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佬成走到门口,拨开门上遮挡的拨片露出探视孔,朝外望去,除了穿着衬衫马甲的服务生,外面还站着颜雄和那个叫晚晴的女人。
“宋秘书已经睡下了。”高佬成没有急着开门,而是隔着门开口说道。
“谭长山死了,被我杀的,我把晚晴小姐带来见宋秘书。”颜雄站在服务生旁边,开口说道。
短短一句话,让高佬成这个福义兴双花红棍身体忍不住微微一震,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说道:“等一下,我去叫宋秘书出来。”
说完,他走到主卧室客房门外,轻轻敲了几下,开口说道:“宋秘书,颜雄带了晚晴小姐来见你。”
“食屎都抢不到第一口,让他去带个女人,带到现在才出现?你不如让他等我六十大寿时在出现替我祝寿。”宋天耀在卧房里带着困意,不耐烦的骂了一句。
高佬成顿了几秒,继续说道:“颜雄说他杀了福义兴叔伯谭长山,山爷。”
这次,卧室里安静下来,两分钟后,宋天耀打开卧室房门,身上虽然没有穿外套,但是也已经换回衬衫西裤,对高佬成问道:“人呢?”
“在门外。”
“去,让他进来。”宋天耀一边系着衬衫的钮扣,一边说道。
高佬成转身去打开房门,门外,颜雄带着孟晚晴两个人,与白俄服务生一起走了进来,服务生用探询的眼神看向宋天耀,宋天耀从钱包里取出十块港币给服务生:“多谢,这两位是我的客人,麻烦帮我准备一壶够浓的咖啡送来,还有一些点心,我的客人应该还没吃东西。”
“好的,先生。”等服务生被打发走,宋天耀望向此时站在客厅里的一男一女,颜雄表情木然,自己当初打赏过金条的长腿轻熟女则发髻散乱,脸色苍白。
把腕表戴回手腕的宋天耀开口先对高佬成说道:“去隔壁轻轻敲下门,麻烦让与褚先生睡觉的女人起来一两个,我想晚晴小姐可能吓坏了,需要被人安抚一下,让她们陪晚晴小姐去次卧休息算了,我亲自去吧。”
宋天耀叮嘱到一半,把腕表配好,自己出了房间,敲了敲隔壁房间的房门,他知道褚孝信饮多了酒,没那么容易被吵醒,倒是很快有女声走到客厅里问起:“谁在敲门?”
“我是褚先生的秘书,姑娘,晚晴小姐可能受了些惊吓,能不能请你与其他一位姑娘赏光来我的房间陪陪她,每人两百块。”宋天耀在门外说道。
时间不长,房门就打开,两个歌伶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宋天耀先把钱递了过去,这才引着她们走了回来。
回客厅后,看到孟晚晴眼睛定定的望着自己,宋天耀勉强一笑:“让两位姑娘陪你去卧室休息,有什么事等休息好之后再谈。”
孟晚晴被两个海鲜舫的姐妹半推半架的带去了次卧,服务生也送来咖啡和点心,等服务生离开,高佬成把房门锁死,宋天耀用餐盘拣了些小点,转身先送去了次卧的床头柜,这才走出来坐到沙发上,看向仍然站着的颜雄:“雄哥,过来坐,喝杯咖啡暖暖身。”
颜雄一双眼盯着沙发上面色平静帮自己倒咖啡的宋天耀,开口说道:“宋秘书,福义兴老鼠祥逼良为娼带走晚晴小姐,被我杀了,旺角差馆探目,黎民佑的干儿子柴花超,想要逼奸晚晴小姐,被我杀了,码头上,谭长山想要对我示好补救,也被我杀了,现在,我把晚晴小姐平安带来,求你给我个机会!”
说着话他探手想要去腰间摸枪,两米之外一直盯着他的高佬成没等他手碰到枪身,一把短刀就已经横到颜雄的勃颈动脉处,盯着颜雄顿住的手说道:“阿雄,不要做傻事让我难做。”
“放开他。”宋天耀把热气腾腾的咖啡倒了两杯,对高佬成说道。
高佬成慢慢把匕首收起,颜雄的手也握住枪身拔了出来,用枪口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眼睛望向宋天耀:“宋秘书,我今次自己把自己逼上绝路,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你不肯给,我只有死路一条!”
