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卫东连走带跑，一溜烟儿就回到了食堂。
    “嚯，好香啊！你又在做啥？”
    他好奇得不得了，索性不要脸的凑上去看了一眼。
    只见原本白惨惨的鸭肉，此刻被谷雨煮得红亮亮的，仿佛肉里肉外，都透着一股子勾人的香味儿，让人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
    “没想到，你还能有这手艺！”江卫东调侃道。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了！”
    谷雨随口应了一句，便用锅铲将锅中烧好的黑木耳啤酒鸭给盛了起来。
    “好了，端过去吧！”
    捧着这么一盘子香喷喷的鸭肉，江卫东是真有点忍不住。
    他趁谷雨不注意，用手指头捏起一块鸭肉，就往自己嘴里送。
    “那是鸭屁股！”
    谷雨冷不丁，在后面冒出这么一句。
    联想到平时鸭子的排泄物就是从自己嘴里这块肉上排出去的，江卫东顿时恶心得不行，连忙将那还没嚼烂的鸭肉吐了出来。
    “姓谷的，你是故意的吧？”
    谷雨耸耸肩，淡淡应道：“你自己要偷吃，现在怪我咯？”
    江卫东有点理亏，不愿继续跟她废话，直接端着盘子就往张老板的办公室去了。
    “来咯，第二道美味来咯！”
    因为在第一道菜上，已经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所以张老板对第二道菜的期望很高，此刻这菜一上上来，他就拿着筷子夹了一块塞到自己嘴里。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味道？
    肥而不腻，软而不烂，甚至连一丝肉类的腥气都没有，只在酒香之中，隐隐透着一点儿黑木耳的木质香气。
    “好吃！”张老板很快就给出了评论。
    陆亦扬浅笑：“只要张老板你满意就好。”
    张老板到底是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的人，结合陆亦扬的这句话，还有之前二人过来时的种种，他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
    “小陆啊，你今天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让我品尝你老婆的手艺这么简单吧？”张老板开口试探道。
    陆亦扬看了张老板一眼，倒也并没有隐瞒，直接就坦然答道：“张老板果然慧眼，才这么会儿功夫，就把我的心思全部看出来了，佩服！”
    张老板夹了块鸭肉，丢入口中，便嚼边说：“你小子，少来这一套！有什么事，就直说！”
    “您确定要我直说？”
    “说！我既然能把你留下来吃饭，那跟你之间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办不到的，我也会竭尽自己的全力，找人帮你办到！”张老板喝了口酒，拍着胸脯，无比爽快的答道。
    这话，让陆亦扬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
    本来，他还有点担心。
    毕竟，自己跟张老板并不是太熟，顶多是在送电视机过来的时候聊过几句。
    这种交情下，即使只是举手之劳，人家愿不愿意帮你，都很难说。
    结果现在，张老板一下子就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还有什么理由继续隐瞒呢？
    “行，既然张老板你如此爽快，那我也就不继续跟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其实，您猜的一点儿都没错，我跟我老婆今天过来找您，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张老板挑了挑眉。
    这些年做生意，他遇到的人不少。
    其中，也有一些是他比较看好的。
    可不知是怎么一个情况，每次只要是他看好的人，跟他交往不了几天，就会开始找各种理由问他借钱。
    起先，他以为对方是真缺钱，所以每次都会借一些。
    可后来，他发现对方根本就当他是一个冤大头，拿着他的钱，就开始游手好闲。
    所以，当他察觉到陆亦扬今天来找他是别有用心的时候，就下意识将眼前这个年轻人和之前他遇到的那些败类划上了等号。
    毕竟，像陆亦扬这种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除了想从他这里捞点不劳而获的好处之外，还能有什么企图呢？
    可事实上，陆亦扬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他大吃了一惊。
    “张老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我跟我老婆过来，主要是想向您要一批订单。”
    “订单？什么订单？”
    “我老婆最近，在咱们镇上搞了一个外卖送餐的业务，但因为大家的思想观念跟不上，所以效果并不好。现在，我想请您找我老婆订一部分外卖，以维持她这项业务的运营。”
    “找你老婆订餐？可以是可以，但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张老板到底是个生意人。
    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才不愿意做呢！
