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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林淼的魂儿差点就被吓出来了,正在原地后怕的功夫,那远去的马车不知怎么又骤然停住,调转了方向往他面前来了。
    林淼看那车上的车夫,车夫也盯着看他。车夫脸色发白,眼珠子都不带多转一下的,若是仔细看,嘴唇还在发颤。
    这是人是鬼?
    林淼看得心里有点发毛,本来想骂人的,这下也卡住了,反而往后面退了一步,伸手扶住了旁边的砖墙。
    “你看我做什么?”林淼的余光在街道两边看,路上基本已经没有人了。
    他现在在的这片更偏向于居民区,下这么大的雨,大家都躲到自己家里去了,哪里还有出门的。
    这世道,把人掳走也不是没有的。古代通讯又不发达,将人掳走兴许一辈子就找补回来了。
    林淼想到骇人处,正想要撒腿跑,车夫终于开口了:“林公子?”
    林淼逃跑的步子猛然顿住,他回头再仔细看了看,这才把人给认出来了。
    这车夫不就是谢琰的车夫吗?
    就是这会儿脸色不对,头发又给雨淋湿了,所以看着有点让他认不出来。
    知道这是谁,林淼心里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顺便又庆幸。瞧着刚才车夫往城外去,可能是出城办事,林淼想着问问他今天回不回来,要是回来就看着能不能顺道带他回王府去。
    “请问……”林淼才给自己起了个头,还没酝酿好后面怎么说,那马车的车门忽然从里头被人推开了。
    谢琰的声音又低又冷:“不要说废话,快上车来。”
    林淼当场一激灵,再看那车夫也是一脸苦色,赶紧着跳下车将伞撑开,将屋檐和马车中间的一段路的风雨挡住,开口又是请:“林公子快些上车吧。”
    天边一个惊雷就砸在城外,林淼心里更加紧张。上车还是不上车,一时之间简直就像是一个生与死的选择题。
    他略一犹豫,还是爬上了马车,车门大开,林淼一歪头就和谢琰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车里车外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车里头干燥而温暖,东西摆得齐整。谢琰月白色的袍子一截垂在地上也分毫不见脏,又素又俊。而车外头雨声哗哗,林淼的鞋湿着衣摆湿着,连头上几根碎发也因此贴着额角,整个一个脏脏的小黑球。
    为了这个,林淼上车以后也不敢进车里头,就在车夫坐的位置旁边坐下,想了想又小心与谢琰对视着,一双小黑手悄摸摸伸过去想把车门关上来阻挡这种死亡凝视。
    谢琰只觉得头痛。
    “过来。”
    林淼关了一半的门还是没能关上。
    谢琰开口,事情就没有能商量的余地,怂包心里清楚这个事情,怕和他扯皮会扯到杀人狂魔的暴躁点,当下就麻溜缩回手闷不吭气地钻进了马车里,挤在了距离谢琰最远的角落里。
    不知谢琰要出城干什么,不过谢琰还捎上他,林淼觉得还是不能骂他,只能自己默默忍受伴君如伴虎的恐怖压制。
    车门很快被车夫关了起来,马车轮子转动,却没有了刚开始从林淼身边经过时候的焦急与匆忙。
    林淼从窗缝往外看了看,发现马车并没有拐弯往城门去,反而是直接往回王府的方向去了。
    谢琰垂眸无声无息地看着林淼,心房里的鼓噪渐渐和缓下去。初才下雨时,本来是清秋院里的人去请林淼过去。谁料却被告知林淼并不在府里头。
    谢琰这本就是旧时心病,一时不见好。又有前几日国公府来的书信催发,这回下雨时竟差点见了幻象。
    他忍无可忍,强咬着牙出门,一路听着淅沥的落雨,层层化作戾气上涌,脑袋里头似要炸开。马车里光线昏暗,组成了逼仄压人的气氛,车中的摆设都随着谢琰逐渐失控的情绪而扭曲变形。
    也就刚好是这个时候,马车差点撞到林淼时,林淼那声低呼忽然打碎了谢琰的思绪,如光照亮了车里的昏暗。
    林淼孤零零站在车下头,他孤单单坐在车里面。
    谢琰不知道自己对林淼称不称得上喜欢,若要细想,他自觉都不懂什么叫做真正的喜欢。可是这会儿,谢琰却觉得他们两人都带着懵懂,也许反而相配。
    他的情绪柔和下来,前后也就是片刻。
    林淼坐在旁边,原本只是低着头琢磨回去什么时候换衣服。谢琰不出城转而回王府,林淼觉得奇怪,却不好问。
    空隙之中,他随便偏了偏头,本想看一眼谢琰就收回目光,却没想到谢琰半垂着眼眸正看着自己。
    谢琰背靠车壁,双手放在小几上,露出的指尖修长,他一半坐在阴影里头,望着自己的视线里头并不冰凉。
    林淼心头一跳,却不是被吓的。
    在这股氛围里,他说不清道不明多了些紧张,嘴巴动了动稀里糊涂地想说些话,开口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结巴着问出自己前面心里头想的事:“王妃您,您不出城办事了吗?”
