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织的视线只是短暂地落在女人身上,后者就皱起眉头破口大骂起来。
“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吵架吗?要不要我到你娘的葬礼上专门表演给你看啊?!”
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女人的林织被吓得往后瑟缩了一下,听到对方提及自己的母亲,脸色白了一下。
对面的江余钦脸色沉了沉,一双眼眸暗而无光,他看着女人,只是看着她。
女人见又有人看她,本想大骂,可目光触及江余钦的眼,心中莫名一冷,下一秒噎住了。
江余钦看着她掀了掀嘴角,用不严厉的语气说道:“道歉。”
女人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问:“你说什么?”
江余钦淡淡重复道:“道歉。”
女人终于反应过来了,明白他这是要自己向那个女孩道歉,心中郁气满满,可见江余钦衣着不凡,气质惊人,恐惹到不该惹的人,表情扭曲了一瞬,最终还是朝林织低了头。
她有些别扭地道了歉,可林织抿着嘴唇不说话,不想接受她的道歉。
见此,叫刘姝的女人怒不可遏,吼道:“我已经道歉了,接不接受是你们自己的事而,恕我不想继续奉陪!”
说完,携带着一身怒气,几乎以跺穿地板的力道走了。
林织低着头,怔怔地盯着面前的空餐盘。
江余钦看她,问:“被吓到了?”
林织闻声抬头,缓缓摇头:“只是觉得有点难受。”
她本来没有父母的记忆了,但听到那个女人提及母亲,仍然觉得十分难受。
思及此,她的眼中带了一丝茫然,问对面的男人:“钦钦,我的父母真的……已经去世了吗?”
她只有从医院醒来以后的记忆,而这些记忆的开端便是江余钦的父亲江伯父站在医院病房中对她说的那句话。
“林林啊,你的爸爸妈妈……你已经没有家了,要来我家吗?”
江伯父那样对她说。
当时的她不懂得忧愁,因此对这句话并无太多感触,不仅没有太多感触,在听到面善的伯父说要带她离开,她一想到要结束这个孤独的地方,反而欣喜异常,一口答应。
而此时此刻,当她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糟糕透了。
她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呢?
胸口的悸动在告诉她,她的父母应该是极好极好的人。
可惜,她已经见不到了。
她突然陷入悲痛中。
对面的江余钦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在她抬起头看他时对她说:“等你出院后……”
“我带你去见他们。”他这样对她说。
而她因为他并不十分温柔的话语而心生温暖,于是不由蹭蹭他的掌心。
她勉强笑了笑,说:“钦钦啊——”
依然是依恋的语气。
第三十章 失控
林织被要求留院观察, 江余钦放心不下, 留下来陪护。好在她住的vip套房, 身为陪护,条件也不至于多么艰苦。
江余钦很忙,留院陪护并不意味着把工作抛在一边, 只是换了个地方工作罢了。
梁宣每天会准时把需要处理的文件送过来,必要的时候还会安排网络会议。而江余钦以前也并不会总是坐守公司, 对于他来说, 至今为止, 他已经非常习惯远程指挥了。
林织留院的第三天,梁宣再一次来了, 这一次他带来的不是公司里的文件,而是——
“江明瑶小姐被其父亲转移到国外去治疗了,说是失忆事大,不能马虎。”
——他带来的是关于江明瑶的消息。
江余钦听到助理的报告, 脸上表情不变,淡淡道了一句:“知道了。”
而后顿了顿,又说,“原先那个家族聚会的计划暂时搁置, 不用再去通知江家人了。”
梁宣应了。
江余钦说完便没有再多的吩咐, 就放梁宣离开了。
提起江明瑶就不得不提起三天前的事情,当时梁宣来报, 说江明瑶车祸撞到了头,以至于失忆了。
江余钦并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对这件事的唯一看法只有——江明瑶害怕了,害怕在家族会议上讨论她离籍的事情,因此借助失忆这一手段逃离家族会议。
这一招虽然不十分聪明,但够用,至少江余钦听到这件事后果真如她所愿搁置了计划,没办法不搁置,毕竟他还是她的叔叔辈,就算不关心小辈,也不能在小辈传出失忆之言的时候派人去调查她真的失忆与否,那有失身份。
而借助失忆暂离国内躲避风头,这远比借助失忆装疯卖傻讨巧卖乖要好得多,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江余钦不适时宜地想,他的这个小侄女虽然学坏了,但还没蠢到离谱的地步。
