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吞握拳刚要动手,塞—乍仑旺已经在办公室内开口。
“吞,仁,在外面等我。”
派吞盯着面前拦住自己的一男一女,慢慢后撤,嘴里答应:“是,塞爸,我就在门外等候。”
办公室的门,被年纪看起来应该已经三十几岁,但是样貌标志,身材惹火的女医生轻轻关闭,走廊内,派吞和乃仁与这两名医生沉默对峙。
办公室内,一个西装革履,身材消瘦矮小的老人此时正和塞—乍仑旺见礼,身体站立笔直,朝塞—乍仑旺微微一鞠躬,而塞—乍仑旺则是双手合十,躬身超过对方。
“近藤先生。”“你好,将军,请坐,请原谅我未能亲自去门外迎接你。”这间男子性病诊疗所的拥有者近藤公平请塞—乍仑旺坐到沙发上,并且亲自帮塞—乍仑旺斟了一杯茶,并且顺势坐到了与塞—乍仑旺相对的位置上。
塞—乍仑旺把自己的呢帽摘下来,打量着院长办公室的布置,以及墙上悬挂着的各种照片和奖状:“近藤先生,您是学医出身?”
近藤公平点点头:“和您家族世代从军一样,我的家族世代从医。”
“可是,为什么要开一家这种难以启齿的医院呢?”塞—乍仑旺看向近藤公平:“男子性病诊疗所,我懂中文,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尴尬。”
近藤公平向塞—乍仑旺示意请茶,等塞—乍仑旺一口喝干茶盅内的茶水,近藤公平一边开始再次泡茶,一边说道:“如您所见,将军,这间医院年代非常久远,它建立在中国辛亥革命发生前三年,那时候香港有相当多的日本侨民定居,我的父亲,近藤将五先生,定居香港,感慨日本人就医不便,于是四处筹集资金,创建了这处只为日本侨民服务的医院,医生,护士,职员全部都有日本人担任,呐,那张照片就是这处医院刚刚成立时的合影留念。”
说话的同时,近藤公平指了一下墙上的某张黑白照片,塞—乍仑旺面带微笑的望过去,照片中,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站在合影正中,与面前的近藤公平有几分相似。“我的父亲同情中国革命者,这处医院也可以勉强算是中国辛亥革命的起源地之一,因为在辛亥革命前后,被满清称为反清四大寇的诸位中国革命志士,曾多次在这间医院密商大事,借口就是来此地就医。”
塞—乍仑旺等近藤公平停顿的片刻,恰到好处的开口:“这间医院早年间叫做日本逸民医院,后来因为更换了院长,近藤将五回国,来自日本群马县的阵内建一接替近藤将五成为院长,并改名为马岛医院,虽然对外说这间医院只接待日本侨民,但是只要出得起医药费,来者不拒,中国的下野军阀,失意政客,日本间谍,英国商人,官员,东南亚政客,曾经让马岛医院客似云来。”
近藤公平的动作顿时停滞,侧过头看向塞—乍仑旺,塞—乍仑旺一笑,缓缓的说道:“近藤先生,这间马岛医院之前是日本驻香港特务机关也好,是日本驻香港的侨民医院也好,我并不关心,我是泰国人,你也好,你的父亲也好,对中国是什么态度与我无关,我只是听说您想要合作,所以我才来见你,而且只是好奇的询问一下,为什么当年的马岛医院,如今成了这个名字有些尴尬的男子性病诊疗所。别惊讶,我在泰国军方了解过一些资料,显然,你父亲并不只是同情中国革命,还是说说我们的合作方式吧。”
“我是商人,将军,现在你也是商人,商人和商人谈的不是合作,是利益。”近藤公平并没有因为塞—乍仑旺把他家的那点黑历史说出来而惊讶,仍然表情淡然的把茶杯推过来:“负责炸船的白启山那些人?”
