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当时你母亲一个人在家,你们的女儿在上学,而你们在上班。”
“嗯。”刘军重重地点了几下头,“这是那个女人强迫我这样讲的,其实那天我女儿是不在家,不过我和她都在家,因为那天也是一大早,我刚送好女儿去上幼儿园,回家来吃早饭。”
“也就是说,你母亲触发脑溢血,跟你们有关。确切地说,应该是跟你老婆有关?”
张南将“爱人”改为“老婆”,为的是照顾刘军心情。
“你怎么知道?”
“我随便猜的。一般来说,脑溢血触发是因为情绪波动,然后说实话,我觉得你老婆和你母亲的关系应该比较紧张,再加上今天你主动来找我说明情况,所以我自然而然地会想到,你母亲触发脑溢血,大概是和你老婆吵了一架。”
“对对对,就是这样,跟明白人说话真是舒服!”刘军夸赞道。
“他们为什么吵架?”
“噢哟,一点小事。我跟你讲,从我妈身体不好搬进来以后,那女人就和我妈吵个没完,为洗衣服的事吵架,为买菜的事吵架,为小孩上学的事吵架,为我加班的事吵架……”刘军边说边用左手食指敲打右手手掌,摆出梳理事件的动作,“然后那天早上,又是因为一顿早饭的事情,我妈就嫌她下楼买的早饭都是油条生煎,不够清淡,她马上又和我妈吵起来,我在旁边劝都劝不住。后来她居然还跟我妈动手,我赶紧把她拉开,结果我妈……当时气得不行,一下子脑溢血上来,人昏过去了。”
“嗯。”张南对这类家长里短的事没有兴趣,但他有件事想弄明白,“你老婆手臂上的抓痕,应该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听张南这样问,刘军先是一愣,随即回答:“对,那个事情,我们也是骗你的。她手上的抓痕,是那天跟我妈吵架的时候,被我妈不小心抓到的。”
“总算对上了。”张南一笑。
“什么对上了?”刘军抬头问。
“你老婆手臂上的抓痕,从结疤程度看,明显不是最近一两天形成的,当时你说是被一只野猫抓破的,我没有相信。”
程秋娜实在忍不住了,冲刘军嚷嚷:“喂,你怎么回事啊你,说的全是假话,把我们当傻子吗?”
“不是,我也没办法呀!”刘军欲哭无泪般回道。
“什么没办法呀!”
“她就坐在我旁边,那些假话也是她逼我讲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刘军把手一摊。
“那么闹鬼的事呢?”张南问。
“哦,闹鬼的事确定是真的,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来找你们了,这个我可以保证的。”刘军说。
“也是因为她怕你母亲回魂找她?因为她间接促使了你母亲的死亡。”
“嗯,她是怕,她做了亏心事,怎么不怕?她这几个晚上觉都没有睡好,特别是她看见那双布鞋子的时候,整个人要崩溃了。”
“插句题外话,你们现在还睡一个房间吗?”张南忽问。
“睡在一个房间,不过是分两张床睡。没办法,一个房间是我妈和我女儿睡的,还有个房间是书房,给我女儿以后学习用的。”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和你老婆感情已经破裂了。”
“早破裂了,从她跟我妈第一次吵架的时候就破裂了!”刘军愤恨地说。
“这么说,你是一个大孝子。”张南一手接过老贾递来的咖啡。
“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她对我妈那个态度!”
“你今天特地来找我做什么,难道只为了把这些实情告诉我?”
“也不是。主要有件事情,想让你帮一下忙。”
“什么?”
“那个……你不是今天晚上要去我家么,我家这几天闹鬼,是肯定的,但杨伊总没有完全想明白,她还以为……我妈回来一趟,过几天就走。所以我想请你……到时候呢,给她说说明白,昨天她回家还跟我讲,她挺相信你的,觉得你不是那种骗子,应该是真有点本事的一个人。”
张南沉寂一会,然后问:“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懂,我怎么给她说说明白?”
“这样子好了,反正……不管你今天晚上到我家看了后觉得怎么样,你把事情说得严重一点,吓唬吓唬她!就说……就说……如果她不答应跟我离婚,我妈永远留在家里不走了!”
“你要跟她离婚?”
“那当然啊!我都跟她提过好几次离婚了,她不同意呀!”刘军一下显得特别激动。
“为什么不同意?”张南依然平心静气。
“谁知道呀!她说孩子还小,什么什么的!”
“如果她不同意协议离婚的话,你可以诉讼离婚,让法院来裁决。”
“我知道,诉讼离婚么……但是那个太麻烦了,还要钱的,最好是她肯签协议书。”
“所以你希望我把事情说得严重一点,最好是骗她,说你的母亲也想你们离婚。”
“对,就是这么回事!”
“那你母亲以前什么态度?她支持你们离婚吗?”
