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病房门口,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她心中一喜,连忙推门进去。
只见胡向阳已醒了过来,正靠坐在床头,跟坐在床前的小方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脸色依然很苍白,精神倒是恢复了些。
看到她进来,胡向阳顿时苦了脸。
“醒了?”叶纤红把袋子放在床头的凳子,语气平淡地问。
“嗯。”胡向阳点了点头,回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醒来那一刻,看到自己这付凄惨的模样,他就知道麻烦了。
跟叶纤红在一起久了,知道她的脾气,自己这次不顾危险去查案子,犯了她的大忌。
如果没事还好,现在却被伤成这样,肯定让她担心得不行。
叶纤红打开袋子,把里面的保鲜盒一个个拿出来,放在凳子上,招呼小方吃饭。
从另外的保温罐里,舀出一碗肉沫菜粒粥,端给胡向阳。
胡向阳哭丧着脸,不敢出声,只好老老实实地喝粥。
小方望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却不敢笑出来。
平时那么惫赖张扬的一个人,看到叶纤红就变成这付模样,这差距实在有些大。
又想着人家是情侣,怎么打情骂俏都是他们的事,自己在这里做灯炮,有点不太合适。于是快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打算尽快吃完,早些离开,免得夹在两人中间,让胡向阳难做。
他相信每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在女朋友前讨饶的样子,被别人看到,胡向阳也一样。
叶纤红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毛巾,像没事人一样替胡向阳擦擦嘴角粘上的粥粒,一付体贴入微的模样,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
小方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到屋里的气压更低了,他不敢再看,快速地扒完碗里的饭,也不想再添了,站起来就要收拾凳子里的保鲜盒。
“怎么只吃了这一点?”叶纤红问道。
心里已知道了小方的想法,却不能说出来,只好故作关切地问了一句。
“吃饱了。”小方抹了一下嘴,连忙回答道。
将东西匆匆收拾了一下,装回袋子里,向叶纤红告辞。
离开前望了胡向阳一眼,心里暗暗为好友默哀。
叶小姐平时都很好说话,没人看到过她发怒的样子。但是小方就是有直觉,觉得自己接不住她生气时的气压,只好没义气地溜了。
见小方要走,胡向阳张了张嘴,想挽留他帮自己分担一些火力,可是被叶纤红这样盯着,他哪里敢开口?
小方离开前,还体贴地随手带上门,屋里顿时静了下来。
“小红,对不起。”胡向阳被屋里的气氛弄得越来越没底气,终于撑不住了,开口求饶。
“你又没做错,道歉做什么?”叶纤红淡淡地问道。
心里恨不得狠狠教训他一顿,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为什么有事不提前跟自己商量,一个人逞什么英雄?
叶纤红一直觉得一个男人如果真爱自己,就应该为自己保重身体,不单独涉险逞强。
否则命都没有了,就算再爱自己,也是空的。
叶纤红不是博爱的人,她只关心自己的家人和朋友,其它与她无关的人,她哪里有能力去管?
不损害他们的利益,就已经不错了。
她对胡向阳的要求不多,就是希望他能关心家人和朋友,不拈花惹草,健健康康地活着,多抽时间陪陪自己。
至于事业,能上去当然好,如果不行就算了,她不是望夫成龙的人。
偏偏这次胡向阳不顾自己的安危,干了件傻事,差点命都丢了,这叫叶纤红如何不生气。
或许有人觉得警察嘛,本来就是危险的职业,怎么能要求他不遇到危险?
这确实有道理,问题是,当你遇到案子时,是不顾危险地单独去面对,还是跟人商量一下,采取更稳妥的方式去查案,这完全是两回事。
毕竟虞城不是边境城市,没有那么多的暴力分子,治安一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即使叶纤红重生前,也没有警察因公牺牲的案例。
“小红,如果你生气,就打我骂我吧?”胡向阳对上这样的叶纤红,也是没辙了。“你不笑的样子,我看着心好慌——”
说完,把手里的粥碗放到旁边的凳子上,一付任打任罚的模样。
叶纤红快被他气笑了,如果自己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怎么能让他长记性?