塞—乍仑旺摊开双手:“去了该去的地方,香港社团福义兴的帮派首脑们,恐怕百口莫辩。”“我听说还有上海人的船被香港社团在码头纵火烧毁?”近藤公平微微皱眉:“将军,我需要你知道一件事,我是商人,商人关心利益,你的动作是不是有些太大了,我不想因为你过激的动作,把自己暴露出来,我只想做生意。”“近藤先生尽管放心,我一直按照您的意见来做事,保证不会让我们卷入其中,您是来香港的生意人,我是来香港养老的老家伙,整件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您说呢?放心,今晚,上海商会有个晚宴,我去见见之前约好的一位台湾来客。”
第四八零章 大高手
“宋先生,于先生请您水榭厅说话,谭先生,请您稍作,毕竟您收购了曾老板的产业,算是上海商会的一员,算是咱们上海商会的自家人,您多包涵。”黄六和四哥已经下到了第五盘棋的尾声,宋天耀和谭经纬的茶水都已经喝了四壶,从最开始调侃于世亭的养女,已经聊到了美国横行的麦肯锡主义,两个人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而这时候,水叔终于再次出现,邀请宋天耀去见于世亭。
宋天耀从茶座前站起身,看看水叔,又看看谭经纬:“谭先生,那我就占先?”“请,于老板已经把我算成了上海商会的一员,我自然不好意思再和你抢先。”谭经纬用茶夹把两人喝剩的茶水倾倒茶海里,对宋天耀回应道。
棋盘前的黄六和四哥之前的四盘棋各自赢了两场,第五盘棋听到宋天耀要离开,黄六稍稍走的急切了些,被四哥摆明车马,步了个火烧连营的阵势将军。让黄六忍不住朝对方撇撇嘴,表情告诉四哥,如果不是自己急着走,没那么容易输。看到宋天耀,黄六被水叔领着走出了望洋楼,谭经纬立在窗前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四哥,这两个人是不是挺有意思?”四
哥难得点了点头:“挺有意思,而且那个后生的保镖,是个厉害角色,不过那个水叔,据说当年在上海时更厉害,于世亭手下果然有能人。”“上面让我来香港做生意,我觉得倒可以和这个姓宋的先生多学学,这么年轻就做了工厂主,而且听他语气,对洋人不满,说不得有一日能劝他带着产业去台湾展。”谭经纬摸着下巴笑嘻嘻的说道。四哥没有回应,只是在旁边淡淡一笑,似乎习惯了谭经纬这种说得好像真的一样的调侃。“他们几个到底找没找到青帮几个拿得出手的人物?”
“还在找,李裁法的辈分在青帮内有些低,他手下就更上不得台面,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慢慢挑选,实在不行,谭先生,从台湾青帮那里……”四哥听谭经纬说起青帮的事,犹豫了一下,说出台湾青帮几个字。谭经纬微微摇头,看到谭经纬摇头,四哥也就及时收住了口。
“我又不是真的要帮青帮开香堂,只不过是效仿校长,把脏兮兮的夜壶拿出来,看看还能不能再尿一壶解解内急,台湾那些人如果要用,我何必还让四哥你在香港找李裁法的手下,直接把万墨林那班人拽来香港就是了。”谭经纬说道。“青帮也好,号码帮也好,都是如此,若是有一天回台湾,和我那班同袍说起来,不过是个乐子,谁耐烦自己沾染这些城狐社鼠的脏水。算啦,不想这些龌龊的事,看到宋先生走的没了影子,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什么事?”
