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自有对策。”苏皓月并没有多说:“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
“是。”
苏智在苏皓月的指引下,已经暗中联络好了一批官员,他们联名上书给皇帝,要求撤换今年会试的主考官苏镇山,改立礼部左侍郎秦海义。
这些官员平时不声不响,在朝中也并不惹人注意,没想到他们竟敢勾结在一起,弹劾当朝三品大员苏镇山,这下可是让不少人目瞪口呆。
这些人背景复杂,因为官职卑微,曾几次易主,魏景琰知道这些人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而此人眼光独道,能够精准地将所有可以团结的势力团结在一起,眼光不可谓不毒辣。
“去,给我查查看,弹劾苏镇山到底是谁在背后主使的。”魏景琰对身旁的随从吩咐道。
那随从跟随魏景琰多年,一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他二话没说,领命而去了。
等房中只剩下魏景琰一人,他终于卸下了一贯文雅的伪装,阴恻恻地自言自语道:“朝中的水,还真是越来越浑了。”
第二日早朝,皇帝端坐在明堂之上,威严地看着堂下恭恭敬敬站着的大臣们,开口道:“会试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可事关国家人才的选拔,人才乃国家之本,万万马虎不得,你们一定要谨慎对待,切不可出任何岔子。如果被朕发现你们玩忽职守,一律严加查办,听明白了吗?”
“臣领旨。”台下的文武百官们异口同声道。
“陛下,臣有事请奏。”站在最末的谏议大夫马遂走出队列,躬身道:“陛下,自我大梁太祖开国以来,对待科举一事上都是格外谨慎,查徇私,绝舞弊,只有秉持着公正严明的态度,才能为国家挑选出真正出类拔萃的栋梁之才,使得国力蒸蒸日上,引得万邦来朝。今年会试的主考官是礼部右侍郎苏大人,而据臣所知,苏大人的公子已在国子监学习多年,今年也会参加会试,臣认为,苏大人身为肱股之臣,应该懂得避嫌的道理,所以理应请辞主考官一职,由左侍郎秦大人接替。”
此言一出,朝中一片寂静。大家都没想到,这个小小的谏议大夫马遂五品官职,竟敢当面顶撞苏镇山,还逼着他辞职?
苏智依旧站在队列里,似乎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马大人,你这话是在暗指苏大人会徇私吗?”陆琪作为苏镇山的坚实拥护者,马上站出来说道:“苏大人为官多年,一直克己奉公,何曾有过半点渎职的行为?马大人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苏大人,到底意欲何为?”
马遂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丝毫不理会陆琪的挑衅,坚持说道:“陆大人你又何必偷换概念呢?臣身为谏议大夫,就应该直言不讳,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如实禀报给陛下。臣何时说过苏大人为官不正?只不过此事与以往不同,事关苏大人爱子的前程,敢问,天下有几个为人父母的会无动于衷呢?”
“可是按照祖制,科举一事原本就应该由礼部右侍郎负责,这突然更改主考官,恐怕会使得天下考生无端猜忌,影响此次的考试啊。”
“依照祖制是没错,但也要视具体情况而定吧,今年苏大人家的公子赴试,苏大人又担任主考官,宣扬出去,才会引得大家议论纷纷呢!”
皇帝看着这些官员吵来吵去,不禁皱紧了眉头。苏镇山负责考试多年,从未出过什么纰漏,说到底,他还是相信他的能力的,只是其他人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一时间,他也有些犹豫了。
“陛下,”给事中王仁出来说道:“更换考官,或许会引起一阵风波,但很快就会平息,可万一会试真的出了问题,才会令天下读书人都寒了心。况且,苏大人身为考生的父亲,又负责主考官一职,民间早已是议论不休了,现在还在担心会不会引起猜忌,不是太迟了吗?”
皇帝眸光一顿,紧紧盯着王仁,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臣以为,不要等事情发生了再去想如何解决,防患于未然,很有必要。”王仁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但是撤换考官,中间也有很多细节要考量,不是仅凭着流言飞语,说换就能换的。
皇帝决定再仔细斟酌一下,于是他沉声道:“爱卿的意思,朕都明白了。这件事先放一放吧,改日再议。”
说了这么多,还是不能马上说服皇帝。
苏智的面颊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看来苏镇山确实不是说动就能动,得一步一步来。
苏镇山的额上已经渗出了不少冷汗,听了皇帝最后的话,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到底是谁在背后要扳倒他?说的好听,什么避嫌,实际上就是为了削弱他的势力。他负责会试多年,如若突然被撤去主考官一职,在朝堂上下不知会有多少人非议,大家肯定都会认定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大不如前,这才会被撤职,若真到了那一步,他在朝中恐怕就岌岌可危了。
还有五殿下那边,从前他负责会试,可以利用职务之便挑选出五殿下中意的人选,再将这一批人优先送去五殿下的帐下。如果他今年不能再牢牢把控住这一权利,五殿下肯定会更加厌弃他。到那时,他没了倚仗,昔日的政敌又怎会放过他呢?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更是充满了恐惧。
不行,绝不能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无论如何,会试主考官必须是他苏镇山!
