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微微摇了摇头,转头对邵景行说:“找点冰块来冷敷一下试试。”
没冰块,但餐厅里有雪糕,邵景行立刻买了两根来,连着包装袋一起敷到周姝脸上,几人随即往学校旁边离得最近的一间附属医院赶过去。
赶到医院不过用了二十分钟,周姝在冷敷下终于减轻了一点痒感,但她脸上的红斑却在持续扩大,已经占据了小半边脸颊,而且四周自发伸出触须般的红丝,显然还要继续扩大。
“哟,这是过敏了吧?”接诊的医生一眼看上去也吓了一跳,“吃什么了?或者接触到什么啦?”
根本什么都没吃呢。他们点的餐一口都没动,全都扔在餐厅里了。至于接触了什么,连周姝自己都想不起来:“没有什么啊……”到校就在打听袁妍的事,然后就找了邵景行,这中间周姝既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往脸上抹过什么,或者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
“啊!”话才说到一半,周姝就叫了起来,“更,更痒了!”好不容易才减退一点的瘙痒又突然像海潮一样涌上来,瞬间就淹没了她。
“小姝!”周文死死抱住妹妹,不让她伸手抓挠,“不要抓了,会抓破的!万一溃烂了要留疤,会很难看!面积大了还会毁容的!”
毁容的威胁让周姝调动所有的理智和毅力控制了自己的手,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哥,你快想想办法,我好痒啊,痒死了!”
医生也有点慌:“不然我先给你开点抗过敏的药?这真的不能抓,很容易溃烂的。”
“不用了。”霍青忽然开口,示意众人起身,“我们再去别的医院看看。”
年轻医生倒也没什么不悦:“那也行。小卖部有冰块,你们先去买点给她做做冰敷,可能会好一些。”
“谢谢。”霍青点头,直接拉着周姝出了诊室。
“哎——”周文急忙跟了出来,“要不然去——”去周家常去的私人医院好了,这个附属医院到底规模不大,看医生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把握。
但他还没说完,霍青已经把周姝径直拉进了楼梯间,转头示意邵景行:“你给她烧一下。”
“烧?”周文怀疑自己听错了,“烧什么?拿什么烧?”是他想的那种烧吗?
邵景行也愣了一下:“你是说……”这不是什么过敏,而是被山海之力侵蚀?不对啊,他们就好端端坐在餐厅里,而且周文也没事啊!
霍青并不多解释:“不要烧到她的脸,就在紧挨着皮肤的地方燎一下,能做到吗?”
“我——”邵景行不由得吞了下口水,“我试试。”他明白霍青的意思,毕竟这是女孩子的脸,不能让他像对陈总的耳朵一样烧,而是既要尽可能贴近,又不能真的挨到皮肤。
“等下!”周文终于确定他们说的烧就是他理解的那种烧,“这是要干什么!”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又没有刚才那么痒了?”霍青却忽然问周姝。
周姝一直被他禁锢着双手。霍青一只手就抓住了她双手手腕,似乎也没有扣得多紧,但她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但也许是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挣扎上,这会儿她确实觉得脸上似乎没有那么痒得钻心了。仿佛这种痒感是波浪形,刚才那一阵奇痒是波峰,现在好像又在往下降,似乎勉强还能忍受了。
“好。”霍青点了一下头,对邵景行说,“烧一下试试吧。”
邵景行有点紧张地点点头,原本想帅气地打个响指的,现在却老老实实地搓搓手指,从指尖上搓出一小团火焰来,小心翼翼地往周姝脸上凑过去。
“哎——”周文本来想上来拉住邵景行,可是亲眼目睹邵景行从手指上凭空点起一团火,已经震惊得他不知作何反应了。就连周姝也惊呆了——虽然之前周青山回来讲过邵景行在陈总家的光辉事迹,但听人口述和自己亲眼看到,总还是有差距的——居然忘记了躲闪,就让邵景行的手指伸到了自己脸上,几秒钟之后她才感觉到脸颊处一阵灼热的刺痛,不禁惊叫一声猛地把头向后仰了过去。
“烫,烫着了吗?”邵景行赶紧收手,紧张地问。他从来没试过这样精确的控制,小心翼翼地收束着火焰,既要接近又不能真正接触……
“有点烫……”周姝说完,又迟疑地说,“但好像——没刚才那么痒了……”
周文这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连忙凑上来看妹妹的脸。刚才被火焰一燎,周姝脸上的皮肤有点发红,可是这红色很快褪去,连带着原本的那块红斑好像都缩小了。没错,周文再仔细看了一下,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红斑周围那些伸出来的触角都缩回去了,红色的面积也小了一块。这一烧真的有效!