“宋先生一个小小工厂主,居然能让于世亭这种上海大亨见他,要么他对我说谎了?他不是工厂主?”谭经纬托着下巴看向四哥。四哥看着谭经纬,等着谭经纬继续说下去,谭经纬自己又摇摇头:“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意应该是没有多大,不太可能骗我,如果他是一个小工厂主,然后又有让于世亭必须见他的理由,难道真是于世亭那个闭月羞花的养女准备招婿了?看上宋先生这位有为青年?我长的不比宋先生难看,就算略大几岁,也不至于?除非……”
前面几句话,谭经纬说的轻佻,调侃意味颇浓,不过后面除非两个字出口时,眼睛里已经不见任何轻浮,锐利如鹰。
“除非,这位宋先生是来使。”四
哥:“两国交锋,不斩来使。”下
一秒,谭经纬满脸悔意,夸张的拍着大腿:“哎呀!刚刚应该在水叔说我们是上海商会一家人时,突然出手杀宋先生未遂的,可惜呀,可惜!”
四哥看向谭经纬:“谭先生,那下次见面,杀不杀他们?”
谭经纬似笑非笑的看了四哥一眼,转身朝着棋盘走去:“来,下一盘。”…
…
宋天耀和黄六跟着水叔去见于世亭,宋天耀对前面走路的水叔倒没什么反应,黄六练过功夫,此时一双眼睛从后面盯着戴着尖顶缎帽,一身马褂的水叔,到达于世亭的书房外时,黄六一双眉毛都已经拧了起来。“怎么了?”宋天耀对黄六问了一句。此
时水叔已经转过身,对宋天耀稍稍欠身:“宋先生,老爷在房内,您请?”
宋天耀把嘴稍稍靠近黄六:“不准搞事,要搞也是我来搞。”
说完,宋天耀迈步进了古香古色,悬挂着“希德书斋”匾额的书房。
外面,水叔规规矩矩的立在书房门外,耳朵竖着,似乎随时准备应付书房里的吩咐。
黄六上下打量着水叔,最后忍不住开口:“老先生,我上次请于帧仲于先生,有些不规矩,你多见谅。”水叔眼皮微微抬起,看向黄六,淡淡的说道:“黄先生,您对少爷不规矩,和我道歉做什么?”
“您那帽子底下,是不是藏着条辫子呢?”黄六扫了一眼水叔头顶的帽子,问道。
“你认识我?”水叔有些错愕:“我没想到,香港这个小地方还有人认识我?”
黄六微微摇头:“不认识,是刚刚看出来的,你十个手指的指甲都没了,走路时总是稍稍耸着肩,看似驼背,实际上是收着脖子蓄力,我听我老子和堂兄说过,当年上海滩法租界花名辫子的张先生,澳门贺先生当初多次派人前往上海请你来澳门,都被您拒绝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香港见到。”如果宋天耀刚刚没进书房,一定找水叔想办法要个签名,高陶事件被后人拍了无数影视剧,参与救援的人也衍生出八大金刚,十三太保等等名号,最出名的莫过于张彻的《上海滩十三太保》。
而此时黄六面前这个垂垂老朽的水叔,就是十三年前,在上海滩参与营救高陶二人及家眷的高手之一,花名辫子。
香港6羽茶楼,偶尔还有说书人说起当年那段传奇,每每开场都会先说一句话订场:辫子,弹子,双快刀,黄埔码头救高陶。水
叔,居三高手之。这
才是黄六认出对方身份之后,主动开口认错的原因,他不是怕自己死在对方手下,他怕今天如果没谈妥,不仅自己要死,宋天耀恐怕也活不下来。
第四八一章 翻脸
黄六没有见过十三年前上海滩大名鼎鼎的辫子,也不知道面前这个老管家就是当年能纵横上海滩,留下一片侠名的江湖好汉。他之前在澳门为贺家做事,听起来堂兄黄子雅,老子黄森这些人在港澳也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但是放大到全国而言,不过是默默无闻的小角色,无论江湖也好,商场也好,在未解放之前,想要全国闻名,就要看上海滩能不能搏出一个名字。那时候的上海滩,能让黄六记得名字的其他行业人士并不多,政界也好,商界也好,乃至文化界等等,毕竟与黄六距离太远,所以黄六身在澳门时,耳朵里灌的最多的就是上海滩那些江湖人物,远的比如晚清马永贞,马素贞这对杀穿上海滩,唱了首归去来兮的兄妹自不消说,只是民国时,就有大把靠一身功夫名动八方的人存在,在黄六耳朵中,听得最多,排在第一的,自然是枪法通神,嫉恶如仇,一怒杀人的王亚樵,其他诸如纵横十里洋场,让汉奸心惊肉跳,被称为军统第一杀手的风流枪客詹森,杜月笙养在张啸林身边的死士林怀部,甚至无法无天,身为汉奸,连日本人的黄金都照抢的七十六号第一枪手吴四宝等等等等,这些在上海滩活跃的一个个名字,让黄六恨不得自己早生些年,去上海滩和这些人一较长短。