    谢琰启唇,“我只是出来接你。”
    第三十一章
    鞋子里面的湿漉感冰凉而熟悉。
    从小时候意外栽进喷泉池子爬出来还挨了他妈一顿揍, 到雨夜下班一脚踩进水坑。林淼不肥但宅, 也从不算是个成功的人,他只不过是一个在大城市中忙碌谋生的渺小一个,泯然于钢筋水泥中。
    所以在此时此刻的狼狈中, 即便是谢琰,“来接你”这三个字还是在林淼的心上重重一击。
    一下子, 林淼脸上的意外,受惊, 与不敢相信掩饰不住地一起迸发了出来。他原本握成拳头松松放在身侧的手霎时紧了,原本只是随便跳了一下的心房此时如同紧凑的鼓点一般连成了片。
    即便有车轮滚动和雨声作为遮掩,林淼还是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不敢细问谢琰为什么, 谢琰也似乎无意往深了解释。
    两人都是生来第一遭, 生疏不通大约能够按斤称两卖的。
    谢琰闭上眼睛将脑袋往后靠在了车壁上,在终于平缓下来的情绪中,整个人放松下来, 只剩眉宇之间微拧的弧度露出些许疲态。
    林淼后知后觉, 双颊像被火烧过,他猛然低下头,悄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而后抬头再瞄一眼谢琰。
    林淼长得好,原本白净时一双桃花眼水润含情,从鼻子到嘴巴都生得妙,虽没到男生女相的程度,但在男子中也实属细致了。
    谢琰长得也好, 不过与林淼比起来就素了很多,从鼻梁到眼睛都偏寡淡,却更有君子之气。
    此刻谢琰闭着眼,敛去了眸中常有的冷冽,周身竟好像带了温和,加上前面谢琰说的那句在林淼看起来意味不明的话,林淼觉得这整个车厢此时的安静都让他脑袋更乱。
    身为男主当然可以为所欲为,可是林淼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原著中的剧情走向。在他看来,谢琰和陈宁这会儿就算不爱得死去活来,应该也已经情意绵绵了。
    谁知道剧情到了这里忽然劈叉了?
    林淼忽然觉得自己能疯了。
    难道说之前被他嘲笑过很多遍的璧如并不是在胡思乱想,反而是他自己脑壳长了包一直没看清楚?
    可是还有一个陈宁呢?
    林淼想到一种可怕的可能,掀起眼皮又偷看了一眼谢琰,惊恐万分。
    他要是没有记错,原著就是一本半肉半剧情的小说。林淼从吐槽里面依稀提炼出一些剧情,一直以来就没有注意到这本文的本质其实偏肉。
    肉文男主又会有什么节操?到了这会儿,林淼直接就把前面的半剧情三个字给扔了。
    当然,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握成拳头的指关节在屁股下的木板凳上磕了一下。
    也许只是我想太多。
    这么一句话根本不能确定什么,就算是有什么,林淼也不信会是谢琰喜欢自己这么简单。
    难道是抓不到处置我的把柄,换个法子搞我?