只有霍青看起来完全没有意外的样子,反而点了点头:“果然。”
“什么?”周文转头看他,“什么果然?是不是——霍先生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应该是个诅咒。”霍青放开周姝的手,后者也不再挣扎着要去抓脸了,“景行你照这样再烧几下应该就差不多了,即使还有点残存,过几天也自然会消退。”
他说完,略一停顿,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个小诅咒。”
二十分钟之后,一行人离开了附属医院,周姝的脸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有一条并不明显的红线残存,直连到她的唇角,而且还在逐渐的消退中。
而那股奇痒也完全消失了,倒是被火焰烧过的热感还在。霍青看了一眼:“回去涂点红花油或芦荟膏吧,差不多就像晒伤一样,普通药物有效。”
“这,这就没事了吗?”想起刚才莫名其妙的痒,周姝还有点心有余悸。
“应该没有问题了。”霍青沉吟了一下,“没事,我和景行还会在首都停留几天,如果有反复,随时可以联系我们。”
“霍先生——”周文已经冷静了下来,“您刚才说这是个诅咒,那——您觉得会是什么人,能不能把他找出来呢?”
霍青反问他:“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呢?”
“这——”周文被问住了,半晌才说,“这我实在想不出来。但是您看,现在袁妍已经离开了,小姝反而又出了事,那么之前的青蚨血恐怕也未必是她干的了。倒是小姝今天又跟她的另一个室友接触过……”他指的是另一个嫌疑人柳思芸。
但霍青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我想不是,你们也许应该再扩大一下范围,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人针对周先生……”
四人在附属医院外面分手,霍青拒绝了周家兄妹送他们回去的建议,跟邵景行两人慢悠悠地步行回大学去取摩托车。
“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等跟周家兄妹分了手,邵景行就忍不住问霍青。
霍青唇角微微翘了一下:“说说你的看法?”
“我,我没什么看法……”邵景行顿时紧张起来,又有种小学生在课堂上答不出问题的感觉了,“我就是觉得,你后头的建议不大对……”甚至都不去见见柳思芸,这可不大像霍青的作风啊。
“你有没有发现,周小姐几次说痒都是在什么情况下?”
“啊?”邵景行只得尽量回忆,“她一直说痒啊……哦,你是不是说,她有点……有点间歇性的……”有几次周姝好像突然痒得就特别厉害一样,之后又会缓和一点。但,但这是有什么特定条件吗?
“我实在想不起来了……”邵景行苦着脸看向霍青,“阿青,你告诉我呗,别考我了。”要考糊了啦。
霍青因为他的称呼嘴角抽了一下:“叫我霍青就行。”
“阿青比较亲切。”邵景行只后悔自己怎么没早想到这么亲热的称呼,才不会换呢,“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青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事情是从她跟我们提到‘袁妍’的名字开始的。”而且每次提到袁妍两个字,她就会迎来一波爆发性的瘙痒,一波波加重,直到无法忍受。
“还,还是袁妍?”邵景行目瞪口呆,“但这算,这是什么诅咒啊?”