“你是不是蠢,杀人时心狠手辣,当机立断,我仲想起床后特意赞你几句,现在你就这么快变回白痴?我如果不准备帮你,就不会让你进这道门,收起枪坐过来,慢慢的讲整件事。”宋天耀把其中一杯咖啡朝旁边的空位推了推,对用枪指着自己脑袋的颜雄说道:“你刚刚讲什么?给你个机会,你都已经走到现在,难道还不明白?机会不是人给的,是你自己用命挣来的,你现在已经有你要的那个机会了。”
得到宋天耀的肯定,颜雄整个身躯原地微微晃了几下,这才放下枪,坐到了宋天耀的旁边,哪怕宋天耀刚刚亲口告诉他,已经给了他机会,颜雄此时都紧紧的望向宋天耀,唯恐这家伙是在坑自己。
这不是没有可能,自己为什么跑去沙头角穿军装?就是因为这家伙在当时也是和现在这样,面带微笑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自己傻乎乎的走了上去,然后就一路走去了沙头角。
所以今晚如果宋天耀不把整件事说清楚,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他是不会真的相信对方的。
所以颜雄坐下之后,就开始从自己离开太白海鲜舫说起,自己经历的所有事全都如实说了出来,然后看向宋天耀。
“我同褚先生讲过,等帮他搞定制药厂,我就去忙些自己的小生意。”宋天耀从烟盒里取出两支香烟,递给颜雄一支,自己点了一支,望着颜雄慢慢的开口说道:“以后利康生意上的事我还能照看,但是码头上的事,可能力不从心,所以褚先生需要一个能替他关照码头生意,不需要他三两天就要见福义兴金牙雷,处理码头泊位或者苦力打架这种琐事的代理人,我也需要以后有这样一个人,如果没有今晚你陪张荣锦过来,最迟一个月后,你也能被平安调回市区,官复原职,再一点点捧起来,现在警队里东莞人做大,五邑人次之,只有潮州得势的差佬最少,而褚先生就需要一个潮州自家人在警队帮他的忙。”
“那今晚”颜雄重重出了一口气,自己听到张荣锦的电话,欢喜傻了,此时再说如果二字已经没用。
宋天耀看看放到茶几上的那把手枪:“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今晚会干出这样的事,抢了金牙雷的风头,谭长山,我本来猜会是金牙雷动手的,却偏偏被你抢了先,机会就是这样,金牙雷纠结不舍,你当机立断,那这个机会就是你的了,柴花超贩卖鸦片,逼奸女性未遂,你劝阻无效,开枪击毙,我可以帮你去差馆打招呼,甚至不需要褚先生出面,我这种褚先生身边的小角色就足够让张荣锦点头,至于死的福义兴两人与柴花超的江湖身份,警方也不会追究,但是空那些江湖字头恐怕以后也会找机会约你聊聊,江湖人找你麻烦,你怎么做?让褚先生的身份直接去压江湖人这种话就不要讲了,我老板的衔头还不至于那样廉价。说说看,你怎么做?答的好,死掉的柴花超探目位置,我帮你出钱买下来,一年内让你坐到个小差馆的侦缉警长,对外也可以被人称做颜探长。答不好,你今晚出力这么多,探目位置仍旧是你的,我再帮你准备一笔钱做安家费,因为那些江湖人以后找到机会,不会放过你。”
宋天耀这番话让颜雄的心脏狠狠跳了几下,宋天耀说的话很清楚,他准备自己做生意,就算是帮褚孝信做事,以后也多是生意场上,像码头这种江湖地风云地的琐事,除了福义兴的人为利康开工之外,也需要一个代表褚孝信身份的人为他监视打理,不可能让褚孝信或者宋天耀再每天跑码头上看苦力打架,自己今晚抓住了机会,展示了能力和决心,主动靠过来,这个位置就给自己了,杀掉柴花超的事,宋天耀可以明天去见张荣锦,把柴花超的罪名坐实,云淡风轻的擦掉。唯一一个问题就是,自己以后要怎么摆平江湖人,摆不平江湖人,那自己坐到这个位子对褚孝信就毫无作用,不能指望每次都靠褚孝信的太平绅士名头去压人。
答的好,做得好,宋天耀可以拿钱捧他颜雄穿回便衣,坐回探目,甚至一年内再帮他买给侦缉警长的位子,让他慢慢高升。
做不好,答不好,宋天耀能保他一时,保不了他一世。
颜雄望着宋天耀,想起那个叫阿跃的警员问自己的话,我们是兵,他们是贼,为什么差佬要怕江湖人?他们再凶,再能打,能打过我们枪里的子弹吗?
