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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嗯……我不知道他家里的地址,对他的家庭状况也是一无所知,他不愿意说,我也想趁今晚和他谈一谈。”这是她找周禹的主要目的。
    “你们在哪见面?”顾文澜问。
    “……要干嘛?”溪言觉得他的语气怪得很,于是多问了一句。
    “你防狼么?”顾文澜懒洋洋的腔调传了过来,带着淡淡的笑意,“我能干嘛?关心自己老婆行不行?”
    “那你干嘛奇奇怪怪的?”
    “我哪奇奇怪怪的了?”
    “就是奇奇怪怪。”
    “李溪言,你又要气我是不是?”
    “……”
    溪言觉得顾文澜这人就是个衣冠禽兽,惹她生气的时候伏低做小好声好气地哄着她,哄好了一转身就还是那副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姿态。
    简直太能屈能伸了。
    毕竟他再怎么回春再怎么幼稚再怎么流氓,骨子里那点矜傲是永驻的。
    溪言憋着一口气说:“那晚你说了以后都听我的。”
    顾文澜完全耐不住她用那种,明明生气却又要保持平静的控诉语气和自己说话,那声音听得他差点儿软成一滩泥,他倚着墙低声调笑:“你指的是哪晚?”
    “就是那晚……”
    “嗯?”
    她察觉出他的故意,有些没好气,“我不跟你说了!”
    他笑出声,“记得把地址发过来,大晚上出门也不怕被大灰狼叼走?”
    旁边啧啧声传来,“我跟你讲,别看你们顾医生平时一副道貌岸然翩翩君子的模样,其实可流氓可猥琐了,你看他刚才的样子,肯定欺负老婆来着。”
    顾文澜侧脸望过去,倪梓掩着嘴和旁边的麻醉师小声耳语。
    倪梓见他看过来,故作惊讶,“呀,打完电话了?”
    顾文澜神色极淡,整理领带,“嚼舌根的时候烦请自觉降低音量,我听见了。”
    倪梓若无其事地摸摸耳垂,“哦。”
    顾文澜:“……”
    溪言到了之后,周禹已经在那里了,还给她点了杯果汁类饮品,她人一坐下,东西就上桌,时间卡得刚刚好。
    周禹背靠着椅子歪坐着,没个正形,“你吃饭了没有?”
    这话正是溪言要问他的,没想到让他先开口了,“没有,我带你去吃饭吧。”
    “我吃过了,你要不先吃块蛋糕垫肚子?他们这儿有一种慕斯蛋糕,特别好吃。”他说着扬起手臂要叫服务员。
    “周禹,”溪言叫住他,“不用了,我还不饿。”
    “哦。”周禹把手放下来。
    溪言从包包里拿出个信封递给他,“这是你的成绩单,考试最后一天你没来,所以缺考了两科,不算那两科的成绩,其实也还行,如果你平时用心学习的话……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周禹垂着脸,把玩着手里的信封,闻言抬起脸来,说:“那果汁你怎么不喝?”
    “周禹……”溪言叫完他的名字,犹豫的时间里她喝了几口果汁,说:“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她怕刺激他的自尊心,所以有些小心翼翼。
    “有困难那又怎么样?”周禹反倒表现得不以为意,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锋芒,“你能怎么样?”
    真是这样……
    家里的地址是假的,父母一直联系不上,怎么想都不对劲。
    溪言推开果汁,身子靠前了些,“你跟老师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你点什么,总比你一个人承受的好,你才几岁啊?”
    “你能不能别那么多管闲事?”周禹皱起眉,年少气盛而一脸不耐,“你当自己是菩萨么?救苦救难观世音啊?”
    “我不是菩萨,我是你班主任。”面对小孩的时候,溪言还是比较沉得住气的,“你有事情不和老师沟通,自己能怎么办?”
    “班里那么多个学生你怎么不去管他们的闲事?”
    “他们没有你那么让人不省心,他们多乖啊,就你一天到晚折腾人,你以为我当老师这么闲么?”溪言说到最后,轻叱了一句:“你气死我了!”
    周禹忽然哧地一声笑,半天后收起笑容,说:“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不瞒你了,下学期我打算休学。”
    溪言:“……和那8万块钱有关系么?”
    ——
    “你不知道他有多聪明,脑子特别灵活,之前我让他写日记,虽然内容不太规范,但触笔特别有灵性,要是真的休学了多可惜啊。”
    “嗯。”
    溪言看他一眼,说:“算了,你不会懂。”
    顾文澜扔下手里的文献,“你想让我懂什么?是啊,他那么聪明,不上学了确实可惜,然后呢?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你能怎么办?”
    溪言愣了一下,说:“那我总得劝着点,我是他老师,我得帮他。”
    “怎么帮?”顾文澜拿了支烟咬着,懒懒道:“帮他还债么?”