在他听说的那些上海滩江湖高手中,有个叫辫子的,头戴一顶在民国已经极为少见的满清尖顶缎帽,帽子下盘藏着辫子,两只手没了十指指甲,手指比起普通人看起来粗壮一圈,短了一截,如果说符合这两点的人也不稀奇,那么走路时总是收着脖子,耸着双肩蓄力,随时准备甩头靠藏在帽下的辫子伤人的,恐怕就只有面前的这一个。“签个名吧,前辈?”黄六在面前的水叔承认自己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上海滩快刀辫子之后,顿时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我自幼学刀,那些叔伯就对我提起过您,说您的刀法神出鬼没,我对您一直心怀敬……”
此时,书房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听起来像是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
随后响起的是于世亭的怒喝:“侬个赤佬!敢威胁我?书房外,黄六嘴里还说着对水叔的刀法心怀敬意,敬意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黄六的刀就已经随着于世亭的话出手!
左手一放一抬之间,一把锋刃雪亮的快刀已经朝着水叔的腰间捅去!
看到水叔探手朝着自己的快刀刀身抓去瞬间,黄六嘴角微微上翘,右手已经摸出腰间的手枪。“老家伙,真以为我会同你玩刀过上几招?”
自己老板在里面和于世亭翻脸,黄六没时间去和水叔真正切磋,左手刀吸引水叔的视线,右手已经握枪准备制住水叔,同时左腿屈起,朝着书房的门踹去!
水叔的右手抓住黄六那把快刀的刀身,五个手指好像抹了强力胶水,死死黏在刀身上,不敢大意,因为黄六这把快刀出刀时,刀刃朝上,刀背朝下,一个分神,不要说把黄六的刀夺过来,恐怕水叔的几根手指头都要被黄六割掉。
书房里面宋天耀的声音也已经响了起来,带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于世亭!你当香港是上海滩,当仍旧有国民党帮你做主?这是香港呀!英国佬话事的地方!上海人习惯认你做阿叔,我宋天耀兴趣供你做祖宗!好声好气同你讲,你摆一副死人嘴脸出来是准备过自己的冥寿吗!”于世亭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嘴角都该颤抖起来,话都是从牙齿间一点一点挤出来:“侬个瘪三!今天我不丢你落海我……”“落你阿妈!于世亭,我告诉你!今天以后,你的船在港澳水域出现如果不被炸沉,我同你姓!我赚来的钱什么事都不做,就专门雇佣人炸沉你的船~!”
“水叔!让人把这个……”于世亭的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就响了起来,于世亭闷哼一下,书房里安静片刻,于世亭捂着头打开书房的门出来,额角带着鲜血!水叔看到书房门开,低头一个甩头动作,尖顶缎帽被甩飞,一根花白的辫子从帽子下抡了出来,如一根鞭子,而辫梢处藏着一枚细小刀片,朝着黄六的脖颈处割去。
此时黄六左手刀被水叔抓住,右手枪还没来得及瞄准水叔,看到刀片过来,换成任何其他人,恐怕都是先撤步闪身,躲开水叔的辫子。可是黄六此时却把枪口直接对准了书房门口,没有搞清楚外面状况,捂着额头,明显还有些发懵的于世亭身上。自己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水
叔的辫子贴着黄六的肉皮,在将将要挨到的瞬间,水叔一个小幅度的晃头动作,把辫子撤了回去。
水叔站在原地,此时宋天耀从书房里面追了出来,一脸怒气,手里抓着一个白玉盖碗,朝着于世亭的头上砸来!
