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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进宝楼_56
    他脸上的神情有几分犹豫,几分欲言又止的羞惭。
    “这...”叶温言这下恍然明白了,敢情赵括尚敢纸上谈兵,这位是连尝试也不想尝试。
    叶温言所言慕容将离也想过,北燕演武堂之主慕容将离虽然平日一副绝世高手的模样,看上去颇有儒将之风,但他从出生起便一心向武,于武学之外,别的学问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行军打战,安营扎寨皆是精妙学问。慕容将离也曾拿了一本兵书翻了翻,什么谋攻军形兵势军征地形看得他直叹,自度此时将兵法看上几遍,也不过是颗嚼不烂的铜扁豆。
    若是旁人,纵然不懂,只怕三万兵马在握也就赌了。但慕容将离极于武,诚于剑,一生稳重。
    叶温言温和一笑,“就因为不懂二字,慕容国师便要退兵?其实如今国师退兵和战败,对于周主的结果并无不同。若一战而胜,也未可知。”
    慕容将离沉默了片刻,“你说的在理,是我想得浅了。”
    叶温言振衣而起,抱拳道,“若国师不弃,在下愿与国师一同出征。”
    “出征?”苏慕华解了一半甲衣的手停住,抬眼去看站在窗边的叶温言。
    清风越过户,明月透过窗,照人月影满身。
    叶温言道,“其实慕容将离原本打算退兵,我说动了他继续南下。”
    苏慕华略无语。
    叶温言看着他,继续道,“若这三万兵马放虎归山,来日又是心腹大患,慕容将离不懂兵法,仓促南下,取败之道。”
    苏慕华淡淡地问,“哦,燕军败了,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慕华,我告诉过你,我出生在北周。我的父亲是北周的皇子,我的母亲是大宁人。在我六岁那年,燕借道周伐大宁。我的母亲和我陷入乱军中,那一晚我被绑在树上,看着她为那些畜生...我在她尸体前发过誓,穷我此生,不再让北周为人欺负。我八岁那年,周主选了一批孩童以行商为名送往大宁,我自请也去。”
    “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么,那日我被一条大黑狗追了半条街,刚好被你的车子撞伤。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我已经在那条街上等了你三日,瞧准了你每日会在那个时辰经过。那只大黑狗也是我特意买了来,饿了几日,正是凶猛的时候,我把小半片肉藏在衣袋里。”
    叶温言说着看了看苏慕华。
    苏慕华脸上神情淡然,但目中的戒备已隐隐有些松动。
    叶温言一笑,“慕华啊,我在赌你是否还会为我心软。”
    苏慕华解下甲衣放在架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也笑了,“叶温言,你不妨直言,我苏慕华还有什么你看得上,还未到手的。”
    叶温言大笑,平日温和秀美的容颜,看上去有几分危险。
    “一个武林帮派的少主,一个将军的女儿,我也不怕直说,从一开始我结识你和令孤虹就是有目的。可如今周以商立国,行商遍布天下。钱可通权,钱可买命。这一股地下势力筹谋已近二十年,如今尽数掌握在我手中。叶孤虹是心甘情愿,而你...命在旦夕,我其实已经不必再算计你了。”
    叶温言俯身过去,“若说如今你还有什么我看得上的,自然是你的身...手。”
    男子的气息近在咫尺,苏慕华握了握掌,强忍住出手的冲动。
    “我来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同去军中?你虽与慕容将离交过手,但当时你蒙了面,他未必能认得你的面貌。”
    苏慕华霍然拔刀,白色的月光披散于刀锋,颇为赏心悦目。叶温言退后一步,露出无害的笑容。
    苏慕华,“我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nbsp剑是无情(一)
    战鹰飞在淡蓝色的长空中,双翼展开,染了落日的金黄。
    三万人的兵马分了前中后军,再分割成左右翼,每一个方阵都有数千人。北燕的铁骑方阵并不整齐,行止间却迅捷如风,草原上练出来的兵,有鹰的本能。
    苏慕华伤还没好利索,若长时间骑马,难免为人看出破绽。叶温言便弃了马,坐在战车中,让身为随身侍卫的苏慕华也陪他坐在战车中。北燕的战车并非如大宁的马车一般四面垂着纱幔,只是四面简陋地敞开着,由两匹马拉着,像牛车一般。北燕的男儿连轻伤都不愿意上这车,通常只能拉拉动不了的重伤兵或尸体。
    北燕的士兵见周的大司马连马都骑不得,脸上更是露出鄙夷之色。叶温言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仿佛一点也不介意陪苏慕华坐牛车会影响他军中的声望,依旧笑若春风桃李中。
    叶温言从周带了约百名兵士,众人见主人为人轻慢,脸上现出忿然之色,此时都为叶温言一个眼神弹压下去。
    叶温言温柔起来可以很温柔,他温柔注视着你的时候,世间最多情的情人也比不上他的专注的眼神,让人为他死了也甘心。
    苏慕华漠然地看着车辕旁的滚滚黄沙,他已经死过一回,没有兴趣再死一回。
    “我操”,岱钦将手中的水杯狠狠砸在案上。
    “大哥,何事生气?”笑起来很灿烂的年轻人正好走进门来,差点为飞溅开来的杯子碎片砸了个正着。
    岱钦坐在高背椅子上,天气太热,牛皮所制的铠甲解了一半,暗红色的袍子敞开着,露出大片健硕的胸膛,正大口喘着粗气。
    扮成莫若望的陆酒冷拾起那摔成两半的杯子,放于案上,“好好地拿杯子撒什么气?”