下朝之后,魏景琰特意在殿门口等着苏镇山。苏镇山一见到魏景琰阴云密布的脸,顿时打了一个寒颤。
“殿下”苏镇山拱手,刚想说什么,却被魏景琰打断了。
“苏大人可有什么打算?”魏景琰冷冷地注视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臣一定会立刻查出此事到底是谁在背后做的手脚,绝不会让此人的奸计得逞。”苏镇山被魏景琰笑得浑身发毛,赶紧拍着胸膛向魏景琰保证。
“现在再来调查谁是始作俑者,苏大人不觉得太晚了吗?”魏景琰明显不赞同:“做任何事情都要分清楚轻重缓急,会试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当下,最需要做的就是把主考一职紧紧捏在你苏大人的手里,明白吗?至于背后动手脚的宵小之徒,等到考试结束后,再慢慢收拾。”
最后,魏景琰含意颇深地笑了笑,扔出了一句话:“毕竟这权利,可是苏大人你的保命符啊。要还是不要,全在苏大人你自己这里了。”
说罢,魏景琰不再看已经吓得膝盖发软的苏镇山,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镇山在朝堂中摸爬滚打多年,早已锻炼出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魏景琰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
没有牙的狗,他魏景琰是不会要的。
第114章 墙倒众人推
等回到家中,苏镇山愁眉不展的模样立刻引起了苏睿的警觉,他奇怪地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苏镇山重重地叹息一声,捶胸顿足道:“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
苏睿听得一头雾水,心中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于是他赶紧上前追问:“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遂和王仁连同其他几人上书给陛下,要求撤换我会试主考官的职位,改成秦海义。今日早朝,这几人竟然还公然发难,瞧他们的架势,是非要把我拉下马不可了。”苏镇山仰天长叹道:“五殿下紧紧相逼,我又实在是束手无策,唉!没想到我纵横官场数年,竟要在阴沟里翻船了!”
苏睿沉思片刻,说道:“那个谏议大夫和给事中?他们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公开弹劾您啊?”
“这还用说,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一提到这个,苏镇山就气不打一处来:“平日里闷不吭声,没想到这次还让他们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真是可气!那个王仁,从前为了能在五殿下的阵营中混得一席之地,可没少在我面前说好话,哼,现在又不知道是为了讨好谁来构陷于我,这是打算拿老夫当投名状呢!”
苏睿也知道这件事十分棘手,一个处理的不好只怕会让苏镇山的前途尽毁。之前苏家乌七八糟的事情迭出不穷,已经令皇帝对苏镇山的信任跌至了冰点,如今又有人恶意撺掇,皇帝为了保险起见,极有可能会顺应民意撤去苏镇山的主考官一职。
眼下,恐怕也只有一个办法能解除此次的危机了。
苏睿心一横,放低声音道:“父亲,您莫要灰心,换一个角度看,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好事?你爹我就快人头不保了,还好事?”苏镇山气急攻心,怒瞪着苏睿。
“父亲,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您为了五殿下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如今您遇到了麻烦,他首先想到的却是舍弃您。如此冷血无情,枉为人主!父亲,借这次的机会您也该看清了,五殿下绝不是可以倚仗的明主啊!”
苏镇山听了苏睿义愤填膺的一段话,陷入了沉默。他一向谨小慎微,哪怕做一个小决定都会瞻前顾后半天,更别说要他与跟随了多年的魏景琰分道扬镳了。要是放在从前,他一定会将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赶出去,就像上次苏睿跟他提到此事一样,可是今天,他却诡异地沉默了。
因为今日魏景琰那一番话确实让他很恐惧,但是也勾起了他隐藏已久的仇恨。正如苏睿所说,他为魏景琰当牛做马数十年,任劳任怨,求的是什么?不说在官场上更进一步,其实也不就希望能有个倚仗,在他为难的时候能有人帮衬一把,不至于让他一败涂地吗?可是魏景琰翻脸无情的行径,实在是令他心寒。
苏镇山极看重现在的荣华富贵,为了保全拥有的一切,他不惜把自己亲生女儿的婚姻当作筹码,甚至在曾经视若珍宝的女儿苏若云和结发妻子孙秋莲出事时,都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明哲保身。在他的心目中,利益高于了一切,又怎能容忍魏景琰的威胁呢?
