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这两天估计是没空。江烟算了算,她现在也不知道身体是什么情况,还得去医院检查过后再做决定。
这已经是不小的麻烦了。贺昭溪定的孕妇手册指导书也上门了,经纪人沉着一张脸,神色僵硬的阅读这些东西。
尽管她平常看起来只是江家安排来照顾江烟的,但是她对江烟一直很好,也把她当小朋友去疼。
“不着急,”沈时礼摇摇头,他似乎看了她一眼,又移开视线,“我搬家了,也没有住在那里。”
江烟一愣。那双圆眸瞪得稍微大了些,她抬头去看他:“你搬出来了?”
她的记忆里,沈时礼虽然资产不少,却不是爱置办房产的性格。他从沈家离开以后就住在那里,江烟没料到他还会有搬出来的一天。
沈时礼顿了顿。其实在江烟离开那栋房子之后不到一周,他也搬出来了。
他的确没有置办房产的习惯,匆匆搬出,东西什么都是买新的,随便找了一处出租的精装房,这样却恍然也会产生一种错觉。
错觉于他只是暂时搬出来住,错觉在江烟以后也总会回那栋房子,一切都没有改变什么。
其实他从那么早潜意识就告诉自己不舒服的根源,却无从察觉。
江烟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不过既然是她先搬走的,她对沈时礼住在哪里也没有那么多好奇心。
“好吧,那就更不需要担心,”她考虑了一下,“时礼哥,你能先送我回家吗?”
为了这次离婚来民政局,贺昭溪专程帮她把这一天的行程全部推开,也不要求她做什么。
他们似乎都觉得这是很严重,很难以接受的事情,尤其是深知江烟现在身体状况的贺昭溪来说。
江烟抿着唇,又有点想笑。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她现在心情还行,回去还能吃点甜点,让自己快乐一下。
“嗯。”沈时礼应了声,瞥见江烟还丢在桌上的棒球帽,抬手帮她扣上。
他做的很自然,修长有力的手指帮她戴上帽子,又调整了一下位置:“人多起来了,走吧,送你回家。”
江烟一下子没躲开。她抬眼,看着沈时礼平淡自然的动作,微怔。
好像的确有什么不一样了。沈时礼垂着眼帘,没看她,漆黑的眸里却似乎有点很平静的情绪在涌动着。
那点之前埋藏很深的,看不见的情绪,像是随着冰面的破碎一并浮现出来,流淌出冷冷的温柔。
江烟着实愣了好一会儿。她低下头,拼命咳嗽两声:“嗯,对,是,走吧走吧。”
话没说完,她又有点没底气的补充:“还有,时礼哥,你不要帮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刚才还看人看的走神,江烟实在是说的有点心虚。按照沈时礼一贯冷硬不退让的性子,他这个时候也该用反问的语气——
“嗯,我知道,”沈时礼自然地说,“不小心顺手了,是小事,抱歉。”
江烟:…她为什么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江烟性子吃软不吃硬,沈时礼越和她讲道理越能激发出她的逆反心理,尤其是想到之前的经历,多多少少也会意难平。
就像是一个人突然清醒过来一样,再看以前,江烟倒不至于为曾经做过的事情后悔,只是有点哭笑不得。
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这句话是对的。
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赌气还是在跟沈时礼赌气,好像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会显得人很小气吧?一个稳重的成年人才不会为这种事别扭…
江烟心情复杂的走到车前,还没上车,就看见沈时礼把前面的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了。
他微微偏头,语调不紧不慢:“后面什么都没有,坐到前面来吧?”
副驾驶座一贯都是江烟的专座。抱枕靠枕坐垫都准备齐全,前面还挂着一个可爱的小风铃,江烟没事喜欢戳两下。
江烟瞪了他一会儿。透过口罩,那双猫一样的瞳眸有点明亮的别扭,又被她压了下去。
她脚步都没停的走到后面,拉开车门,自己爬上车:“不用了,时礼哥,就麻烦你给我当一回司机了。”
这几乎是直白的挑衅。江烟心里清楚,沈时礼只是不说,心里却一直很在意这个。
大约是出身环境或者之类的因素,从进入江今,一手掌控庞大的集团开始,他对谁都没有卑躬屈膝过。
沈时礼并没有勉强她。从善如流的关上副驾驶的门,他竟然也没说什么,就去主驾驶位置开车去了。
那点儿复杂的心情又冒出来了。江烟甚至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幼稚,她本来就还瞒着事,要说一点不心虚,理直气壮的也没有…
车停在江烟住的小区别墅前。江烟跳下车,把手包拿起来,朝他顿了顿:“那,我先回去了,再见,时礼哥。”
这次真的就是再见了。接下来若非必要,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必须见面的关系。
两个人都很忙,就和之前很多次一样,区别只是空闲的时候也不会见,除开聚会也见不到几次面。
江烟有点感慨。她深深地看向沈时礼,男人摇下车窗,眉眼仍旧精致寡淡,眉骨下投下的阴影让人心动。
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看的一张脸。像是高山融雪,桃花眼看似多情却薄情,透着种少见的清冽。
沈时礼抬眸看了她一眼,平静道:“嗯,再见。”
他驱车离开,江烟没意识到他走的如此利落,懵了一下。
看着车倒车离开,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好了,接下来就是回家,然后考虑怎么和哥哥解释一下孩子的问题…嗯?