    “……我懒得和你说。”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顾文澜往她那边挪过去,枕在她腿上,“近几年国内高校学生资助政策体系在不断完善,如果他符合资助条件,你可以考虑这个渠道。”
    溪言笑着说:“我刚才也这么想的。”
    顾文澜夹着烟的长指去碰她的脸,摸得满手心的细腻,柔声说:“行了,大晚上的别跟我讨论另外一个男人的事了,太扫兴。”
    “什么另外一个男人?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我怎么不正经了?他不是男人?我误会他了?”
    溪言推了推他,“你走开,我要睡觉了。”
    顾文澜还赖在她身上,“一说不过就让人走开,要么就我不跟你说了。你是乌龟么?缩得那么畅通无阻?”
    溪言憋着气,用力将他往旁边撇去,“有本事你别靠我身上!”
    顾文澜笑笑地坐起来,又要黏上去……
    溪言被他说得浑身不痛快,抬起一只脚就蹬了过去,未料她气头上没控制好力道,更料不到他居然柔若无骨,被她脚一蹬整个人翻下了床。
    她只来得及听见一句:“李——诶我草——”
    然后是他滚下床的声音,接着“咚”一声,不知道他磕哪了。
    溪言赶紧蹦下床把他扶起来,“……没事吧?”
    顾文澜脑袋撞床头柜上了,他捂着额头坐起来,脸色十分不好看,顾医生生平所有的狼狈时刻全拜李老师所赐,不是被她推脸就是被她踹下床。
    其实李老师平时很斯文的,能讲道理的时候绝不和人动手,不能讲道理的时候就敬而远之。
    这会儿溪言有些心虚,说:“谁让你老惹我生气了……”
    自己老婆,打不得骂不得,顾文澜一口郁气只能往肚子里吞,“动手的人还敢狡辩?”
    “我看看。”她要拉开他的手,但他避开了。
    “别碰我……”顾文澜一脸愤慨,又觉得这一摔十分的没面子。
    溪言想笑来着,但不好再逆他的毛,她说:“我妈之前给我一瓶活血消淤的药油,你等着我去拿。”她乐呵呵地起身跑开。
    顾文澜冲她背影吼:“李溪言!我听见你笑了!”
    “哪有啊?”
    “就有!”
    溪言拿着一瓶红色药油回来的时候,一脸严肃,十分正经,她小心翼翼地拿开他的手,“让我看看。”他的手一拿开,露出额头上一块淤青,可见刚才撞得有多狠,她又开始内疚了。
    “真对不起,我下脚太重了。”
    “哼。”
    溪言拿棉签沾了点红色药油,涂抹在淤青的位置上,然后扶着他的脸说:“可能有疼,你忍一忍。”
    顾少爷虽说算不上细皮嫩肉,但自从回顾家以后就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那多少也养成了一副公子哥的矜贵之躯。
    所以溪言有点担心自己弄疼他。
    但是她多虑了,且不说顾文澜自觉皮糙肉厚不怕这点疼,就她扔沙包似的力气,在他身上那就是开玩笑,所以她手指头用力揉了半天,他眉头都不带动弹的。
    溪言时不时观察他的反应,但他好像不痛不痒似的。
    她问:“怎么样?有感觉么?”
    顾文澜抬眼看她,她的脸近在咫尺,水红的唇瓣自然微张,他低声说:“有。”
    他扶着她的腰慢慢凑上去时,忽然脑袋一阵钝痛,他嘶一声倒一口气坐了回去,不,是被她给摁回去的,顾文澜皱着眉说:“疼!”
    溪言说:“我给你擦药,你干什么呢?”
    “我想亲你不行?”他眯眼。
    “我在给你擦药。”她正直地回视。
    “你擦你的药,我亲我的嘴,这俩有冲突么?”他指着自己的额头,特别理直气壮,“再说你把我伤成了这样。”
    “……”溪言瞄一眼,无话可说。
    顾大爷坐着一动不动,扯一下她的手腕,又拍拍自己的腿说:“快点儿,坐过来。”
    溪言只得抽了张纸巾把棉签裹住放好,轻轻坐到他腿上。
    顾文澜搂着老婆,心情瞬间拨云见日,如同变脸,薄唇在她脸上,唇边,下颌几处位置游走,他低喃道:“真乖。”
    溪言一直觉得顾文澜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吃软不吃硬,只要对他好就能把他哄高高兴兴,她这算是歪打正着了。
    但顾文澜心里清楚,他的脾气只有他老婆哄得好,以前又不是没人对他好,但他偏偏吃她这一套,她的确有让他甘愿把自己困在婚姻这一亩三分地里的本事。
    事后他抱着她问:“李老师,你觉得我好么?”
    她迷糊得厉害,“……不好。”
    “哪里不好?”
    “全身上下都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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