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香梅抓住了她,反倒是让她脑子瞬间清明了片刻,她看向香梅,开口冷声道:“你下去,我有话与皇上说!”
“娘娘……”
香梅愣住了,望着赵泠不知所措,然赵泠却是声音坚定又道:“下去,你们都下去!本宫有话……与皇上说。”
她的目光对视上了晏明,晏明已然站在她跟前,不过半丈距离,或许是因为她突然先发制人开口说话,故而晏明也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她。
她的嘴唇紧紧的抿着,身体依然绷紧着。
王氏面上有几分迷惘,看了一眼晏明,又看了一眼赵泠,或许是惊奇此刻凝重的气氛,不过,她倒是上前拉扯过了香梅,轻声道:“主子让咱们下去,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灵光,娘娘有话要与皇上说呢!”
“可是……”
香梅有苦说不出,她自然瞧出赵泠这般,只是为了保护她。
“可是什么,还不快随我下去!”
王氏轻声开口斥责了一句,却是大力拉扯着香梅下去,香梅看了一眼赵泠,赵泠却是没有看她,只是望着晏明,仿佛是在思索着,待会儿该如何与皇帝说话。
她咬了一下嘴唇,虽与王氏下去了,却始终不敢离远。
而赵泠与晏明这边,却是因为香梅与王氏的离开,而开始变得安静,气氛越发凝重。
但赵泠却是觉得,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早晚还是要说出来,倒不若她自己痛痛快快交代了为好。
“方才……”
赵泠顿了顿,晏明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赵泠只觉得难以启齿,所以说话结结巴巴。
“我不是故意的,此事……”
“不是故意?”
晏明突然冷笑一下,看向了赵泠。
而赵泠闻言,却是有些心虚,她上赵绫的身,是无奈与无辜,的确不是故意的,可在救出香梅后,本早就可将真相说出,她却一直拖着,不说出来,这事儿,的确是她理亏,的确是她占着人家妻子的身体,行自己的方便之事。
赵泠最是过不得这般拖欠旁人,若是往日里,她自然什么都不再辩解,只任由着晏明处置,可今日,却并非她一人,她便是被处置了,她也必须保下香梅。
想到了这里,赵泠只好压下了心底的不自在,又是强迫着自己开口道:“自然不是故意的,你要罚便罚我吧,与旁人无关系!”
“除了罚你,朕难不成还会将此事怪罪于旁人!”
晏明语气严厉开口说了一句。
赵泠闻言,却是惊喜的抬头看向了晏明。
但听得晏明又是继续道:“朕本以为你近来已是收敛,不成想,如今封你为后,却是变本加厉,今日竟是将宫中所有画师都唤来!”
“……”
赵泠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晏明,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晏明的意思。
不是说她占了赵绫身体的事情吗,怎么好好的,却是说到了画师的事情上。
等等……
赵泠心中猛地松了一大口气,方才她一直不确定晏明是否又听到她与香梅所言之语,只是瞧着晏明过来时候那副表情,便是下意识以为对方听到了。
可……若晏明真的听到了,且知晓她占了赵绫的身体,这会儿有如何会有心情与她计较画师的事情!
所以说,对方方才根本没有听到?
赵泠并不确定,所以她什么话都不敢说,只是惊疑不定的看着晏明。
晏明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神色,只是继续道:“若是今日朕不罚你,明日只怕案几上,皆是言官控诉你奢靡无度之事!”
“……”
赵泠这会儿正是为自己并未被戳破真身而感到欣喜,故而对于晏明这话,却是丝毫不在意,便是被言官控诉又如何,当不得什么大事。
所以她十分直爽开口道:“皇上既然这般说,此事的确是臣妾不对,皇上只管罚我便是了!”
她说着,到底心思有些浅,竟然还露出了笑脸,看向晏明。
晏明瞧着她这般,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赵泠笑容不变,依然是讨好且放松。
“你……”
晏明仿佛是无奈,却又开口道,“先时朕不过是没有告诉你那副画是谁画的,可你竟然兴师动众将所有的画师都寻来……那副画本就非宫中画师所画,而是国公府送来,你这又是何必呢?”
“国公府?”
赵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却是明白晏明所言,是自己的娘家。
可她的娘家,会送她的画像到宫中,她心中多少有些怀疑,倒并非她将人都想的太坏,她那好娘家,唯利是图,若是她还活着,这会儿跑来攀关系,与她亲近,她一点都不怀疑,可她都已经走了,还会这般有心往宫中送她的画像!
但仿佛这也是唯一的解释了,这画像不是宫中画师所画,也只有她那娘家,或许养着的画师因着早些年或许见着过她,还能画出她容貌的一二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晏明没有理由来骗她。
她很快便是信了。
“原是如此啊!”
赵泠干巴巴笑着说了一句,也很想想出一句话来弥补一下自己先时鲁莽的行为,她这会儿恨不得狠狠的敲一敲自己的脑袋,怎么好端端的就做出这等离谱之事,岂不是给赵绫招黑吗?
也怪如今宫中安定的环境实在太过于舒适,让她都放松了警惕!
赵泠对赵绫的情况知晓的并不多,又是因为方才的惊吓,让她多的话都不敢说出来,也是唯恐多说便是多措了,故而只是木讷的站着,轻声开口道:“皇上,此事却是臣妾欠考虑,您尽管罚臣妾!”