    好在，陆亦扬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问，所以也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
    “好处有三：1，只要您找我老婆订餐，那以后您每天都可以品尝到她的手艺。刚才您也吃过了，她的手艺跟您食堂的厨子比起来，究竟谁优谁劣，您心里应该有数。”
    张老板看了看陆亦扬，没有做声。
    “其2，您工厂里总共350号人，每个工人每天中午，都会在食堂里吃饭。这样算下来，光是食材，您每个月都得花不少钱。这还不算上您专门请厨子的钱。如果您找我老婆订餐，那起码这些食材钱和厨子钱，您都可以省下了！”
    听到这里，张老板脸上的表情才总算是稍稍舒缓了一些。
    “那第3个好处呢？”
    “第3个好处，当然也是最重要的。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工人们也不例外。我相信，即便您食堂里的厨子水平再高，他们每天做出来的饭菜也是清汤寡水的。长期吃这种食物，工人们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有怨气。而怨气这个东西一旦形成，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工作不认真，经常偷懒耍滑。长此以往，您工厂的效益自然就会下滑。”
    后面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张老板已经懂了。
    到底是生意人，这笔账，他还是会算的。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外卖，就能让你说出这么多的门道来。看来，我之前还真小看你了！”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要是对您这事儿没有仔细的研究过，我也不敢直接把我老婆往您这儿带！”
    “好小子！挺有自信！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的年轻人！”张老板笑着拍了拍陆亦扬的肩膀。
    “所以，张老板您这是……”
    “订！我厂里总共350个人，全部都订！”张老板爽快的应道。
    陆亦扬有点意外。
    他知道被他这么一说，张老板肯定会找他订餐，却没想到居然是全订。
    350份，一份卖2毛钱，那一天可就是70块！
    陆亦扬有些激动，但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淡定。
    “行，那我一会儿就跟我老婆说，让她明天把您厂里的这350份餐准时给您送过来。”
    张老板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陆，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全都在你这儿订么？”
    陆亦扬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其实，在你说是带着目的来找我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找我借钱。”
    只此一句，陆亦扬便懂了。
    “您以为，我会借着您的赏识，找您借钱，然后赖账？”
    张老板偏头，点了根烟，慢慢的抽了起来。
    “之前，我遇到过好几个跟你一样的年轻人，他们每一个，我都挺看好，所以平时我对他们挺不错。我以为，他们不说感激我，但起码不会坑我。可没想到，每一次他们都打着需要我支援的幌子，问我借钱，然后开始消失。等我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变得堕落、奢靡，全然没有了从前我认识的样子。”
    陆亦扬没有做声，坐在那里静静的听张老板讲。
    “所以，打一开始，我对你的欣赏里，是带了怀疑的。哪怕我嘴上说得很好，但我心里并没有完完全全的相信你。直到，刚刚你说想让我找你们订餐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你就不怕我们拿了你的订餐钱直接跑路？”陆亦扬随口开了个玩笑。
    张老板浅笑了一下，开口答道：“你们不会。因为，要是你们真想那么做，你们可以有更多更好的理由，何必挣外卖这一出儿？主要是，人会骗人，可手艺不会骗人。你们要不是真想做外卖挣钱，想必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手艺！”
    “张老板过奖了。”陆亦扬客气了一句。
    张老板也没多废话，站起身来，拉开自己的抽屉，拿了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了陆亦扬。
    “这是明天的餐费，你先收着，多退少补。”
    这一幕，让刚刚端着第三盘菜进来的江卫东看到，瞬间眼睛都直了。
    100块，就这么当小费给了陆亦扬？
    这张老板也太大方了吧？
    照这个节奏，那他这个打下手的传菜员，是不是多少也能捞点好处？
    如此想着，江卫东竟真的厚着脸皮上去问了。
    “那个……厂长，我大哥只是陪您吃了一顿饭而已，您就给他100块。那我这又是帮您端茶倒酒，又是给您传菜的，怎么着小费也不能比他少吧？”
    说着，他还特意捏起两根手指头，在张老板面前摩挲了几下，意思就是让其赶紧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