江烟茫然的看着那辆低调的深黑超跑驶进自己隔壁的院子,然后恢复平静。
她顿了顿,才默默走到两个院子中间隔着的篱墙处,眼睁睁看着那辆车直接停在空荡荡的庭院里,一个刚才还很眼熟的身影从上面走下来。
秦慕修选的别墅也是一处很有名的富人区,里面的绿化环境做得很好。
最为明显的就是联排别墅中间,并不是用高墙堆砌,一般都只是用矮矮的篱笆墙隔开,绿藤缠绕,营造出一种田园的风格。
沈时礼一偏头,毫不意外的看见正在篱笆墙边探头探脑的江烟。
和他对上视线,小朋友看上去还真有点心虚,僵硬片刻,才想起来问他:“你,时礼哥,你搬的新住处?”
江烟怎么都没料到沈时礼搬家能搬到她隔壁。图什么啊?不累吗?有什么意义?怪不得他知道她昨天没回过家…
沈时礼礼貌的颔首,那双黑眸里终于染上点笑意:“嗯,烟烟,没料到我们会是新邻居。”
江烟瞪大眼睛看他,一时间居然对沈时礼礼貌温和的态度做不出反应。
沈时礼还看着她,见江烟不说话,朝她偏了偏头:“要过来坐坐吗?”
…老男人卖什么萌啊!
江烟别开脸,摇头:“算了,随便你——我回去了。”
她的手一直按在腹部,这时候也有点唉声叹气的意思。她没忘记自己还要回去面对一大堆麻烦事情,而且,她还没打算和沈时礼说。
江烟开了指纹锁进别墅,心神不宁的从冰箱里端出佣人做的甜点,一点点的吃着。
她刚才和秦慕修通过电话,没敢讲是什么事情,但是对方也马上就要回来了。
江烟有点头痛。她几乎可以想见,成为邻居之后她哥哥和沈时礼不对付的事情,更何况这中间还扯到了她。
知道江烟在家里有事找他,秦慕修今天下班的格外早。
开车回家,他一眼就看见隔壁空荡荡的院子——说起来这栋别墅新搬来的主人也挺奇怪,院子里不种花不种草,很空落的一片。
原主人之前在这里留下的那些痕迹都消失了,别墅也很简单,之前富丽堂皇的落地窗和窗帘都变成灰色黑色,看起来是个奉行极简主义的家伙。
秦慕修嗤笑一声,他和这种人最不对盘,典型例子就是他的前妹夫,沈时礼。
不过两个人这下子也算没关系了。想到江烟在电话里小心翼翼的说“让他回来,刚拿离婚证,有点事想找哥哥商量”,他的神情也放缓一些。
怎么说江烟也是刚离婚,一时间无措也是正常的。秦慕修生出微妙的当哥哥的情绪。
只要是在他力所能及范围的,他当然会帮江烟做到,无论她想要什么都可以。
江烟抱着抱枕,看着她哥哥还算心情不错的坐到她对面。
男人长腿交叠,整个人都是闲散的态度,看着她的眼神——居然难得有点兄妹情分。
“离了?”时隔这么久,秦慕修难得揉了把她头发,安慰道,“也别当做什么大事,你叫我回来是想说什么?”
第28章
江烟难得见她哥哥这么有兄妹爱, 一时间沉默了下,居然不知道怎么去说。
秦慕修倒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她的纠结,瞥见江烟脸色不好看, 他眉梢一挑,忍不住:“有这么让你在意吗?这种事我也说不好,你要是想去散心随便你…”
他对江烟不能感同身受, 不过也知道不少人光是失恋就是要死要活的。江烟这还是离婚呢,足够他关心一下了。
江烟往后缩了缩。她实在不忍心打破她哥的美好幻想, 但是这好像也不能瞒着。
“哥,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她顿了顿, 慢吞吞地说,“不是离婚, 和这个没关系,我心理承受能力也挺好的。”
“那是什么?”秦慕修一顿。他看见江烟有点讨好的神色,对他。
虽然是亲妹,但是江烟是能够离婚都理直气壮瞒着的那种人,秦慕修再了解她不过, 如果不是闯了大祸, 一般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看见男人此时有点反应过来的神情,江烟咳嗽两声:“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 哥, 你说过让我不要瞒着你的。”
“我确实说过。”脸上那点关心的意思彻底散去, 秦慕修嗤笑了下,“要是你现在转口说你和那谁没离婚,就不用告诉我了。”
以江烟以往的德性也不能说完全做不出来,除此之外,秦慕修实在找不出她心虚的理由。
“…当然没有这么糟糕,”江烟斟酌片刻,“应该吧?”
比起复婚来说,意外怀孕似乎是更能接受一点?她哥能够理解吗?江烟不确定的想。
十分钟后。
江烟缩成一团,规规矩矩的坐着:“对不起,我错了。哥你要不吃点东西消消气?这能怪我吗?”
脸色铁青的男人就坐在她对面。之前进来的时候的好心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怎么现在发现的?”他语调艰涩,又忍不住冒火气,“我现在就应该去找沈时礼那家伙算账,这种时候了…”
“毕竟结婚了,这种事,没法避免的。”江烟干巴巴地说,她一点都不想和她亲哥讨论这种话题。
“别去找沈时礼,我没有告诉他,”她顿了顿,才小声说,“和他也没关系。”
这种事能他妈的叫没关系吗?!秦慕修想怼她两句,看见江烟乖巧的模样,又硬生生忍住。
秦大少爷这辈子都没学会怎么照顾孕妇,废话,单身的怎么会懂这个?而且这个怀孕的人还是他妹妹。
“就算我去揍他一顿,这孩子也是你的,”秦慕修面无表情,“你爱怎么办怎么办,不用管他。”
这口气怎么着也咽不下去。对,的确是婚姻续存期间,也的确…可这是他亲妹妹!
江烟愣了一下。那双圆眸看着秦慕修,有点小心翼翼:“但是,哥哥,我也没有那么担心沈时礼和我抢…这个孩子。”
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怪怪的,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完了:“你忘了吗,他根本就不喜欢小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