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当返回阔别多日的京城时,马车中的陆云瑶十分恍惚。
马车在京城门外稍停,仇公公与卫兵沟通片刻,马车便重新启动,慢慢进城。
因为入了城,所以速度不像之前在官道上那般,整个车队进程缓慢,也能听见周围百姓们的各种声音。
坐在马车里的陆云瑶静静听着。
“小姐,您在想什么?”暖秋轻声问。
“我在想,”陆云瑶收回思绪,叹了口气,“此情此景,竟十分熟悉。我们先是去了长郾城,而后到了金坛城,再入乡白城,百姓们流离失所的哭喊声已听到麻木,乍一回京,再听这些安定富足的欢声笑语,竟觉得有些虚无了。”
“是啊,虚无。”就连从前沉默寡言的淑玲都感慨了一句。
暖秋幽幽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们卫国突然变成了这样?从前我们明明是最富有安定的国家?我还记得儿时在伢子所时,有别国卖来的奴婢竟庆幸自己被卖到了卫国。”
为什么?
别人不知,陆云瑶却知道。
但她能怎么说?
最后只能摇了摇头。
淑玲问道,“王妃娘娘,顾世子怎么办?直接送回昌盛候府,还是先请到我们王府?”
“送昌盛候府,”陆云瑶直接道,“顾世子身份特殊,到我们王府不合适。”
淑玲也认同,“但顾世子一次被绑走,两次被绑回来,您是否要去与顾夫人交代下?”
陆云瑶语气带着丝丝不耐烦,“没什么可交代的,顾世子往来所有细节昌盛候皆知情,侯夫人若不高兴便去宫中告,或者去西北前线找王爷讲道理,”声音顿了一下,声音小了一些,“我突然……有些理解王爷当时的心情了。”
暖秋好奇问道,“王爷当时的什么心情?”
陆云瑶不知第多少次叹息,“当时王爷身体欠佳,时常于生死徘徊,所以阴晴不定,看起来也不讲道理。现在我才知晓,道理都是给闲人听的,面对死亡时,哪有心思和他们扯这些没用的口舌?用王爷的话来说,我们还不舒服呢,谁去考虑他们舒不舒服?传令下去,车队先去昌盛候府,不用专门下车相送,停一下把顾世子解开绳子扔下去就行。”
“……”淑玲,暖秋。
暖秋觉得这事儿不合适,刚要劝,却见自家小姐缓缓闭了眼,好似闭目养神了。
依旧是那张肤白貌美的面容,但短短数月,暖秋却惊讶的发现不知何时小姐褪去了稚嫩,相同的面容竟散发出了不一样的美和气质。
从前的小姐娇俏可人、活泼灵动,而如今的小姐却气质沉稳、优雅端庄,短时间便气质骤变,若非暖秋亲身经历、亲眼所见,绝对很难相信。
不过转念一想,小姐又不是第一次变。
之前刚到楚王府便已经变了一遭。
暖秋再次看向过去,却发现,小姐光洁的额头有隐隐青筋,这才意识到,行走一路小姐一直在忍耐。
一炷香的时间后,正如楚王妃所下令,车队在昌盛候府门前停了那么一下,紧接着顾世子便被“请”下了马车,顾世子正要说什么,但车队立刻继续前行,留下一脸懵逼的顾世子。
……
陆云瑶昏昏中,一点头猛然清醒,睁眼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暖秋和淑玲静静等在车厢中。
陆云瑶皱眉,“怎么停了?到了吗?”
“回王妃,到王府了,梁嬷嬷等人已在车外等候。”
陆云瑶无奈,“到了怎么不叫我一声?这么多人难道只等我一人?”说着,便低头整理衣襟,准备出去。
“小姐您并没睡多久,而且不叫醒您,是仇公公的意思。”暖秋解释着。
仇公公为何不让暖秋和淑玲叫醒王妃?还不是整整一路,王妃几乎没怎么合眼?直到将顾世子赶下车后,这才稍稍眯了一会,下人们不敢打扰。
淑玲和暖秋先下车,随后转身去扶楚王妃。
车外阳光正好,陆云瑶刚出车厢眼睛被阳光晃得睁不开,隐约却见马车外一片人齐齐跪地。
“奴婢/奴才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安康。”
是熟悉的声音,依旧是楚王府的下人们,所有人也都没想过,再一次相见时,他们爱戴的陆姑娘竟成楚王妃,可谓是他们的梦想成真。
陆云瑶用手挡在眉间,缓了好一会才适应了外面光线,然依旧恍惚。
回来了?
终于回楚王府了?
回到前世今生度过最愉快那几个月的地方了?
“免礼。”然而为什么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她记忆里的楚王府豪华大气又温馨,为什么现在看去却冷冰冰的陌生?
陆云瑶在暖秋的搀扶下,慢慢走下车厢,踩着下人刚刚打扫的白石台阶,步入魂牵梦绕的朱红色大门。
梁嬷嬷来到陆云瑶身旁,“王妃娘娘,奴婢已让人打扫好了主院,王爷的意思是,今后您就住在主院。”
陆云瑶点头,“知道了。”
卫国的规矩,即便是正室入门后也不能立刻入住主院,楚王妃本来是要安排到金玉院直到诞下子嗣,而如今两人刚刚成婚便安排其入主院,只能说明楚王的用心。
行走一路,梁嬷嬷一直陪着说话,小心翼翼地找着话题,但发现平日里如同欢快小麻雀一般的王妃或闭口不言,或随意用也一两个字回答打法,最后她也便识趣地不再说,直到送到主院。
陆云瑶没在客厅停留,也没询问王府最近情况,甚至没在任何人身上浪费时间,入了房间便直接将自己仍在楚王的床上。
暖秋上前,“小姐,您要休息吗?快到午时,要不要等用了午膳再休息?”
“不要,你们都下去吧,我想睡觉。”陆云瑶的脸埋在被子里,闷闷道。
“奴婢陪您。”
“不行,你也出去,我要自己在房间里。”
“但……”
“出去!”
“……是。”
最后暖秋只能灰溜溜地出了房间。
待人离开,陆云瑶这才郁闷地嘟囔一句,“墨沧澜啊墨沧澜,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让我回藏娇院还好,让我天天在你房间生活,是嫌我还没得抑郁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