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晏天痕又怎会这样想他?
蔺玄之有种浓浓的挫败感,他心情已经跌落至谷底,他的心脏在不停地抽痛,他仿佛已经看到一个离他渐行渐远的晏天痕。
大哥,这其实很划算。晏天痕不怕死地又加了一句,带了几分赌气的意思,扁着嘴巴说道:“我得了好处,你也得了好处,皆大欢喜。”
是啊,的确划算。蔺玄之突然轻声笑了一笑,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晏天痕,道:“你去告诉钟离慎,我蔺玄之,即便一辈子都是一个废人,也不卖弟弟。
晏天痕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他从没想过蔺玄之会存着卖他来换天级丹的想法,而且他说这些话,是真心实意觉得划算。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晏天痕想要解释,然而他越是着急,便越是有口难言,不知该怎么说清楚,“我只是想去钟离丹师门下,那颗天级丹能讨到手中,自然是最好的,我……”
我说了,不准。蔺玄之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将晏天痕的所有话憋在了口中。
晏天痕觉得自己快要委屈死了,眼圈刷的一下子就红了,他不知哪儿丿来的勇气,脑子一热,血一上涌,便冲着蔺玄之嚷嚷道:“你就是独断专行,暴君统治,你根本就不听我的想法,你从来都是替我做决定,你一点也不关心我,你就是觉得我好使唤,跟在你屁股后面像个小厮一样,又不用给工钱还听话,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蓦然间,蔺玄之压抑着的火气一瞬间就上来了,他反身伸手将晏天痕拉了过来,抬起右手一巴掌便要打下去。
你打啊你打啊!晏天痕掉着眼泪瞪着他,仰着小脸说:“反正我都已经够丑了,你再打也不会更丑了!
蔺玄之的手在晏天痕的脸颊旁边停住了。
他慢慢将手握成了拳头,浑身被晏天痕给气得发抖。
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蔺玄之面色苍白,原本漂亮红润的唇色,也变得浅淡几分还是说,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晏天痕却是隔着眼泪没看到,他觉得自己从没像现在一样委屈,扁着嘴巴说:“他们都看出来了,还都这么说,我也.嗝,我也看出来了,你是觉得我好欺负,我好操控,才对我这么好,要不然…呜呜,你为什么以前对我那么差,等你生病之后,却又对我好了?如果不是爹爹让你照顾我,恐怕你早就已经把我赶出家门了吧?
蔺玄之听了这些话,觉得他的呼吸都不顺畅了。
字字戳心。
无论别人怎样误解他,怎样侮辱嘲讽他,他都从来能够淡然处之,置于脑后,他觉得那些话说便说了,干万人有干万张嘴,他堵不住,也管不了,便也不在乎。
然而,蔺玄之从未想过,有些话竟然能比利剑还让人疼得厉害,疼得全身都在颤抖,连视线都不太清楚了。
他从来都是一个骄傲的人,他做的很多事情,从来不屑于解释,也觉得没必要解释,只是晏天痕如此误解他,如此糟蹋他的心意,却是让他也有种浓浓的悲哀和伤心之感。
阿白和琥珀已经吓得惊掉了下巴,连最喜欢的妖喜果都忘了舔了,一个个缩在角落里,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两个不知怎么就突然大吵起来的主人。
发…发生什么了?
这……这好像不是虎崽子能插手的事情吧?
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蔺玄之哑着嗓子说。
晏天痕边呜呜哭着,边控诉道:“你还什么都不告诉我,沈如冰要和你结亲,你不告诉我,五大宗门争着要你,你不告诉我,你交了朋友,也不告诉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外人,反正我也不姓蔺,蔺家人做错了事情,对你认个错,你就什么都不追究了,我若是做错了事情,你就对我冷眼相待,理都不理,你根本就是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我,轻视我,呜一一
蔺玄之觉得他不能再和晏天痕共处一室了,否则他不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情。蔺玄之用了全身的自制力,才将他的冲动压了下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定定望着晏天痕哭花了的小脸,道:“你一直都这么想我?你觉得我这样待你,是为了利用你,是因为轻视你,是因为把你当成小厮来看待,是因为我看不起你,我把你当成个外人?”