可他已近不惑之年,看问题不像苏睿这样肤浅,也不像他这样沉不住气,毕竟他要顾虑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此事,事关重大,容我再思量思量吧。”苏镇山最终也没有给苏睿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是他的态度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坚决,看在苏睿眼里,自然是知道此事有戏。
于是苏睿也不着急,只是说道:“好,那父亲就仔细考虑考虑儿子说的话吧。破釜沉舟,是咱们唯一的办法了。”
苏镇山头皮一紧,不再说话。
五皇子府。
“殿下,属下仔细打探过了,那几人平日里就与朝中其他官员没什么交集,最近也并没有什么异样。他们身份低微,自结成一党,倒一直没有大动作。这次突然搞出来的弹劾事件,确实是令人费解。”一个灰衣随从站在书房里向魏景琰禀报打探来的消息。
书房中除了魏景琰,还有一个男子,此时正悠然地坐在书桌前喝着茶。那人面容清秀,区别于其他男子的英伟,容貌中却有几分女子的妩媚,肤白胜雪,一双桃花眼更是勾人心魄,乍一看,那张阴柔的面孔几乎令人雌雄莫辨。
这个人就是因为苏皓月的举荐而一跃成为魏景琰座上宾的朗乾。
他折扇轻摇,放下茶杯轻笑道:“殿下,这些人都是出身贫寒之辈,好不容易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却一直在各党派势力的夹缝中艰难生存,他们为了获取更大的利益,抱团取暖,也是情理中事。”
“你的意思是,这次没有人指使,一切都是他们不甘现状故意闹出来的动静?”魏景琰一下就明白了朗乾话中的意思。
“主使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殿下,这帮人一直都在等一个崛起的机会,而这次的事,不过是苏侍郎咎由自取罢了。”朗乾神色从容,语气平淡:“对于文官来说,清誉几乎比性命更重要,而苏侍郎家中的丑闻传遍了整个大梁,人人皆知苏侍郎有一个逃犯女儿,一个畏罪自杀的发妻和亲弟弟,还有一个偷盗的侄女。流言,虽不能伤人性命,却能葬送苏侍郎的官途。殿下您想想看,这样一个家务事都断不干净的人,让他担任会试主考官,又怎样服众呢?这些人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敢在朝堂上公然发难。他们是站在大多数人的利益立场上,替全天下的莘莘学子说话,谁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连陛下也不能。”
魏景琰的心中一惊,没错,苏镇山这下可是墙倒众人推了。
“甚至,陛下根本就是动了要换他的意思,只是碍于颜面,才没有说破罢了。殿下您瞧,陛下对待此事的态度,不是很令人浮想联翩吗?”
“看来,此事本宫确实不能插手了。”魏景琰打定了主意:“若是为了一个苏镇山违背了父皇的意思,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殿下英明。”朗乾附和道。
完成了这件事,也算是还了苏皓月一个人情了。
朗乾的笑容愈发温柔,那一张阴柔漂亮的脸颊上透出幽幽的寒光。
博雅楼。
苏皓月坐在雅间里,将要传播的话交待给了向青。
“小姐放心,奴才这就去办,不出三日,关于苏镇山的流言就会传遍整个京都。”向青抱拳道。
“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苏皓月眉眼弯弯,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子,就是那个把朝堂折腾得天昏黑地的幕后之人。
“对了,这些话一定得那些文人来说,才最有效果。”苏皓月问道:“每日来博雅楼饮宴的公子哥儿多吗?”
“多,大部分都是这些人,还有不少是要参加今年会试的考生。他们常常三两成群地来店里吟诗作对,一边消遣一边温书。”
“好,就针对这些人,把这话散播出去。此事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奴才明白。”
苏皓月顿了顿,换了个话题:“前些时你说你母亲病了,如今可好些了吗?”
向青心中一暖,赶紧说道:“好多了,谢谢小姐专门为家母请来的大夫,还派人送来了这么多珍贵的药材,家母感动的不得了,连声说有机会一定要亲自谢谢您呢。”
他那日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想到苏皓月竟然将这点小事放在了心上,没过多久就请了名医来家中为母亲诊治,送药材、补品都送了几大车,引得街里街坊全都围上来看,倒让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其实他在苏皓月手底下做事这么久,也存下了不少银子,不仅为二老置办了体面的宅子,还请了好几个佣人专门伺候,这次母亲生病,他也早就为母亲延医问药了。但是苏皓月的“多此一举”,明显是将他当作自己人看待,把他的事当作是自己的事,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苏皓月的心意呢?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中。告诉夫人一声,改日我定会登门去看望她的。”
“是,多谢小姐。”向青躬身,悄然退下了。
苏皓月独自坐在雅间里,自顾自地喝茶,不时看一看旁边燃着的香炉,似乎是在等人。
不一会儿,一个男子翩然而至,轻轻推开门,只见一束夕阳的余晖温暖地落在苏皓月的身上,将她一袭白裙染成了金色。她的容貌绝美,神色悠然,桌上氤氲着香茶的热气,将这一幕衬托得如仙如画。
第115章 其他类型豪门贵女复仇记
苏皓月被来人的声响惊动了,回过头,莞尔一笑:“王爷。”
即墨寒目光中的寒意褪去,换上了三分柔情。
“嗯。”
他款步走来,在苏皓月的对面坐下。
苏皓月体贴地为他斟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王爷请。”
即墨寒看着苏皓月殷勤的举动,反倒有些不习惯。他不太自然地开口问道:“你今日请我来,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请王爷了吗?”苏皓月傲娇地皱了皱鼻子,故意说道:“王爷有事的话,可以先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