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很低，和一头短碴子、看上去扎手的头发一般，带着种天然的生人勿近的严肃和冷淡。
    “加个好友！”梨歆笑起来，大大的眼睛弯成两个月牙，伸出手来。
    “我的妈……是个漂亮萝莉哎，老大你……嘿嘿。”九制梅靠过来，笑嘻嘻地凑趣道：“是罗利达港姑娘都这么直接的吗，妹子我也想加好友～”
    徐衍望着伸到眼前的这双纤细白皙的手掌皱眉，没有去接，只是又重复问了一遍：“你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你未满50级，暂无法开启跨大陆好友系统。”
    被突然冒出来的系统提示音打断的梨歆伸手动作一顿，有些遗憾地收了回来。
    “我是你妹妹呀！”她大大的双眸弯成月牙，甜甜地笑着道：“我找你好久了。”
    徐衍：“……”
    身旁的九制梅噗哧一声笑出来。
    无言片刻，徐衍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你认错人了。”转身便准备离开。
    梨歆便安静地抬步跟着他。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一直走到船舱门口。
    徐衍停下步伐，回过头板着脸拧眉盯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女孩。
    他人长得高，面凶，垂头看人时那黑沉沉的目光压迫力十足，至少身为发小的九制梅自认有在冷不丁被他盯一眼时，心里有时乍然还是会忍不住一毛。
    然而半晌，徐衍终于在这女孩仰着头一眨不眨地回视着自己、甚至歪了歪头时意识到自己向来无往不利的视线压制好像不能起到作用。
    他唇角往下拉了点，道：“你多大了？”
    梨歆愣了一下，被问住了。思考片刻才扑闪一下睫毛，不确定地道：“18？……19？”
    徐衍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伸出手臂在她身前做了个虚拦一下的动作，偏头冷声道：“别跟着我。”
    进入舱内，走了几步，徐衍一回头发现这矮矮小小的女孩子还是跟着自己，“你——”
    “我也这艘船。”梨歆扬起手，将白嫩嫩的指间夹着的船票扬了扬，笑眯眯地道。
    徐衍：“……”沉默地回过头加快步伐继续走。
    船舱共有两层，徐衍两人向着二楼走去。
    而梨歆站在下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票上的数字一，想了想，向身后不远处站着的表情诡异的科瑞安招招手。
    “你去把我的票换成和他们挨着的。”她道。
    科瑞安眼角一抽，表情更诡异了：“……？凭什么？”
    梨歆抬眸看他一眼。
    “……行。”自认有小辫子捏在这个狡诈女人手里的金发男孩儿郁闷地撇了撇嘴，妥协了。
    于是，坐在靠窗舒适座椅里、在身边九制梅不断发出的怪笑声中冷漠地无视他闭上眼睛打算养会儿神的徐衍就听到身边忽然地安静了下来。
    一起从小长到大，对彼此的个性当时是熟知的。徐衍当时心里就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睁开眼便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对面座位上、正对他笑得灿烂的金发蓝眸的女孩。
    “哥哥。”梨歆乖乖地点头道。
    徐衍：“……”
    他微微低头揉了揉太阳穴，一头硬碴碴的短发随之动了动，声音冷硬而严肃：“我以为你已经过了玩哥哥妹妹游戏的年纪了。”
    梨歆往后靠了靠，看上去像是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吓到，张着眼睛有些困惑地望着他。
    照顾奇迹大陆公民身形超标人士众多的原因，船舱座椅做得很宽大，于是就越显得坐上去的梨歆看上去特别白白小小的一只。
    她这么动作一缩，坐在徐衍旁边的九制梅就用充满谴责的眼神看了一眼好友：“你小声一点说话。”
    徐衍：“……”
    “我母亲，就我一个。所有的堂亲，我也记得很清楚。”他身体前倾了一点，平视着梨歆试图讲道理：“所以，我不是你哥哥，明白吗？”
    “明白了，哥哥。”梨歆点头。
    “……不要叫我哥。”
    杜阿姨说是“哥哥”，上一世的陆止规也很喜欢她叫“哥哥”，怎么，这个哥哥不喜欢吗？
    “……？”梨歆再次困惑地看他一眼，从善如流地点头，“好。”
    “噗哧……哈哈哈哈！他意思是你该叫叔叔哈哈哈哈哈哈！”九制梅再也憋不住地噗哧噗哧笑得直抖。
    梨歆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徐衍。那眼神中的意味好像如果他不反对她就能真这么叫。
    “叫我名字就好。”徐衍不得不出声，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徐衍。”
    “好。”梨歆笑出一口小白牙，抬起手从桌上伸过去：“我是梨歆。”
    徐衍盯着这只再次伸过来的手，表情严肃，像是面对着某个重大难题。
    “初次见面，你不跟我握手吗？”梨歆疑惑。
    九制梅又开始大笑。
    徐衍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是扬手和她握了一下，一触即离。
