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袁又晴正在男朋友家的大床.上打滚,林西成嫌弃地站在门口说:“你的粉底口红全都蹭上去了……”
可袁又晴却一把抱住他的被子,蜷缩起来,安逸地闭上了眼睛:“反正我喜欢这里。”
眼前的人,完全不像身价不菲的千金小姐,可能林西成这个家,还没人家的客厅大,不过是一套小小的两室一厅,在一个地段过得去的高层楼住宅区里,房龄都二十几年了,他贷款买房,还欠银行好几百万。
林西成看了下时间,说:“一个小时后,我送你回去。”
袁又晴不乐意,哀怨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抱着被子。
林西成问:“要不要喝点什么,你喝了不少酒。”
躺着的人摆摆手:“我就待会儿,万一睡着了,就更好了。”
林西成没理她,径直往厨房去,没过多久,又晴就跟出来,靠在厨房门口问:“这里有两个房间呢,我看到小房间里也有床。”
林西成没说话,自顾烧开水,从橱柜里拿出茶包。
袁又晴问:“你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搬来和你一起住,弄堂房子里不是很不方便吗?”
“附近的弄堂都拆迁了,就剩下我们家这片,一直也等不到拆迁,但年年都有消息。”林西成说,“我妈怕搬出来了,不能得到第一手消息,在拆迁费上吃亏。”
袁又晴对这类事也有所耳闻,他们家也买过几块地,搞过类似的事。
林西成说:“我们的事,很快会在公司里传开了,袁董马上会知道吧。”
袁又晴笑道:“爸爸妈妈最近不在国内,但我会给他们打电话,好好告诉他们。”
林西成问:“你觉得,我能被认可吗?”
袁又晴心里一咯噔,转身走去客厅。
厨房里水开了,林西成端来暖暖的大麦茶,在她身边坐下。
“其实我爸妈是有安排的……”袁又晴说,“但他们不强势,你放心,没人逼我强迫我,就是对他们来说,他们心里有满意的人选。”
她端起茶杯喝茶,小心翼翼怕烫到,可入口的温度刚刚好,喝过酒的胃里,顿时舒坦极了。
林西成说:“我们刚开始没几天,虽然都快招架不住你的热情,可我还是比较冷静的,我总不能骗你,不能装出来我已经很爱很爱你。”
袁又晴嘀咕:“有必要这么现实吗?”
林西成说:“但如果有一天,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就算你爸爸不同意,我也会尽力争取的,我们现在说开了,到时候也不至于太难过是不是?”
没想到,比起一句“我爱你”,这么一句真诚的“我还没有很爱很爱你”竟然来的更暖心,袁又晴不清楚自己是被大麦茶暖到了,还是她被林西成吃的死死的,这个人说话,怎么总是刚刚好捧着她的心。
“你会向我爸爸争取?”
“所以我更要好好上班,并且在我们被认可之前,不要做太过火的事。”林西成说道,“这样我才有底气面对你的家人,今晚你可以留下,我睡小房间,你睡我的房间。”
袁又晴眼眸晶亮地看着他:“万一我半夜梦游跑来你这边怎么办?”
林西成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我会把房门反锁的。”
又晴小声嘀咕着:“那我就坐在你门口。”
她喝过酒,脸蛋红扑扑,眼眸也一片胭脂色,目光柔情似水,丰润的嘴唇带着撒娇的委屈,又晴真是很可爱,在林西成看来,不会有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生。
“我没有新的内.衣裤,去楼下便利店给你买一次性的。”林西成起身说,“还需要什么吗?”
袁又晴乖乖捧着茶杯说:“还要一包卸妆巾。”
一夜很快过去,盛夏过半,雨水开始和酷暑作斗争,清晨,裴雅被大雨砸瓦片的动静吵醒,看了眼时间,才六点多。
但弄堂里已经开始热闹,大路上有邻居来来往往,互相打着招呼,听说前面超市的空调修好了,鸡蛋不再买一送一。
夹杂着雨声听了片刻,裴雅下楼上厕所洗漱,看见爸爸在厨房,他竟然一清早就去买菜了。
见到女儿,裴厚德笑道:“给你烧烂糊面,放很多蔬菜和杏鲍菇,还有一只童子鸡在冰箱里,料我都搁好了,中午放锅子里一蒸就能吃。”
“谢谢爸爸。”裴雅不自觉笑起来,“我吃一半,给妈妈留一半。”
话音才落,门外铁门被打开了,只见张春把伞丢在狭小的天井里,脱了鞋光脚进来,带出一溜水迹。
看见厨房门口的父女俩,她径直就往卧室走,说着:“我去杭州几天,裴雅,你身体好点了吗,还呕吗?”