“小红,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嘛?”见叶纤红依然不出声,胡向阳快要崩溃了。
抬着再次望了望叶纤红,忽然发现她眼睛里全是血丝,才惊觉自己这次意外,对叶纤红的打击有多大,眼圈一红,不顾一切地抱住叶纤红的头,吻上了她的嘴。
叶纤红躲闪着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又不敢太用力,怕碰到胡向阳的伤口,心里的气依然消不下去,就任他抱住自己,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胡向阳接触到叶纤红微凉的嘴唇,见她紧闭着嘴,也不敢用强,只能像只小狗一样,不断在她唇边讨好地舔着。
忽然下巴处一热,刺激得脸上的皮肤痒痒的,他伸手一抹,湿湿的热热的,像眼泪。
他睁大眼睛,才发现叶纤红布满血丝的双眼里,有泪珠不断滚落下来,滴到他紧紧贴过去的下巴上。
胡向阳心中一痛,连忙松开手,手忙脚乱地要帮叶纤红擦眼泪。
可是他越擦,叶纤红流下的泪越多,他心疼如绞,猛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叫道:“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叶纤红原本没理他,只是无声地流泪,见胡向阳突然抽自己的耳光,因为力气大,脸上快速出现了一个红手印,顿时着急了,再大的气也消了下去,一把捉住他的手,不让他打下去。
“是我该打,你别拉我——”胡向阳见她心疼自己,舍不得让自己受一点点疼,更加内疚,挣扎着要继续打自己耳光。
“算了,我原谅你了。”叶纤红哑声说道。
胡向阳肯定不知道,因为前世的经历,她是多么害怕身边的人离开自己。
前世弟弟的离世,她一辈子活在内疚和痛苦里。
张晋豪离开她,回老家结婚,成了她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
一直到四十五六岁,她依然孑然一身,没有一个亲人陪在自己身边。
无数次午夜梦回,望着屋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她就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到天亮。
没有安全感,害怕孤独,是她前生最大的痛苦。
重生后虽然父母弟弟健在,但是有些心理上的创伤,却是永远无法治好的。
如果这次胡向阳熬不过去,真的离开了人世,她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才能从痛苦中走出来。
第七十五章受伤原因
见叶纤红终于止住了眼泪,胡向阳慢慢伸出双手,去搂叶纤红。
这一次叶纤红没有拒绝,任他把自己紧紧搂住,把头靠在他的胸口。
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那种踏实的感觉终于又回来了,叶纤红闭上眼睛,忽然很想哭。
再次搂住叶纤红,胡向阳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和激动,突然红了眼睛。
刚才那一刻,他真的害怕叶纤红不肯原谅自己,从而彻底失去了她。
虽然他不是很清楚,叶纤红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自己受伤,但是他感觉得到她的难过和绝望。
难道是因为害怕失去自己,所以才不愿意原谅自己?
不管怎么样,他再也不想品尝刚才那种感觉了,当心中涌上来自己有可能失去叶纤红的时候,他的害怕和担心,是那么强烈,强烈到宁愿死,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小红,这次我查的案子,其实跟以前我们在解放路边上租厂房的事有关。”等两人的情绪都平静下来,胡向阳开始解释他查这件案子的缘由。
前天下午,派出所抓了几个入室盗窃的小混混,审问时他们交代了一些以前做过的混帐事,其中一件就是受人雇佣,在解放路某旧厂房门口泼红漆。
胡向阳无意中听到后,心里一动,估算了一下日子,正好是他们租下后被泼的那次。
那件事对他刺激很大,所以一直记在心里,没想到今天碰到了肇事的混混。
胡向阳对他们被抓不感兴趣,他关心的是,这件事到底是谁在指使?
当初他调查这件事的时候,受到了很大的阻力,最后不得不不了了之。
那边的旧厂房,他有一次路过时,发现还是老样子,没有被人使用过的痕迹。胡向阳估计对方像叶纤红猜的那样,准备等个合适的时机,装修后做再用作它途。
胡向阳后来又暗里查了查这几个混混,打听到他们跟一个叫东哥的人混,就想了解那个叫东哥的人的来路,从他身上,查到那天是谁跟自己作对。
那个东哥的劣迹不多,除了偶尔参与群架,大多数时候很低调。
这就有些奇怪了,一个流氓头目居然这么低调,肯定有特殊的原因,胡向阳决定跟踪他一段时间,看看他平时跟哪些人来往。
昨天晚上,胡向阳跟着他来到城东郊区一个水库边,发现那边建了个小饭馆,而水库边不少人在钓鱼,看来这里一个供垂钓吃饭休息的场所。
因为视野开阔,有人出现在附近就一目发然,胡向阳没办法跟过去,只能远远观察了一下。
回到派出所,他向老家在城东某个村庄的下属打听那个水库的事,同事告诉他,那个饭店因为环境幽静,经常被人包场搞活动,所以费用不低。
胡向阳更觉得不可思议了,怀疑那个地方就是东哥或者他的同伙承包的,所以打算以那边作为突破口。
今天早上,到单位报到后,他出去买了台望远镜,开到到水库边的树荫下,停要那里观察那边的小饭馆,看看平时有哪些人进出。
也是他运气好,等到十点左右,居然断断续续有几辆车子开进去,停在饭馆门口的院子上,他观察了一下车牌号,居然有市府领导的车子。
他吃了一惊,知道自己歪打正着,找对了一条大鱼。一时兴奋难耐,打算从水库边的山坡上绕过去,穿到饭馆的后面,看看来的到底是哪些人,他们聚在一起准备做什么?
一切都很顺利,他兜了个大圈子,从水库边的菜地里一直往上走,穿过一片种满黄花梨的果园,矮着身子借灌木藏身,来到了饭店后的山坡上。
胡向阳趴在地上,架起望远镜往前看,这里离最近的餐厅只有十几米远,里面有几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屋里坐了七个人,年纪有老有少,可惜他一个也不认识。
看他们坐着的姿势,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可惜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胡向阳看过不少港剧,里面警察破案时的惊险情节,记得不少,他总感觉屋里这些人的情形,跟港片里的黑帮老大划分势力很像,这时候他忘了害怕,冲动之下,悄悄爬下山坡,打算去听听这些人说了什么。
蹲到窗口下,窗关着,不过密封性不好,声音还是清晰传了出来。
“没用的东西,这件小事也办不好。”一个粗狂的男声传来,然后是拍桌子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正在怪某个手下办事不力。
胡向阳不敢抬头去看,现在是大白天,室外的光线比屋里明亮,如果有人在窗口出现,就马上会被屋里的人发现。
“易哥息怒,不是小东他们办事不力,实在是那边有几户刺头不好搞啊!”一个年轻的声音解释道。“要不?我们找几个兄弟把他们——”
说完,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可惜胡向阳看不到,所以没法猜到他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