    他的手掌很大，足有她的两倍。手指修长有力，指甲剪得短短的，看上去只要五指一握就能把纤细白嫩的那只完全包拢。
    “呜————”
    长长的清越号角声鸣过，船身一震，风帆满张，这趟驶往风笛亚港的巨轮启航了。
    “客人们，需要喝点什么吗？”身着三色彩裙的漂亮船娘们端着钵钵篓篓进来，为客人们分发饮品。
    “喝什么？”走至梨歆他们这一席的船娘笑容甜美，蜜色的手臂抱着各色的果汁问道。
    “青海果。”梨歆柔声道，看向对面的徐衍：“你呢？”
    徐衍：“……随便。”
    “再来一杯一样的。”梨歆转头就站起身接过两个杯子，端端正正地摆在两人桌前。
    徐衍的视线原本是平视着，但终于在直面对面的一直小姑娘捧着杯子第三次对着他绽开的笑容时，头一次低下了一点头，目光冷漠地盯在面前的绿色液体上。
    船体颠簸……颠簸……，绿色液体起伏……起伏……。
    “你要吃甜点吗？”过了一会儿，梨歆突然道，从背包里拿出了两个白白的胖乎乎的雪媚娘。
    这还是她在达柯西时屯的。
    徐衍不太情愿地将自己的视线稍稍上抬一点，从那杯绿色液体中移到捧到面前的这颗包着糯米纸的圆滚滚的东西上。
    梨歆捧着雪媚娘的手动了动，那胖乎乎的球体立刻颤动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滚落下去。
    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在徐衍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已经伸出去把东西接了过来。
    “……”徐衍注视着手里这玩意儿的目光近乎苦大仇深。
    梨歆低头小口小口地啃完一个，抬眸见他的还拿在手里，不由问道：“你不吃吗？”
    徐衍掂着这团软乎乎东西的手指转了转，研究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低下头咬了一口。
    太甜了，不好吃。
    在他再抬起头的那一刻，偷笑了一路的九制梅终于完全仰天狂笑成了一个傻子。
    徐衍冷冷地瞪他一眼。
    “鼻子上……”梨歆忽地撑着桌子凑过来，用柔软的袖摆在他鼻子上擦了一下，“有白灰。”
    那双漂亮得剔透的蓝眸的骤然靠近让徐衍一瞬间猝不及防之下有些发愣，下意识地道了句：“……谢谢。”
    等他反应过来，那颗雪媚娘立即被他毫不留情地扔进了桌下的垃圾桶里。
    第91章
    风和日丽天气里的海洋是温柔、深情而慈悲的。
    天空辽阔高远似无尽的悠远穹庐，其下一方方白帆像云朵一样蓬蓬地张开来。海蓝色的容颜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鱼鳞碎金一般跳跃着的阳光里。
    船只随着“扑簌簌”的风吹帆动声驶离港湾，进入了真正的海洋的怀抱中。
    梨歆抬手推开窗户，湿润的簌簌海风立刻就轰然涌进来，把她满头的金发吹得霎时间流云一样蓬散开来。
    她把小小的下巴支在窗沿上，大而澄澈的剔透蓝色双眸映着漫天的阳光和海，望着遥远的、延生不见尽头的海面。
    光影打在那张清丽白皙的小巧脸庞上，徐衍原本低垂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自觉地抬起，聚在了上面。
    那双眼睛……他二十多年来，没有看过这样的一双眼睛。
    清澈，空灵，注视着你的时候柔和得像水雾，又像水雾一样游离不定……令人捉摸不透。
    就如拥有这双眼睛的这个女孩一样，奇异而超乎寻常的美丽。
    “你很喜欢海吗？”他不知为何忽地就这样问了一句。
    “不喜欢。”梨歆柔软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伸出手在风中一抓，然后并拢，眉眼弯弯地：“但它很漂亮。”
    徐衍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风吹在他的脸上，令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
    “确实很漂亮。”他轻声道。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刚找船娘又续了杯蛤蜊酒的九制梅回头就听到这句话，面带狐疑地凑过来看，“什么很漂亮？”
    “坐回去。”徐衍皱眉看他一眼，“像什么样子。”
    他眉毛的颜色很浓重，皱起来时额间随之生出两道浅浅的纹，看上去严肃刻板到很容易令人心生畏惧。
    “行。”九制梅缩了一下脖子，老老实实坐回椅子上喝自个儿的酒。
    “噗扑——咳咳咳、你干什么？”一大口连呛带喷，九制梅瞠目结舌地看着对面这突然一撑窗沿就直接坐了上去的姑娘。
    这窗户制造得挺大的，容下一个身形纤细的梨歆刚好。
    “嗯？”梨歆拢起一头的发丝，摇着双腿靠坐在窗口，回头疑惑地望了他一眼：“不能坐在这里吗？那我出去了。”
    没等徐衍两人做出任何反应，她便轻轻一跃从二楼的船舱跳了下去。
    徐衍想都没想大半个身子伸出窗外想去拉，恍然才反应过来，这是游戏。
    好在在旁边九制梅同样跳过去大呼小叫的表现下，他的动作并不那么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