“蒲你阿姆?想收拾我?我先收拾了你!搞不定你,我回去也交不了差!”宋天耀双眼眼角挑起,满是杀气。
水叔松开手里刀,抬腿一脚踹在宋天耀的小腹!把宋天耀踢的朝书房内退去,还想腾身贴近宋天耀,彻底制住对方时,黄六手里的枪突然响起!“砰!”的一声,整个静园都随着这一声枪响陷入了安静!
“你再动一下,我就帮你老板送终!”黄六把手枪枪口瞄准于世亭的脑袋,对着水叔叫道:“来啊!”
于世亭此时额角的伤口也展示在黄六和水叔眼中,伤口不大,只是浅浅的一道伤口,血染红一点额头之后,就不在流淌,只是模样看起来狼狈吓人。
倒是此时杀气腾腾从书房里再次走出来的宋天耀,有些吓人,左脸红肿发紫,显然是被于世亭突然出手偷袭,狠狠教训了一下。宋天耀此时眼睛瞪着水叔:“踢我?扑街,今晚就打断你两条腿!”不过宋天耀没有把心思放到水叔身上,而是走到于世亭面前:“打我的脸?不把你搞死,整个香港岂不是都知道我宋天耀在上海人面前输了阵!”宋天耀站到黄六身边,干脆的开口:“六哥,开枪杀了他。”
第四八二章 现在杀你是不是晚了
“太假了吧?于世亭一把年纪演这种武生戏,很吃力的。”谭经纬用手轻轻挠了挠下巴上再度冒出些的青茬,有些奇怪的对身边的四哥问道:“他会不会觉得我是白痴很好骗才要演戏?不过,就算我是白痴,也不太可能相信,他同一个年轻后辈打了起来?”
四哥在谭经纬的身边点点头。“可是无论于世亭打成什么模样,真也好,假也好,总要过去看看,老家伙到底要走哪一步棋,这么大的上海船王,不会这么低级才对。”谭经纬叹口气,说完就朝着远处打在一起的宋天耀,于世亭四个人方向,挤出一副焦急震惊的表情,快步跑过去,嘴里还大声喊着:“快住手!快住手!四哥!快!拉开他们!”
谭经纬和四哥冲到宋天耀,黄六等人前方不远处时,双方已经分开,宋天耀正对黄六说:“六哥,开枪杀了他!”
此时黄六的枪口已经抬起,对准于世亭。
谭经纬有些无奈的自己拔出腰间一把手枪对准宋天耀:“喂,宋先生,过分了,于老板一把年纪,你不要吓到他。”
看到谭经纬指着宋天耀,黄六想把枪口调转指向谭经纬,宋天耀却上前一步劈手夺过黄六手里的枪,对着于世亭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响彻静园内外!
远处一些于家的下人听到枪响,下意识抱团蹲在地上!筹备着今晚晚宴的丫鬟女佣更是被吓出了尖叫!
于世亭立在原地不动,水叔挡在于世亭的面前,双脚前的地面上被打出了一个弹孔,青砖碎屑四溅,激射在水叔的布鞋和裤袜上。
谭经纬看到宋天耀开枪,几乎是同时扣响了扳机!
一枪打在替宋天耀遮挡枪口的黄六脚前,宋天耀始终没有去看谭经纬,而是怒视着于世亭,嘴里骂道:“老家伙,你小心点儿!这次子弹未射中你,不是我这个小卒自己惜命,是留条命让你想清楚!