想到这里,再想想被自己今晚开枪杀掉的三人,颜雄铿锵有力斩钉截铁的说道:“宋秘书,如果我官复原职,再有钱支撑,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全港差佬不要再讲什么潮州人,五邑人,东莞人,只要穿了军装就是差人,一家人,不分彼此。全港差佬只要团结起来自成一帮,就是香港江湖第一大字头,不要管那些和字头,联字头,潮字头,再凶能凶过差佬咩!奉旨杀人也好,矫诏杀人也好,那些江湖人都只能等死!因为鬼佬不会信那些字头扑街的话,只会信差人的话!我要让全香港字头,哪怕看到一个军装都要赔笑!边个字头不服,就栽赃过去,就整个地区的差佬出动,证据确凿当场击毙!我要让所有香港字头,都要先知道香港江湖最大字头,叫做官字头!”
“说的很好,但是有一件事你说错了。”宋天耀看着脸色激动的颜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才轻描淡写的说道:“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先帮我把那几个福义兴汉奸的房契,地租拿回来,留给他们的家人,让他们东山再起咩?白痴,下次褚先生问话,记得也要先考虑他需要什么,不是急着展示自己的抱负,不帮老板揾好处,老板不会养闲人。不过你的心思倒是不错,差佬话事制定规则,比让那些江湖字头乱糟糟的好很多,你能在警队内坐到什么位置,就看你能帮我从那几个汉奸手里刮出多少钱回来,颜探长,你说呢?”
第一九一章 不复昨日(为彼此彼此加更)
第一九一章 不复昨日为彼此彼此加更
这几日,江湖上被流传最盛的两条消息,第一条,福义兴坐馆金牙雷约了江湖同道宣布,福义兴叔伯林满,谭长山,白春亭等人,香港沦陷期间勾结日寇,为虎作伥,犯了帮会规矩,已经被他亲自作主,按帮规把三人就地正法,清除出福义兴门户。
第二个消息则是刘福在接受报馆采访时表示,旺角差馆探目黄云超私贩鸦片案,是由他亲自着手制定并签署的行动方案,警方在黄云超家中起获大量烟枪,鸦片,警方在抓捕过程中,黄云超持枪抵抗,被抓捕警员迫于无奈才开枪击毙,探目空缺经九龙区探长张荣锦建议,由前油麻地警署探目颜雄接任,并因颜雄多年来工作兢兢业业,屡次在侦破行动中表现出色,晋升为刑事侦缉高级探目。
这两个消息的共同点在于,让颜雄在警队与江湖上的声望迅速高涨,警队内都知道是颜雄亲自开枪杀了黄云超,但是刘福也好,黎民佑也好,张荣锦也好,就这样捏着鼻子认下了颜雄的功劳,并且张荣锦亲自建议,由颜雄顶替了旺角警署黄云超空出的探目位置,又提升一级,成为旺角警署刑事侦缉高级探目。而江湖上更在意的是,颜雄杀了九龙十八虎中的老鼠祥,柴花超,以及江湖大捞家谭长山,可是无论是福义兴还是柴花超所属的和胜和,乃至是九龙十八虎的其他那些人,目前都没有人站出来敢对颜雄提为死者复仇的事。
这种沉默江湖上开始盛传颜雄背靠太平绅士,是奉旨杀人。甚至还有人活灵活现的对外宣称那位大人物拿出了上百万港币,一心捧颜雄出头,成为潮州人在警队内的探长级人物。
除了颜雄之外,整件事中还有一个人的名字被传开,是个叫晚晴女人。
带走她的老鼠祥,被颜雄杀了,想要占她便宜的黄云超,被颜雄杀了,对她示好的谭长山,被颜雄杀了,原因只有一个,这个女人天姿国色,美艳绝伦,最重要的是,她是颜雄身后那位大人物的女人,颜雄能讨得大人物欢心,也是因为帮这个叫晚晴的女人杀人,才入了对方法眼。
无论外界如何传言,颜雄杀完人短短两日内,就已经穿回便衣到旺角差馆上任,而且出手极为豪爽,包下了整座凤如酒楼,宴请旺角差馆除了鬼佬之外的所有同僚,上至探长,下至最低级的军装散仔,全都亲自邀请,探长除了正式的邀请柬之外,还有一份金器首饰做见面礼,普通便衣,探目之类也有燕鲍翅参之类的名贵补品,就连下面的军装,颜雄也亲自每人发了两条三五香烟。
被调到他手下的那一组兄弟,除了他自己带来的阿伟和阿跃,所有新人,不仅不需要向他道贺行贿,而且还为每人发了两百块的红封,凭借这些表现,让颜雄马上就成为旺角差馆风头堪比探长邵会宁的大佬级人物,其他几个探目手下的便衣,都开始琢磨心思,想要调到颜雄手下当差。
“雄爷,这是旺角的师爷谭为您下的帖子,请您晚上赴宴。”一名颜雄的手下敲开颜雄办公室的门,对里面正靠在办公椅上翻看电话薄的颜雄说道。
颜雄把电话薄扔到桌面上,接过对方递来的精美请柬扫了一眼,随手丢到旁边,脸上哪有杀人当夜的狠厉,笑眯眯如同笑面佛一般:“收了多少好处替师爷谭送信?”