裴厚德很是愤怒,很想冲进去质问妻子为什么丢下女儿死活不管,可他还是忍耐下了,像是已经不在乎这些话,转身回了厨房。
卧室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张春迅速整理出了一个拉杆箱,出来上了趟厕所,到厨房瞄一眼,喝了杯水后,从皮夹里拿了两百块钱给女儿让她白天买饭吃,就急急忙忙就出门去了。
裴厚德做好了烂糊面,盛了一碗放在桌上,解下围裙就去换衣服,没多久便穿戴整齐,拎着四四方方的公文包出来,跟女儿道别上班去了。
铁门关上,金属撞击的余音很绵长,裴雅缓缓吃下烂糊面,可能发过烧了,口中寡淡无味,放了杏鲍菇和虾仁的面应该很鲜很鲜,但她什么味道也吃不出来。
家里好安静,家门外,雨声、路过的邻居打招呼声、自行车铃声、摩托车电动车发动声,分明嘈杂的世界,她却被封闭在没有声息的屋子里,从前渴望的不被“看管”的日子,原来是这样的吗?
楼上传来手机铃声,裴雅放下筷子上楼来,不小心一脚踩空,膝盖硬生生磕在木头楼梯上,刚好剐蹭在失修的毛刺上,扯掉一块皮。
她疼得皱起眉头,但手机还在响,赶紧上来接电话。
果然是学校打来的,通知她下周一去报到,会有培训和值班的安排,自然教学方面的考核,早在暑假结束前就通过了。
终于要上班了,裴雅心里格外平静,说不上高兴,但也不再抵触。
放下手机,听见电瓶车发动的声音,靠近后在他们家楼下停了停,她没敢到窗前去看,但不看也知道,是唐姚。
打开微信,朋友圈里还有娇娇昨晚的关心,她这才回了一条:我好多了,娇娇,我妈去杭州了,你晚上来我家洗澡吧。
当唐娇看到这条消息,已经完全睡过头了,昨晚的酒让她睡得格外死,其实妈妈来叫过两次了,她一翻身说再眯五分钟,睁眼闭眼就是半个小时。
手忙脚乱地洗漱穿戴,撑着伞飞奔出去,遇见汪美丽买菜回来,笑着问她:“昨天你们又聚餐啦?”
可唐娇顾不上回答,边跑边应了声:“汪阿姨,我要来不及了……”
汪美丽笑呵呵:“小姑娘,慢点跑。”
走进家门前的小路,下意识地看了眼裴家,从铁门的栅栏缝隙里,看见文文一个人坐在客厅,她拍了拍门喊:“文文,身体好点了吗?”
裴雅刚吃完面条,擦了嘴迎出来,没出天井,就被汪美丽阻拦说:“别出来了,下雨呢,你多睡睡觉身体才好得快,下午阿姨给你烧鸡汤。”
“爸爸给我弄了童子鸡,阿姨我自己会弄的,不麻烦你了。”隔着铁门,裴雅应道,“我已经好多了。”
汪美丽说:“你爸爸妈妈太忙了,阿姨现在退休在家很空的,有什么事跟阿姨说,别客气啊。”
她说着,就去和边上的邻居打招呼,宣传今天菜场里鳝鱼便宜,而且是野生的,招呼大家去买来补补身子。
裴雅退回来,收拾了自己的衣服要放进洗衣机里洗,里面已经有爸爸换下的衣服,她把颜色分类分批次洗,却在爸爸的裤子口袋里,摸到一支没拆盒子的口红。
挺好的牌子,三四百一支,就算自己不买化妆品,这些东西她还是知道的。
“送给妈妈的吗?”裴雅想了又想,放回裤子口袋,把裤子放在边上先不洗了。
待洗衣机启动,走回客厅,冷不丁想起昨晚爸爸打电话时说的话,说的话并不重要,而是那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对信赖和愿意依靠的人,诉说辛苦和不易。
她回头看向洗衣篮里的裤子,心紧紧揪起,最糟糕的事,到底还是要来了吗?
雨越来越大,颇有要压倒酷暑的气势,为下一个季节的来临蓄力,然而高峰时段下雨,打车只会堵在半路,唐娇硬着头皮挤地铁,浑身湿漉漉地赶到公司大楼。
幸好,上电梯的高峰过去了,踏进电梯,从包里摸出手机,更幸好,还有十分钟才迟到。
电梯到楼层,门一开,唐娇就飞奔出去,郭旭东从后面挤出来,刚好看见一支口红从她身上掉落,他弯腰拾起,再往前看,唐娇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