霍青思索了一下:“这算是一种言咒,当被下咒人说出某个特定词语的时候就会发作,而她如果不再提,诅咒也就会渐渐消退。”他补充道,“被你的火焰轻轻燎几下就会完全消失,可见诅咒并不恶毒。换句话说,下咒人并没有要置周姝于死地,只是——”
“一个恶作剧?”邵景行脱口而出。跟青蚨血一样的,恶作剧?
第69章 不一样的养颜丸
邵景行真的觉得自己不能只把这次的诅咒看成恶作剧了。要知道如果霍青不在,没人看出来周姝是中了诅咒,她的脸再痒下去,说不定忍不住就会去抓挠,会毁容的!
“毁容也还算恶作剧吗?”对女孩子来说,脸多重要啊!
“所以这里有两个问题。”霍青难得说这么多话,“第一,即使可能毁容,这仍旧是个小诅咒,因为它的目的不是危及生命。就像之前的青蚨血,如果周姝有心脏病,当时被吓死了呢?”
邵景行吓了一跳:“有,有可能被吓死吗?”别说,要是心脏不好,也不是没可能的。但使用青蚨血的人,显然初衷并不是要杀掉周姝。这次的诅咒也一样。
霍青点头:“并且当周姝发病之后,正常来说,没有人会再有精力去想到袁妍,而不再提这个名字,诅咒就不会继续加重,过几天,它甚至可能自己消散。”这样,周姝也就不至于毁容,即使可能把脸抓破,但以现代医学的水平,只要不感染,毁容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时候袁妍早已经退学了,周姝也没跟她再接触,周家很可能觉得,之前怀疑错了方向?”毕竟如果不是霍青心细,谁会注意到袁妍的名字才是引发诅咒的钥匙呢?而且周文这不一下子就开始怀疑柳思芸了吗。
霍青微微点了点头:“第二,对方选择了周姝的脸——”他犹豫了一下,又微微摇了摇头,“算了,这个未必,而且也没有什么意义。”
“什么啊?”遇到这种事,邵景行的脑袋反而转得快了,“啊,你是不是觉得,周姝的脸让对方看不顺眼了?”
要说宿舍里最相貌平平的,就是袁妍了。而柳思芸比周姝还要漂亮,一向是对周姝的家世有点小嫉妒,而不是她的容貌。所以对脸下手,也就更有可能是袁妍了。
“所以袁妍这是要离开了还不甘心?”
霍青再次摇了摇头:“这是两个人。”
“啊?”邵景行眼巴巴地看着霍青,但霍青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也看着他。于是邵景行只好耷拉下脑袋,开始运用他可怜的大脑思索:“那个,青蚨血肯定是袁妍搞的吧?被我揭穿之后,她怕被周家发现,就退学去了德国。”而言咒本来是用来转移周家注意力的,但被霍青发现之后则成了此地无银,反而证明了袁妍心虚逃避的事实。
那问题是出在言咒上,如果不是袁妍做的——事实上袁妍已经离开好几天了,她根本没有再跟周姝见面。但施加言咒的人盯上了周姝的脸,如果这不是随机选择的话,对方肯定跟袁妍一样,觉得周姝只是投胎的运气好,长得不错又有钱,除此之外也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有钱这事儿没法报复,那只能在脸上做文章了。
所以这个人即使是在转移周家注意力的时候,也想替袁妍出口气?
“她的家人?”邵景行灵光一闪,“她——袁妍的父亲!”
袁妍的母亲早就去了别的城市,据周家当时给的资料来看,袁妍很小就跟母亲分别,之后再未见面,对方连抚养费都没给过呢。如此,袁妍亲近的人就只剩下了父亲,尤其是,他见过袁妍的父亲,总觉得眼熟!
霍青略略一顿,点了点头。事实上,邵景行对于袁妍父亲的眼熟,也影响到了他的考虑:“袁妍家就在北边,按理说你见到他的可能性是很小的。”但邵景行偏偏会觉得眼熟,是不是说明这个人曾经去过南边?如果是,他又是去做什么呢?