说不过,也的确只能够老老实实认错了。
她说着,还一边抬起头,目光真挚的望向晏明,想让对方看出自己如今的真诚。
当然若是因为真诚,能少罚点,那更是最好了!
赵泠心中暗暗祈祷着,却不料,她一抬头,看到晏明微微皱着眉头,似是打量,看着她。
她心中却又觉得尴尬,自己怎么好端端的,又想着和人讨价还价起来,晏明要罚,便是罚了!
“你这会儿倒是有几分担当,朕记着,你刚嫁入王府的时候,将王府内务管的一塌糊涂,又惹下好几个祸端,把朕气的紧,朕要罚你,你便是急着推责任!”
晏明语气淡淡的说着。
而赵泠对此,仅是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说实话,晏明突然这般与她回忆往事,却是比直接罚她更教她坐立不安。因为她哪里知晓赵绫的往事。
若非心中还有几分顾虑,赵泠还真想就这么直接的,干干脆脆就与人承认了自己根本不是肃王妃的事情。
赵泠不说话,然晏明面上神色并未有太多的改变,他好像今日有些被引起了回忆往事的冲动,又是开口道:“朕记着,自己当初来寻你,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你却是对着朕好一通哭诉,朕那会儿只觉得头疼!”
“……那会儿不是还小吗?”
赵泠尴尬的笑着回答,听着晏明方才回忆,倒的确像是晏明会表现出的样子,也像是赵绫会有的反应。她旁的话,还真是说不出来,故而这会儿也只能够干巴巴如是开口笑说着,“如今,这不是长大了,知晓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应是担下了!”
因着赵绫的话,晏明没有再说,目光沉静的望了她一会儿,只把她看的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晏明却是突然扯动了一下嘴角,开口道:“确实是长进了,朕先时让你处理宫中事务,也有顾虑,怕你处理的一塌糊涂,但总想着,既然要封你为后,不将宫中大权交给你,仿佛说不过去,旁人,只怕也会议论纷纷!”
“不成想,肃王府里的那点子内务你没能理好,倒是将宫中的事务理得井井有条,倒教朕刮目相看了!”
“……”
赵泠这会儿面上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了,她原本以为,晏明是要与她兴师问罪,可怎么好好说着说着,反倒是来夸她了,而气氛……也一下子从方才的剑拔弩张,变成了如今这般,仿佛还有几分融洽。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是有些不够用了,但晏明这般说话,她若是什么都不回应,仿佛是太不捧场了!
故而……赵泠想了想,又是回道:“其实,这些宫务上,多亏香梅她们帮忙,否则臣妾这也忙不过来,只怕也会处理的不好!”
“是吗?”晏明意欲不明说了一句,见赵泠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的点了一下头,眼里满怀真情。
他嘴角轻轻翘了一下,又道:“皇后莫谦虚,底下人再能干,也只能够协助皇后,许多事情上,到底还是皇后如今能干了!”
“……皇上过誉了!”
赵泠又是干巴巴回了一句。
晏明看向赵泠的目光里,这会儿情绪更是有些琢磨不透,但他嘴上却是没有停下,又是开口道:“今日之事,皇后所为实在是有些过了,但对宫务上,皇后的功劳也不可忽视,若非皇后稳控大局,许多的事情,倒不会像如今这般顺利,朕登位后,局面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平稳。这事儿,朕却是应该好好谢过皇后。
”皇上客气了!臣妾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赵泠说这话,的确是发自肺腑,这皇帝要奖励她什么,她好像都不会有什么情绪。
而晏明令底下人拿来的谢礼,的确是平平常常,虽华贵,但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尤其是对赵泠而言。
可终究是对方的一片心意。
赵泠笑着接受了,然后也没有多留晏明,又是笑着将人送走。
不过,一等着人走远,她只觉得双腿发软,身上生生出了一层冷汗。
方才,她几乎以为自己是泄露了。
她几乎以为自己要保不住性命,而香梅,也受了她的拖累了!
幸好,对方仿佛没有听到。
不过,赵泠到底还是不放心,等着晏明走远后,她又立刻唤来了王氏问话。
香梅这会儿是迫不及待随着王氏一道儿过来的。
一见到赵泠,她便是顾不得礼节,只连忙走到赵泠身边,上下打量,望着:”主子,您没事吧?可吓坏奴婢了,奴婢还以为……还以为……“
说着,香梅却是红了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了。
”你呀!“
赵泠安抚的拍了拍香梅的手,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方才也是吓得够呛。
她将目光看向王氏,开口轻声问道:”王嬷嬷,这好端端皇上怎么机会来咱们园子了,连一声通报都没有,万一我这说了什么不合适的,皇上岂不是要发怒吗?“
赵泠的话,也让王氏吓了一大跳。
的确,方才她只顾着欣喜皇上来寻她家主子,想着这小夫妻两可能会和好,的确是完全没有想到过一点。也幸亏她家主子仿佛没有说什么话。
但王氏还是立刻跪下了身体请罪:”是奴婢过错,是奴婢未加考虑清楚,便直接带着皇上进来,请娘娘责罚!“
”罢罢罢,皇上也没有发怒,想来是我方才说的话,皇上没听清楚吧!“
赵泠这话说的,仿佛是在感叹,然眼睛的余光,却是紧紧的盯着王氏。
但听得王氏轻声道:”娘娘放心,奴婢陪着皇上过来的时候,离娘娘有些远,奴婢却是半个字都没听到娘娘与香梅姑娘说什么,皇上一定也是没有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