便衣摸摸头,尴尬的笑笑:“他心腹小弟给了我十块,让我帮忙给雄爷送上来。”
“我挑他老母,十块钱就打发我兄弟跑腿?”颜雄瞪起眼睛说道:“等下去楼下军装部和其他沙展手下打招呼,今晚出警,出警的兄弟每人我私人补贴一百块,抄了师爷谭所有的场子,或者让师爷谭滚来这里亲自见我,想为死掉的柴花超出头,我在这里等他。”
这个便衣愣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雄爷,师爷谭在旺角势力不就连探长那里探长也分润师爷谭那些生意的好处。”
“好处?他给探长好处,我也可以给,抢了他的,做些证据栽赃到他头上关他十年八年,把他生意找听话的江湖人接手,按月把属于探长的那份多一倍交给探长,再拿出一部分犒劳差馆内的所有兄弟,不是更好?差佬干嘛要怕那些字头中人?你手里的枪是用来掏耳朵的?”颜雄说到这里,更是直接开口喊了一声:“阿跃!”
外面一名穿着崭新花格衬衣的青年走了进来:“雄爷,你揾我?”
阿跃就是当晚开枪打了鹅颈豪一枪的那个军装,颜雄对他印象深刻,自己的高级探目位置由宋天耀安排妥当之后,组建他自己的侦缉队人手时,第一件事就是把阿伟与这个军装抽到了手下。
那一晚愣愣呆呆的小军装,一跃成为刑事侦缉队便衣,颜雄的心腹。
“知不知道师爷谭?”颜雄把两条腿搭到办公桌上抖动着,对阿跃问道。
阿跃点点头:“知道。”
“你去替我送个信给他,他请我,我没时间,想谈,下午四点钟到五点钟之间来我的办公室,如果五点钟之前没见到人,他不要说与探长的交情,他与张荣锦的交情我都不记得,十块钱,我蒲你阿姆,拿我兄弟当乞丐?你记得送信时丢二十块还给他,让他替我赏给路边乞丐。”颜雄开口说道。
“是,雄爷。”阿跃答应一声,转身就要出门。
就在这时,外面的阿伟快步走了进来,对正瞪着双眼摆出一副嚣张气度的颜雄叫道:“雄爷,晚晴小姐来了。”
颜雄靠在办公椅上,双腿正翘在桌上抖着,随着阿伟嘴里的这句话,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去。
“在哪?快请进来!不!我亲自去接晚晴小姐!”颜雄扶稳座椅后马上站起身,连声说着话,手里把敞着的衬衫钮扣麻利扣好,朝门外快步走去。
果然,刚出了办公室,就看到已经换上一身寻常的淡蓝碎花小袄,可是仍然别有一番娴静气质的孟晚晴正沿着楼梯上走来,颜雄满脸堆笑的迎上去:“晚晴小姐,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打发人过来讲一句,我去见您也可以。”
孟晚晴朝颜雄稍稍欠身之后,这才抬起头对面前的颜雄说道:“颜警官,我来报案,是你身后那位警官在楼下时,让我来上面见你。”
“进我办公室谈,哪个这么大胆,敢惹晚晴小姐您?”颜雄丝毫高级探目的架子都没有,如同公仆一般在前面引路,把孟晚晴引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又亲自把办公室的门反锁,让孟晚晴落座,帮孟晚晴倒水沏茶,最后忙完才毕恭毕敬的回到孟晚晴对面的办公桌后落座。
等颜雄落座之后,孟晚晴有些失神的望着颜雄,颜雄也尴尬的望着孟晚晴,这是两人自从那一夜奔波之后,第一次见面,似乎一夜之后,两个身处风暴中心的男女,都再不是当晚模样。
颜雄成了高级探目的事,孟晚晴并不知道,她今日来旺角差馆报案,遇到了颜雄的心腹阿伟,阿伟把她引了上来,她才知道这个把自己带到宋秘书面前的矮胖中年,已经成了警队内比黄云超更高一级的警官。
至于孟晚晴,这段时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认识这座城市,和这座城市里的人,那位宋秘书的确就是当初打赏给自己金条的青年,他也并没有如同黄云超或者其他别有用心的人一样,对自己威逼利诱,哄自己上床,甚至天光大亮之后,陪着自己的那些姐妹离开杜理士酒店时,自己也就与她们一起离开,离开时甚至那位宋秘书还在卧室睡觉,他那个跟班与颜雄也没有阻止自己。