当然,在交通发达的今天,人们早已不会被限制在自己出生的那一小块土地上,无论是去外地旅游还是打工都很有方便。但霍青总觉得,邵景行会觉得眼熟没那么简单,总不会真就在马路上擦肩而过看了一眼吧?问题是,邵景行是很少走马路的。
“我出去都开车……”走路多累啊,冬天吹风夏天曝晒,谁要走路哦。要是这么一想,袁妍的父亲——据资料上说他叫袁非——就更有点可疑了。
“啊啊啊——”邵景行抱着头,“我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霍青随手把他的手拉了下来:“这个不急,调查下去总会有答案的。”
“调查?”邵景行奇怪地抬头,“你不是跟周文说……”明显是让周家不要再去管袁妍了啊。
霍青的神色就严肃起来:“不能让他们再调查袁家了。这次只是个小诅咒,下次可不一定了。”周家对这种事并无了解,假如对方针对他们再下诅咒,他们是毫无自保能力的。
“要查,也是我们查。而且虽然诅咒不强,但言咒本身却不是人人都能用的。”因为它既隐蔽又巧妙,与什么拔头发剪指甲,或者画圈圈扎小人完全是两个路子。能用言咒的人,若不是严重偏科,就必然是对诅咒十分精通的人。
“我们要查啊?”邵景行很高兴地问。霍青说“我们”呐,多好。
“反正我们还要在首都停留几天,顺便查一下。”
“诶,我们本来就要再停留几天?”他还以为霍青就是要帮周姝的忙,才留下来呢。
“嗯。”霍青想把手放开——刚才邵景行抱着头嚎叫得很沮丧,他为了表示安慰才把他的手拉下来,结果这人就反过来拉着他的手不放了。于是这会儿就变成两个男人拉着手在路上走,有点太奇怪了吧?
“诶,为啥为啥?”邵景行当然感觉到霍青的意图,但假装没发觉,反而更加抓紧了霍青的手,借着问问题的机会还往他身上贴近了点,“我们为什么不马上回灵海啊?”
考虑到马路上拉拉扯扯更奇怪,霍青无奈地看了邵景行一眼,放弃了挣扎:“不是跟你说过,养颜丸的事么?”
“记得啊!但你上回不是说,这边是二组的负责范围么?”
霍青微微笑了一下:“的确是二组的负责范围,但如果邱亦竹有消息,也愿意告诉我们……”那,难道还要把这个消息再转告二组吗?
“哦,虎口夺食!”邵景行眼睛顿时一亮。
“只是二组现在因为公墓陵园的事已经投入了很多精力,有可能的话我们也要替他们分担一下。”霍青一本正经地说。
他严肃起来的时候看着特别可靠,但邵景行却从他现在这严肃认真的表情里发掘到了一点儿调皮——所以霍青也会干这种事啊!这种感觉特别亲切呢!
“我懂我懂!”他以前也常这么干啊,“我这次被绑架,都多亏了二组的同事们搜救呢,怎么也要报答一下才好。那——邱小姐有什么消息了啊?”
霍青唇角那个酒涡又闪了一下:“我们晚上去见她。”
晚上见,自然就是吃晚饭了。
邱亦竹这次没穿她的“工作服”,而是打扮得十分时髦,一坐下就喊:“先给来杯冰镇柠檬水!”
“女孩子不要多喝冰镇的东西。”邵景行习惯性地摆手示意服务员,“给来杯普通柠檬水就行。这天气也没那么热了。”
邱亦竹冲他翻个小白眼,却没反驳:“行吧行吧,反正赶紧来一杯。”
温柠檬水上来,她就一口气灌了下去:“哎哟我的天,嘴皮子都快说干了。”
霍青问:“有什么消息?”
邱亦竹又给了他一对白眼:“你看看人家邵先生,还知道关心我。你呢,就知道‘有什么消息’!”说着,掏出一颗塑料袋小包装的药丸,啪一下拍在桌上,“喏,总算弄到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