    我可是个直男!
    千奇百怪挤作一堆的思绪,把林淼自己磕疼了也把谢琰给磕睁开了眼。
    车外大雨瓢泼,随着风声时大时小,窸窸窣窣砸在车顶。
    谢琰看向林淼,发现他眼珠子里头夹杂了恐怕有一百种情绪,缩在那儿惊慌如同一只小兔子。
    “坐到我旁边来。”谢琰道。
    林淼抬头,怕但不敢不答应,慢慢挪着屁股坐到了谢琰身侧大约隔着半米远。
    干嘛这么折腾我?
    林淼想不透彻,全身冒着委屈巴巴。
    谢琰的嘴角抿出点笑来,觉得林淼现在倒是敢明着不高兴,也挺有趣。
    林淼自己自然是还没有发觉这个。
    马车一路行到王府正门口,门房处的小厮远远瞧见马车过来便趁着伞迎上来。
    林淼先一步下了车,和谢琰前后跨过王府门槛。
    好不容易回到了偏院。
    璧如眼见着天色晚了,本来心里是着急得很,来来回回在走廊下面踱步,谁料听见动静后,发现她家公子是和王妃一起进院子的。
    璧如先是一愣,后面心头又是一乐。她想得没有林淼多,只觉得谢琰人好。
    林淼身上湿气重的地方多了,擦头发换衣服都要费一会儿功夫。
    谢琰自己在软榻上坐下,端着茶杯喝茶,并未做声。
    璧如一边从衣柜里头拿衣服,一边问林淼:“公子在外面淋了多久的雨?一会儿我去厨房让婆子给你煮点姜茶喝了,免得染上风寒。”
    林淼觉得淋的那点雨还不至于让自己感冒发烧,摆摆手道:“不用麻烦,喝杯热茶就行了,姜茶那味道我可受不了。”
    璧如伸手摸摸林淼的额头,一脸纠结勉强答应了。
    他们主仆两个说着话,背对着谢琰,有那么片刻都快将谢琰给忘了。结果林淼换好衣服和鞋子回过头,正看见谢琰手上拿着一本翻开的书在看。
    也就是林淼的小黑脸白不起来。
    那书是林淼从书店里买的,书里说的故事是这会儿挺流行的。书生寒窗苦读考上功名,不料回乡途中被大户人家看中抢去强行和自家女儿成了亲。
    大户人家的小姐相貌美丽知书达理,书生心动之余还想到自家在乡下的妻子,一番纠结决定还是将妻子接过来。而原本的正妻在知道事情经过以后不仅不怪书生,反而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书生前途,自请做妾,让小姐成正妻,从此一家三口和和美美成就一段佳话。
    这话本本来是买来给璧如看的,结果璧如边看边读林淼自己也就差不多是看了一遍,越听越觉得这些个封建余孽的思想不可取,闲暇之余用笔自己在书上将那些毒点划掉加上自己的补充,将一本书改得乱七八糟。
    补充的通常是一些“放你的狗屁”、“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王八羔子”。
    全都平日里林淼只敢放在心里,说出来就崩人设的话。
    他看谢琰,谢琰也看他,两人相顾无言,终是林淼羞愧地低下脑袋。
    璧如丝毫没有陷入这样的气氛中,她脚步轻快出了门,从外头拿来好些吃的。从梅子干到小糖块,还有几样不错的糕点。
    将一个不大的茶几给摆得满满当当。
    林淼千百个不愿意也不好干站着,他琢磨着怎么也不能给谢琰发作的借口,于是自己就先坐到了软榻另外一边。
    等璧如端上这么些东西,谢琰已经放下了手里头的书,随手放到一边,想来就是随便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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