“支持呀!怎么不支持!她是我妈,当然支持我!你看我妈回魂,我都不怕,她是我妈呀,我怕来干什么?”
“好吧,我懂了。”张南微微一笑。
程秋娜不屑地对刘军说:“你这种男人……我真是……”
刘军不理程秋娜,继续对张南说:“那张先生,晚上就拜托你了,帮我把事情说的严重一点,吓吓她!”
刘军边说边起身,握住张南手。默认张南已经同意了他的做法,并要告辞。
张南淡然道:“好。”
刘军走后,程秋娜气冲冲地问张南:“你有病啊?你就这样答应他啦?”
“先答应下来,等晚上去了他家再说。”
“哦,是吗?”一听张南是敷衍,程秋娜立马平静下来。
“你要知道,有些时候,我也是个不守信用的人。”张南说。
程秋娜哈哈大笑后说:“坏还是你坏。”
傍晚五点过十分,张南先跟刘军通了个电话,确认刘军夫妇在家后,就和程秋娜坐地铁赶去浦东。
由于是下班高峰期,地铁上十分拥挤,程秋娜一个劲地数落张南不会做人,说对方明明提议开车负责接送,非要挤地铁,关键是还不问对方收费。
张南边听程秋娜唠叨,边想心事。
出了地铁站,两人先在地铁站附近随便找家小餐馆吃顿便饭,再往刘军家走。
等到刘军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八点,刘军夫妇在楼下迎接,刘军还故意对张南使了使眼色,暗示让张南配合。
四个人一同乘坐公寓电梯上楼。
出了电梯,张南下意识地瞧了一眼旁边的楼道,在楼道转角处有扇破旧的窗户,他记得刘军说过把布鞋和盆栽放在窗台上,可现在窗台上空无一物。
“那些东西呢?”张南问。
“什么东西?”刘军没反应过来。
“布鞋和盆栽。”
“哦,我拿进去了,你不是说想看看么。”
张南点点头,不再多说。
刘军打开门,张南和程秋娜便跟着他进去。
“鞋子不要换了,就这样吧。反正最近也没收拾。”杨伊见张南愣在门前有些犹豫,以为张南在担心是否换鞋,怕弄脏地板,因此客气地说。
结果张南无动于衷,仍没有挪动脚步,像电线杆子一样立在原地。
“你在干嘛啊?”程秋娜问。
张南不说话。
程秋娜随即发现,张南的视线集中在一扇关着门的房间。
“那边有什么好看的?”程秋娜不解地问。
“哦,那个就是我妈以前住的卧房。”刘军解释。
张南忽然致歉道:“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没事没事,进来吧,先带你们看看。”
张南和程秋娜跟在刘军身后,随意在家中逛了一圈。刘军的家是典型的三室一厅房,有一个阳台,主卧较大,总体面积超过一百平米。
张南注意到,在客厅的角落,摆了张非常古旧的躺椅,上面放着一个盆栽和一双布鞋。
显然是刘军故意把三样东西堆在一块。
“怎么样,我们家有问题吗?是不是闹鬼?”杨伊迫不及待问。
“等我再看看。”张南边说边走向躺椅。
他先对躺椅以及躺椅上的两样东西检查一番,然后问:“这躺椅摆放的位置有点不自然,以前应该不是放在这里的吧?”
“对,我们挪了下位置,它以前是在客厅当中的,那时候因为方便老人看电视。”杨伊说。
“你能不能给我指明一下,是哪个位置。”张南说。
“就是中间呀,你看,差不多是这里。”杨伊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圈。
张南立即发现,原先躺椅摆放的位置,正好跟主卧和卫生间呈一个直角。
他走进主卧,主卧内的摆设很普通,但是有两张床。
他想起刘军直言与杨伊感情破裂,那么分床睡也不奇怪。
他再试着从靠外一张床的床头望向客厅,可以看见原先摆放躺椅的位置。
“这张床是你睡的吧?”张南面朝杨伊。
“你怎么知道?”杨伊疑惑。
“你之前说过,那天半夜刘军起来上厕所,结果你见躺椅在动,如果不是睡这张床的话,你是不可能看到躺椅的。”
杨伊想了一下,发觉张南分析得有道理,轻声说:“嗯,是。”
张南走出主卧,总结:“三样东西倒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不是发生的事情比较奇怪的话,估计你们也不会在意。现在我想再看一下另外两间房。”
刘军听话地把另外两间房的房门打开,张南和程秋娜立即发现,就在第一间房内,有个约五六岁的小女孩,正乖乖地坐着画画。
“这是我们家的书房,里面那个是我女儿。”刘军介绍后,对女儿命令道:“婷婷,跟客人打招呼了没有?”
婷婷转过身,呆呆地望向张南,有些腼腆。
“你好!”程秋娜摇摇手,率先招呼。
张南慢慢走到刘婷婷身边,他发现刘婷婷正在画一些不明其意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