    “若望”,岱钦为他轻飘飘一句话刺得有些急躁,叹息了一声,“我近日不知怎的总是沉不住气,自从我们进了这雁北城,便没一件事顺过。先是人跑得差不多了,再接下来是闹鬼。我等纵横这沙漠也十年了,几时见过什么见鬼的鬼?如今,连这水喝起来也是一嘴沙子。”
    “可真是见鬼了,大哥可还记得曾经见过一个道士,一个和尚?”
    岱钦想了想,冷哼了一声,“你是说和阿云勾搭在一起的那两个?”
    陆酒冷继续笑道,“原来大哥还记得?”
    莫若望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两个人,岱钦心生疑惑,问,“他们怎么了?”
    陆酒冷好脾气地笑道,“他们活了。”
    “你说什么?”岱钦猛然站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将他们绑在沙漠里,亲眼见他们活活渴死,怎么可能活?”
    阿云是岱钦抢来的小妾,疼爱了几次后也就淡了。
    阿云和和尚道士三人是一块长大,青梅竹马的感情,可惜一女难嫁二夫。那两人也是痴人,不愿伤了兄弟和气,一个出家当了和尚,一个出家当了道士,倒是抛下一个阿云,为岱钦抢了当压寨夫人。
    和尚道士悔不当初,找上门来抢了阿云逃走。岱钦赶上擒住三人时,三人正在拜天地,他气得倒笑了。
    那三人在他面前一同从容赴死,纵然活活渴死,阿云一手握了一个,脸上露出解脱而满足的笑容。
    没有男人会乐意看到自己的女人喜欢别人,一喜欢还是两个,说起这件事,岱钦心里实在犯堵。
    那日陆酒冷在沙漠中碰见三人的尸体,见和尚道士随身配有兵器,应是习武之人,穿戴整齐,偏偏身边没有带水,没有银子。猜想或许与沙匪有关,试上一试,果然不假。
    “兄弟们看到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打扮的人将粮库给烧了。那些撞了鬼的兄弟还在说着胡话,大哥可要和我去看看?”
    撞见鬼的沙匪还蜷在床上,见到岱钦就给磕头,然后扯着他的衣服下摆,就会说两个字,“和和和......鬼鬼鬼...”
    岱钦一脚踹开他,鼻子中出的气又粗了几分。“老子手底下杀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鬼怪?敢爬出来,老子就敢让他再死一回。”
    陆酒冷看在眼里,咧了咧嘴,默默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大哥英明神武。”
    半弯冷月照着一夯土墙,墙头上露出两双眼睛。 月下是倒塌的土房子,烧焦的半片门还倒在地上。
    “那位兄弟便是在这里撞见鬼的?”
    陆酒冷随口赞道,“夜半三更阴气最盛,只有大哥才不怕。”
    岱钦嘿嘿一笑,一双像狼一般的眼睛突然牢牢盯着陆酒冷,“二弟,我怎么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陆酒冷心下一跳,不知何处为这人看出了破绽。
    “你以前就算不骂我笨,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更不会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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