晏天痕血气冲头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嚷嚷出来之后,此时也已经冷静了不少。
他顿时起了一身冷汗,颇有些后悔那些口不择言说出来的混账话。
但是,他也是有脾气的。
独断专行,不听我想法,总没有错吧?晏天痕梗着脖子硬气地说。
好。蔺玄之放下手,垂着眸子,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滚吧。
晏天痕如遭雷击。
一个滚字仿佛晴天霹雳,直愣愣地灌顶而下,炸得他浑身不舒服。
蔺玄之永远都是不动声色,永远都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真正触动他的怒火。
也许,在蔺玄之眼中,他就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跟屁虫罢了!
滚就滚,我再也不理你了!
晏天痕擦了擦眼睛,转身便朝着门跑了过去,还用力地把门给摔上了。
“嘭的一声之后,蔺玄之咬着牙根,拿出一张巾帕捂住了嘴,一股热流涌了出来,他没去看巾帕里面的浊液,直接扔到了屋子一角。
蔺玄之倒了杯茶水漱了漱口,吐出口中浅红色的水,放下茶盏之后,他才冷声说道:“热闹也看够了,阁下也该走了。”
我并非是故意看热闹的,只是想着能帮他说上几句。钟离慎推门而入,看着蔺玄之,有些无奈地说道:“只是没想到,你们能闹到这种地步。”
蔺玄之如今对钟离慎算是毫无好感,冷眸望着他,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身份地位。
阿白趁着这个机会,贴着墙根一溜烟跑到门口,从门缝里挤了出去,撒开腿丫子循着晏天痕的味道去找它的小主人。
琥珀则是留在原地,继续暗中观察这边的发展。
蔺玄之冷淡地说道:“我和舍弟无论怎么闹,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若是有人挑拨,别怪我蔺某人不客气。
钟离慎暗道这可是真的气极了,不过,他也没敢轻看蔺玄之,心平气和解释道:“我只告诉他,要对你说出他的想法,而且我手中也的确有颗天级丹,至于其他的话,可绝对不是我教的。
蔺玄之当然知道问题根本不是岀在钟离慎身上,但钟离慎怎么也算是一个导火索,因此他对钟离慎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蔺玄之面色淡淡道:“你若是愿意收阿痕为徒,不妨再等他几年,待他长大一些,再谈不迟。
钟离慎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却是气势迫人的少年,道:“越是年轻,就越是容易塑形,越早跟着我,他的基础才会打的更加扎实,你又何必纠结这三年五载的。”
天极宗宗门派系复杂,人脉缭乱,想要给你当徒弟之人不计其数,而且,你也已经有几位挂名弟子,不过…我若是没猜错,你应当想让阿痕给你当亲传弟子吧?蔺玄之问道。
第211章 其中原因
钟离慎抬了抬眼皮子,道:“你还真敢说。”
亲传弟子和挂名弟子的地位和意义,可谓是天壤之别,亲传弟子是要继承衣钵的,挑选起来,由为慎重。
蔺玄之淡道:“因为阿痕值得,否则你也不会亲自跑这一趟了。
如同钟离慎这等地位的长老,若非丰真的在意,是绝对不会在一个无名弟子身上,浪费一分一刻的时间。
钟离慎也并未否认,反倒是点点头道:“你猜的不错,我的确有这个打算,虽然炸炉,但他的天赋斐然,难得一遇。
“所以,阿痕现在不适合跟着你,我担心会有人对他暗下毒手。蔺玄之条分缕析,冷静无比地说道:“你名下的挂名弟子,大多都是你推拒不了的世家公子,连你都不可能做到随心所欲,你让阿痕到时候又如何自处?
