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两人逐渐走出竹林,来到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原,视野瞬间开阔。前方不远处,正是血红血红的血树林。
两人均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说实话,阿南,活这么大,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树,头皮还真有些发毛啊!”
王自力说出心中感受,在办案时,他曾见过各种各样的血腥场面,可如这种一片树林全被鲜血染红的奇景,真是不敢想象。
“血腥味很重。”张南说。
“嗯……”王自力嗅了嗅,“你昨天说,这片林子,也是被人下咒形成的?”
“是的,即使站在这里,我都可以感觉到那股火辣辣的血气。一定有人给这片树林下了血咒。”张南顿了顿,又立即补充一句:“相当不简单的一个人。”
两人继续向前,慢慢接近血树林。
但见血树林的树木生长得细长干瘦,好像人的脊椎骨,由于每棵树的间隔较大,树林不算太茂密。一滴滴血正从树叶缓慢滴落,泥地上亦是血色一片。
眼望血树林,王自力忽地想到个问题。
“说真的,阿南,我觉得你这次行为有点反常。”
张南不说话,只是看向王自力。
“以往呢……”王自力继续说,“我做事比较冲动,比较鲁莽,一般你都比我冷静,经常会劝住我,可这次你也算面临人生少有的危险了吧?结果你基本毫无准备,考虑都不考虑就要进入这片树林,跟你平时的做事风格差别太大了。”
“你还想说什么?”
“我说这个,倒也不是我怕死。其实刚刚程秋娜那傻妞虽然胡说八道,但也有她的道理。我们明明可以准备更充分一些,组织足够的人,带上武器装备,你也知道,我有办法搞定这些,但为什么我们要匆匆忙忙进去呢?”
张南深深地叹口气,回道:“我等不及。”
“等不及?”
“我也不知道。”
“你他妈说的是不是人话?”
“这么跟你说吧……”张南思考了片刻,“从昨天晚上开始,我的脑海里就一直有个声音,或者说,某种力量,牵引我到这片血树林来。”
“啥意思?”王自力显得很暴躁,“用我听得懂的话跟我说!”
“我很难表达。总而言之,就是我被一股非常非常神秘又隐晦的力量……召唤了过来!”
“召唤?”
“嗯。我很肯定,对这股力量,一般人应该没有办法抗拒。它传递给我的信息是:它希望我去血树林,迫切地希望。”
“难不成……孙玉梅当时……”
“是的,我也想到了。当年孙玉梅之所以三更半夜一个人走进血树林,可能也是受到这股力量召唤。当然,我还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他既然把我从上海一步步召唤进这个血树林,一定有他特别的用意,所以我打算顺应他的要求,尝试进树林看看。”
“你等不及的原因,就是这个?”
张南点点头。
王自力内心顿生一团冰寒刺骨的阴影,仿佛一个模糊不清的人,正站在他们身前,面带狰狞笑容,目睹他们的一切。
“那个人,会不会是孙玉梅?”
“不是她。”
“咦?为什么这样说?”
“孙玉梅应该还没有这种能力。这个人……他的能力远远高过孙玉梅,我甚至觉得,孙玉梅可能只是他的一枚棋子。”
“这他妈的就复杂了,本来一个孙玉梅够烦了,结果现在又冒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人,你怎么感觉有这么个人存在的,因为到长寿村看见了血树林吗?”
“不完全是。其实,我早在上海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觉得我们的对立面不止有孙玉梅一个,对了,有件事你应该记得,程秋娜住院的时候,她说她见过一个行为异常的护士。”
“嗯,记得!”
“如果那个护士真有问题,那她十有八九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哦……不对啊……万一她是孙玉梅呢?程秋娜又不认识孙玉梅。”
“不可能。据我的了解,即使孙玉梅通过吸取阴元不断壮大,但绝对不至于进化到这种程度,她毕竟只是阴煞,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不算人类。”
“哎哟,这些事我也不懂,随便你说吧!你小子最近说话怎么越来越像神棍了。”王自力挠挠头。
边说话,两人边迈入了血树林。
当进血树林的那一刻,两人立即变得沉默,周身四处的一棵棵血树,以及弥漫着的浓重血气,都令他们无比压抑,好像快透不过气来。
“你还别说,这地方,就算没什么异常,让人在里面连续待个几天几夜,估计也受不了,得死过去。”王自力说。
张南没有应话,正在认真观察四周。
“哎,对了,既然这地方被下了血咒,你有办法解么?”王自力忽然想到这问题。
“无能为力,除非找到下咒的地点。”
“下咒的地点?不就是这片树林嘛!”
“准确地说,这片树林只是被血咒影响的地区,但下咒的却是另一个地点。就像万事万物都有源头一样,我们得找到血咒的源头,才有可能破除血咒。”
“对,你这解释就够清楚了。”
行走间,两人刻意避开那些血色树木,以及从树叶上滴落的血液,王自力突然很好奇,问:“你不想沾一点血,看看会怎么样?”