算了,这一次她也算得到了教训,知道缩着脖子装鹌鹑,至少短时间不敢再乱来了。
如若她下次再敢兴风作浪……
想到那种场景,江余钦的眼神不由变冷。
林织从套房的洗手间里出来,手上还沾着水,眼神持续迷离中,她迷迷糊糊地走着,没注意前面的墙差点直接一头撞上去,好在她及时回神,在撞上墙之前救了自己一命。
她停在一指之远的墙壁前,鼓着眼睛死命瞪着面前的墙。
坐在客厅中的江余钦余光扫见她的衣角,偏了偏头,去看她在做什么,却只看到她跟一堵墙较劲,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林织注意到他的视线,终于停止了对墙壁的瞪视,几步走到他面前。
“宣宣来过了?”她问。
因为她过于习惯以前的称呼,以至于她到现在还没纠正过来,而且也有点放弃纠正的意思。
江余钦点头,点完头看到她手上湿漉漉的便递了一方手帕给她,她自然地接过来,拿着手帕擦手。
“又是工作吗?”她以闲聊的口吻问。
江余钦不想让江明瑶的名字传入到她耳中,于是说是。
林织没有起疑,顺着这一点说:“这样很累吧?”她皱巴了脸,有点纠结,“钦钦其实可以不用陪着我的。”
江余钦看她一眼,只是说:“不累,最近也没有很忙。”
林织睁大眼,怀疑道:“真的?”
江余钦把自己手中的文件展示给她:“你看看?”
林织立马摆手:“不、不了。”她甚至往后退了一些,“我看这些不好吧……”
这就是三天前的林织和三天后的林织这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了,如果是三天以前,林织会毫无心理负担地凑过去看,就算她看到的是拾光传媒最机密的文件也同样如此,而现在她知道避嫌了。
林织眸光闪躲,有些质疑江余钦的动机,瘪了瘪嘴,说:“钦钦别开这种玩笑啊,不能开这种玩笑的……”
江余钦闻言拉住了她的手,亲手把手里的文件递到她手中,说:“再看看。”
林织本想拒绝,但在看到江余钦脸上的无所谓之后迟疑着低下了头。
这一低头,落在她眼中的并不是拾光传媒的什么机要,而是……一些旅游项目的宣传单。
江余钦说:“等你好些了,可以选个地方出去散散心。”
林织做了一年多的记者,为了一个报道踏遍山川南北,在江余钦看来,她是只不受拘束喜欢自由的小鸟,不应做个笼中之雀。
林织病着的时候没办法到处跑,现在却可以了。为此,江余钦特意在这两天里为她收集了不少旅游点的资料。
江余钦道:“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
林织忽然间觉得手中薄薄的宣传单异常的沉重,压得她心里酸酸涩涩的。
她情难自禁,翻了个身直接扑倒江余钦,低声唤:“钦钦啊——”
江余钦被扑了个措手不及,直到软软糯糯的声音落在他耳际,他才反应过来,然后……僵住了。
“不能扑人。”他下意识地说。
林织想也没想就回说:“我知道的。”
虽然知道,但有点忍不住,换言之,她失控了。
江余钦沉默。
过了一会儿,林织终于从失控中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颊突然爆红,她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到脖子都变成粉粉的了。
她慌手慌脚地从江余钦身上爬下来,看一眼看起来淡然的江余钦的一眼,转身埋入沙发中。
她拿抱枕盖住自己的头,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对、对不起……”
自然,她没有忘记道歉。
江余钦晃了个神,下一秒眼神变得异常复杂。
比起林织失智时的一扑,现在的林织的这一扑所带给他的冲击显然更加强烈。
但他毕竟是个情绪内敛的男人,因此从表面上来看,他并无异常。
“知道错了?”他用极淡的语气问道。
林织听了更加愧疚,拿抱枕将自己埋藏得更深,更深……深到看不见了的地方最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江余钦也微微红了耳朵,虽然面色依然一派淡然,但目光失焦,似在走神。
“以后别再这样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怪有威严。
抱枕之下的林织点点头,瓮声瓮气地说“好”。
江余钦:“……”
他其实……
其实什么?他也迷茫。
林织自觉自己不能继续和江余钦待在同一个空间了,因为氛围会变得有些奇怪。她不想这样,因此留了一句“我去外面的花园”转转,然后就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