道理很简单,多少有权有势的炼丹师,都入不了钟离慎的法眼,凭什么区区一个无名无份的晏天痕,却能一步登天?
嫉妒和记恨驱使之下,那些人会对晏天痕做些什么,谁都不敢保证。
人心莫测,蔺玄之即便会去赌,也绝对不会拿晏天痕当赌注。
他承认他赌不起。
钟离慎的确能保护晏天痕,然而谁能保证,他的视线时时刻刻都在晏天痕身上?
钟离慎没想到蔺玄之竟会想得如此深入,这倒是令他刮目相看。
原以为,蔺玄之只不过是不想让晏天痕脱离他的掌控,比他的修为进步的更快更强,现在看来,恰恰是因为蔺玄之一直在为晏天痕考虑一一以至于到了每走一步都谨小慎微的地步。
钟离慎想了想,问道:“难不成你以为,过几年之后,我就能护得住他了?
“几年后,我便能护得住他了。蔺玄之说
钟离慎只想说这小子简直狂妄,几年后和现在又能有多大区别?
钟离慎忍不住笑了,说:“你说这种话,简直大言不惭,狂妄至极。
蔺玄之点点头道:“大概吧。”
他不想多做无谓的解释,事实如何,只需等到几年之后再说。
而且,将晏天痕交给谁,他都不可能放心。
钟离慎蛮有深意地盯着蔺玄之,道:“前几日你推拒了天极宗对你的邀请,看来其中的原因也大差不差了。
蔺玄之又点了点头。
钟离慎眯了眯眼睛,道:“既然你如此有自信,又有想法,那我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蔺玄之看着他,道:“钟离丹师的好意,玄之心领了,待来年我带阿弟上山,还要多托你照应。
“呵…钟离慎笑了,道:“你当真对天级丹不上心?”
上心,但不动心。蔺玄之淡淡道:“即便我此生都得不到天级丹,我也不会让阿痕离开我。
钟离慎愣了一愣,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道:“晏天痕有些话说得对,你待他太过独断专行了些,他是否愿意,你应当先问清楚。”
蔺玄之眸色微深,道:“我自会反省,钟离丹师不必挂心。”
钟离慎也懒得管这些旁人的事情,毕竟交浅言深总是不好,更何况一一他好不容易看上个徒弟,就被蔺玄之这小子给弄跑了,他心里还觉得不畅快呢!
钟离慎离开之后,蔺玄之总算是摇摇欲坠地坐在了椅子上。
晏天痕的话历历在耳,一字一句都不曾从他的记忆之中消失,他甚至满脑子都在回荡着晏天痕的那些控诉…
蔺玄之被伤透了心,同时有着浓郁的挫败感。
重生以来,他便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想要弥补的心理,来认真地、温和地对待唯一被他视为珍宝的晏天痕,他为他打点好一切,铺好所有的路,无论做什么之前,都要先行考虑晏天痕的得失。
他以为他作为兄长,已经进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还保护他、爱他,可是…仅仅是一个钟离慎,竟然能逼得晏天痕说出这些伤人心的话来。
他真的做错了吗?
难道他无论如何弥补,如何悔悟,都仍然无法让晏天痕改变对他的看法,真真正正信任他依靠他吗?
蔺玄之有些恍惚,他坐了一会儿,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琥珀磨磨蹭蹭地来到蔺玄之身边,蹲在他的脚侧,用自己的身子蹭了蹭他的小腿,用散发着金色光辉的琥珀眼眸,水汪汪地望着他。
蔺玄之心中微微一软,伸手将琥珀抱在了腿上。
的确会感到难过。″蔺玄之喃喃道:“大概还会为自己感到悲哀吧。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无法想象,当他笑着面对我的时候,他的心中,其实是怨我恨我的。
“我该怎么办?
其实前生…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何会爱上我。”
他总以为他很懂晏天痕,然而如今看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晏天痕一口气跑到了西山。
正值落日时分,天空中全是大片大片的云霞映彩,看起来尤为辽阔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