只是走出酒店之后,世界变了,自己回家见父母,街坊神神秘秘的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去海鲜舫准备开工赚钱还债,太白海鲜舫经理为自己结算了六个月的薪水,只说不敢再请自己去船上弹琵琶。
失业回家还没等与父母对话,家中欠债的债主跟在自己身后登门,要把家中欠下的债务一笔勾销,只求自己不要找他的麻烦,自己稍稍客气推辞,据说也是在江湖中行走的债主就吓的要磕头下跪,痛哭流涕的说不想和九龙十八虎老鼠祥与柴花超一个下场,死的不明不白。
好容易把债主劝走,父母又眼神怪异的打量自己,做贼一样压低声音问自己昨晚陪过夜的大人物到底是什么来头,得了多少过夜资。
父母那炙热的眼神让孟晚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该在父母期冀的目光中撒谎说自己陪那位青年睡了一夜,还是如实说,那晚自己身边只有两个舫船姐妹同床共枕。
在家里藏了几天缓和心绪,她的弟弟一直都没有回家,往常虽然他吸食鸦片,但是每日最少也要回家露次面,连续几日不见人的时候一次也没出现过,父母慌了手脚,让孟晚晴帮忙去差馆报案,请差人打听下她弟弟的下落。
“晚晴小姐,你弟弟的确有他的消息,你出事当晚,被柴花超带出插花公寓,你弟弟就被老鼠祥指使人打死,沉尸到了鱼尾石。”听到孟晚晴想让差馆查她弟弟的下落,颜雄脸色一凝,开口说道:“尸体还未打捞上来,但是老鼠祥的手下已经认罪被关押,老鼠祥也已经被当晚击毙。晚晴小姐,节哀。”
孟晚晴出神的愣了一会儿,对她弟弟,她已经没有太多感情,整日吸食鸦片,流落街头,对他的死,孟晚晴可以说早就有心理准备,听到弟弟的死讯,除了最初时瞬间流露的哀伤,之后的感觉更像是解脱,她慢慢从座位上站起身,对颜雄得体的说道:“谢谢颜警官。”
“那一晚,是那位宋秘书,救了我吗?”她扭过头,把自己的目光定在一处水仙上,轻轻的开口问道。
颜雄没有冒然开口,也站起身,斟酌着语句说道:“晚晴小姐,今日宋秘书家里的店面开张,我要中午之前赶去捧场,不如我陪您一起去见见宋秘书,有些话,还是当面听宋秘书说的好。”
第一九二章 英德西药行
宋天耀的确为家里开了一间店,就是太和街一层自从他们一家搬来之后就空出来的临街店面,名字没有与同街那些店铺一样在元贞利亨康宁宏盛这些招牌字眼中取中国气息浓郁的店铺名称,而是就简单的称为英德西药行。
这间西药店不是宋天耀自己想要以后投身医药事业,而是为家人开的,虽然宋天耀现在算不上大人物,但是也不好再让父母去街边修鞋或者去茶楼做杂工,对宋天耀来说,开这间西药行的目标,并不是为了赚太多钱,主要是能让父母与每日坐在街边同街坊聊天,不至于那么苦闷,又有事情做打发时间。
宋天耀不重视这间店面,但是宋春良与赵美珍却都当作如今的头等大事,他们不知道利康与褚孝信之前与现在的区别,只知道自己儿子仍然给褚家做秘书,这种秘书工作终究不如手里有产业稳定,所以宋天耀拿钱出来说要为家里开间店面,两人欢喜的连续几晚都未睡好。
第二天一早就开始请了街坊工人帮手收拾店面,打造货架柜台,做了招牌幌子,又特意去请了神婆帮忙选出黄道吉日,定下正式开门营业的日子,也就是今天。
宋天耀的父母今日一早就早早换上新衣到店里做最后的清洁,连同宋雯雯都换上了件干净的洋服在店面里打转,除了宋家三口人,还有师爷辉,咸鱼栓的老婆芬嫂,咸鱼栓的女儿,乖巧懂事的吴秀儿,以及已经不需要人搀扶拄拐,能放慢脚步自由行动的娄凤芸。
刚刚八点钟,师爷辉手里就拿着块抹布站到店面大门外,倚着门好像望夫石一样朝街头望去,嘴里不时冒出几句:“宋秘书怎么还未赶来?”