说完,宋天耀把手里枪抛给黄六,转身朝外走去!黄六接枪在手,转身跟在宋天耀身后离开,离开前身体不敢完全背转对着几人,半侧着身护在宋天耀身后,眼睛盯着水叔,谭经纬和四哥,直到和宋天耀两人一起踏出了于家的静园大门,这才拥着宋天耀快步上车离开。
静园内,于世亭喘息了几口气,用手摸了一下额头的血痕,朝水叔摆摆手:“水叔,收拾一下,让刘医生过来帮我消毒包扎。
“是,老爷。”水叔瞥了旁边的谭经纬和四哥一眼,对于世亭答应一声,快步退开。
于世亭抬头看向谭经纬,谭经纬满脸真诚,眼神真挚的回望着于世亭,宛如一个听话的晚生后辈。
“进书房聊聊。“于世亭说完,自己转身先回了书房。
谭经纬把手里的手枪递给四哥,跟在于世亭的背后走进书房,书房的地上还有些茶渍和瓷器碎屑,显然之前宋天耀和于世亭在里面吵到摔了各自的茶杯。
谭经纬避开地上这些碎屑,于世亭背对着谭经纬,眼睛望着悬挂在书房内的一副石涛的《苍翠凌天图》,画上题着石涛的两句画句,浮云高士迹,枯木道人心。
“让你看到了我出丑,嘿,年纪大了,不比当年雄心,换做二十年前,不要说见到我出丑,见到不该你见到的一点点,此时你已经躺在黄浦江底。”于世亭转身对谭经纬说道。
谭经纬连连点头,那表情如同认真好学乖巧听话的好宝宝,等于世亭说完之后,自己像是仔细斟酌之后慢慢开口。
“于老板,不要说二十年前,现在你想我躺去江底也不是很吃力,只是我见到你出丑这次,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有些假呀,如果真的因为假到让我感到发指的事就去躺江底,我怕我死不瞑目。”
于世亭眼神微带愠怒,盯着谭经纬,此时外面水叔已经带着于家的家庭医生拎着药箱从外面走了进来,帮于世亭准备收拾伤口。
谭经纬不敢去看于世亭目光,把头扭过去,却故意用于世亭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真的是很假,于老板也是在百乐门白相过的人物,怎么会……”
于世亭被谭经纬的语气逗得突然从满脸阴沉变得哈哈大笑,任由医生用酒精棉帮自己清理着额头,自己开口说道:“你觉得假也好,真也好,这出戏又不是演给你看,你是恰逢其会。”
谭经纬用手指搓了搓下巴:“不演给我,那就是演给外面那些等着参加晚宴的人?于老板家里都响起了枪声,怎么会是小事?想到这里,就算于老板你演的假,我都想当成真的去做事。”
“做什么事?”于世亭好整以暇的开口,语气中完全没有与宋天耀对峙时的愤恨。“上海船商魁首,家里被香港人枪击,当上海人全都死绝了吗?当然是不用于老板吩咐,我们这些下面的人去把这个姓宋的抓来让于老板出气,抱紧了于老板,哪怕香港做不下生意,欧洲那些航线,只要于老板肯照顾,也能赚一笔不是?”谭经纬对于世亭说道。
于世亭叹口气:“姓宋的演戏,是因为他背后靠着一尊大菩萨,菩萨开口,他一个抱瓶童子都算不上的小童子,当然惹不起,要出来拼命,也难为了这个姓宋的年轻人。
谭经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于世亭:“宋先生演戏,我不好奇,我只是好奇,于老板你为何要演戏,因为我真的猜不到,我刚刚说的那些,应该不是你的真心。“于世亭闭口不再说话,静静的让医生包扎伤口。
等刘医生帮于世亭包扎结束,行礼后退出书房,于世亭才看向始终看着自己,等着自己给出答案,如同真正上海后辈的谭经纬。
“曾春盛没去台湾,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