“暂时还是不要这样做比较好。”
“嗯,不过如果能离开这里,我倒想带些树血回去,让人好好化验一下,看看究竟是什么成分。”
张南点点头,觉得王自力的想法不错。
随着逐渐深入血树林,气氛也是越发压抑,两人只感觉被血色包围,仿佛身陷炼狱一样,无法挣脱。
“我在想一个问题,那些进入血树林的人,为什么他们出不去呢?”张南问。
“如果只是偶尔一个人两个人在这里遇难,那么可能是些偶然因素,但根据老鱼头的说法,自血树林诞生后,进树林的人,几乎都没能出来,除了孙玉梅。那么应该是存在一些硬性的危机,才让那些人有去无回。”
张南认同王自力的猜测:“是啊,硬性的危机,是沾到了那些树上的血液么?”
“我看未必。你想想,那些人会进血树林,多少会和我们一样有所准备,甚至进树林前已经对血树林有了充分了解,按道理,他们会尽量避开那些比较明显的危险符号,比如这种树血,再者要避开这种树血并不难……不对,我觉得是其他原因。”
“有道理。而且这个原因是被迫的,他们无法逃避的。”
又走了段路,他们发现除了一棵棵血树和坚硬的泥地外,血树林内并无其他东西,张南甚至产生一种原地转圈的错觉,像是在走迷宫一样。
“阿南,你肯定知道鬼打墙吧,小时候我姥姥就告诉我不要走那些乡间小路,容易被鬼打墙,你说我们现在的状况像不像鬼打墙?”王自力笑问。
“鬼打墙和鬼压床一样,属于一种现象的描述,并非是事件的原因。其实不过是夜晚行走分不清方向,老是回到原地,多数跟灵异无关,跟我们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张南赶紧补充一句:“我们没有回到原地,而是这片树林的每个地方真的非常相似。”
张南话音刚落,两人身后忽地传来一阵轻微异响,若不是那一刻寂静无声,他们也不可能听见。
两人停下脚步,立即回头。
只见林中某个轻飘飘的东西一闪而过,速度快到根本瞧不清。
“刚刚是什么?”王自力急问。
“反正不是小动物。”张南回道。
“我也知道不是动物……”王自力取出三棱军刺,警惕性地慢慢向前,却已不见任何异常。
“那不是一般的东西。”张南凭借残存的印象回想刚才的事物。
“我们到处找找,或许能找到。”
两人继续行走,王自力变得更为小心谨慎,手持三棱军刺,时不时地环视四周。
今日烈阳高照,光线明亮,与血树林内的阴暗氛围截然相反。
行走之间,两人身后又是一阵细碎声响传来,这次王自力早有准备,匆忙转身,只见半空当中,居然有只薄纸般飘动的手,正扶住一棵血树的树干。那只手又好像长了眼睛般,正瞪视着他们。
“妈的,什么鬼东西!”王自力叫了声,然后也不及细想,直接两三步上前,用三棱军刺刺向那只手。结果那只手反应极快,一下飘到另一棵树上,停留约两三秒,又窜去了不知哪里。
“你瞧清楚没?”王自力问。
张南摇摇头说:“还没法分辨。”
“我倒瞧见了,是一只手。”
“这个我也看到了。”
“我们居然被一只手调戏,说出去真是脸面无光啊!”
“可能也是邪物一类的东西。我们本来就在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方,碰见什么都不奇怪。”
“那倒也是。”王自力笑笑。
再走会,两人听到流水声响,很快发现是条溪流。溪流的水清澈见底,有鱼有虾。
“我记得老鱼头说,那尊土偶在一个山坡上,山坡上还有瀑布,瀑布底下的水很清,会不会就是这条溪流?”张南用手指触碰了下溪流中的水,问王自力。
“你说长寿和尚?”
“对。”
“应该是吧,这种鸟毛地方,有条溪流不错了,还能有几条。”
“那我们沿溪流走吧,先去见识见识所谓的长寿和尚。”
“也好,见了那个玩意,说不定还真能多活几年。”
两人便沿溪流一路找去,在此期间,张南十分警惕,一直注意四周动态,他明显感觉到,某种奇怪的东西正紧跟他们,时不时带来点动静。
“等等。”走着走着,王自力忽地停下脚步,对向溪流,蹲下身,“我刚好像看到水里有东西。”
“哦?”张南一愣。
王自力凑近溪流,想再看清楚些,赫然,他见水中顿现一张男人的脸,这张脸面相狰狞,无比丑陋,如一张油纸般轻盈地浮在水上,若隐若现。王自力一惊,骂了句粗话,立刻用三棱军刺刺向水中的男人脸,同时那张男人脸飘了起来,张开大嘴,就冲王自力咬去。
危急关头,张南急忙伸出手,一把抓住那张男人脸,男人脸发出一声低吼,像是头被捆缚的野兽,挣脱不开。
张南又用另一只手往男人脸上一拍,男人脸瞬间变得扭曲,慢慢化散掉了。
“这到底是啥玩意?”王自力长吁口气。
“应该是残魂。”张南回答。
“残魂?”
“在人死后,如果某种信念特别强烈的话,鬼魂就会停留世间,而残魂又是比较少见的情况,一般是鬼魂在世间停留久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开始慢慢消亡,就和活人一样,它们也有寿命。但它们和活人不同的是,有时候它们会一部分一部分的消失,所以才会形成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