宋雯雯朝自己的嘴里送着果脯,见到师爷辉那副模样,好笑的说道:“辉哥,当心变成望夫石,神婆讲中午才能正式开张放鞭炮,我哥搞不好还未在酒店里起床,他那个人,最懒啦!”
旁边的赵美珍听到女儿说自己儿子懒,把手里的活放下朝宋雯雯瞪起眼:“懒懒懒!全家最懒就是你!我同你这般大时,洗衣做饭缝鞋裁衣样样在行,哪像你,连件衣服都不懂裁,当心嫁不出去!过来干活,就懂得吃,那些果脯是你哥让我买来招待道贺的街坊的,不是让你偷嘴嘅。”
宋雯雯讪讪的放下手里的果脯,走过去帮自己父亲整理货柜,娄凤芸翻看着账本,手里拨打着算盘计算药品数目,嘴里温声对赵美珍说道:“雯雯年纪再大些就好了。”
“死丫头,有你一半的能干我就知足,家务做不好,又不像你,懂记账写字。”赵美珍感叹了一句,就继续开始忙碌。
娄凤芸今日穿了一件左摆开叉到腿弯的绛红底色上绣浅色梅花的半袖旗袍,头发没有束起,而是散披了下来,配合那张标准的美人鹅蛋脸,凭添几分风情,在丰满高挺的酥胸对应下,旗袍更显得她腰肢纤细,此时身体半俯在柜台前,臀线略略起伏,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愈发衬托的双腿修长,身材高挑,俨然一个风韵十足的轻熟少妇。
宋春良赵美珍这对夫妻不知道宋天耀在忙什么,娄凤芸却知道一些,除了师爷辉帮宋天耀跑腿回来对她说几句,那些帮忙照顾宋家的福义兴成员,娄凤芸也都替宋天耀父母打赏过赏钱,不让他们白白辛苦,从那些人嘴里套出过又关于宋天耀的只言片语,再买些报纸参考,把了解的消息拼凑在一起,心中愈发肯定,这位宋秘书这段时间帮利康击垮了章家。
这段时间与宋家住楼上楼下,娄凤芸也勉强算看清了一些宋天耀的为人,这个青年,在做正事时,头脑心思那是连半点也不会分给女人身上,可是如果没有事时,见到漂亮女人就双眼放光,宋雯雯已经偷偷告诉她几次,这两日她哥哥坐在太和街的竹蔗水铺,喝着糖水眼光色眯眯打量过往的靓女。而且娄凤芸也听师爷辉说起过自己去九龙那一晚,宋天耀急色一样跑来见自己的事,让娄凤芸感觉宋天耀其实也只是个男人,不是水火不浸的神人,也更真实些。
但是宋天耀忙着对付章家时,哪怕偶尔回家住,就算明知道自己住在楼上,也不会有去找自己的心思,倒是忙完了章家的事,回家要为父母开店面时再见到自己,一双眼睛几乎黏在自己身上甩不脱,随口说出的言语玩笑更是能让自己这个在赌档里见过三教九流各色人物的女人面红耳赤。
这一两日,恐怕宋天耀就会忍不住跑去楼上私会自己了吧?
连宋天耀父母都已经看出宋天耀对自己的态度,甚至宋雯雯都已经私下问过自己几次,是不是做了她的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