀人。
反过来,周谨川死了谁会因此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