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痛苦,又怎么是病人,林西成心里有底,他要陪文文走很长一段路,甚至几年内都看不到头。
接下来还有关于她妈的官司要打,作为被害人,会一次次当众提起过往,提起那天在车里发生的事,文文之后的状态可能更差,今天这样林西成若都承受不了,后面的日子要怎么办。
他把车开了出去,问道:“你说我们在这里买了吃的,还是到公园去看,有什么吃什么?”
文文很痛苦:“我在说什么,你明白吗?”
林西成微微一笑:“你第一次当病人,我也是第一次照顾病人,我们都是生手。”
文文愣住,弱气地问:“生手是什么意思?”
林西成说:“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嘲笑谁,你当不好病人我不怪你,我照顾不好病人,你也别跟我着急,大家有话就说,吵架也没问题,不想说那就冷战,多简单的事。”
文文更听不懂了,觉得自己好像对牛弹琴,别过头去,一句话都不说。
车子朝着目的地继续前行,将要达到时,沿途看见一家麦当劳得来速餐厅,点餐时文文终于开口了,她要冰激凌。
一路吃着冰激凌,跟随林西成来到这座沿海的公园,国庆节的客流量自不必说。
但入口处看着拥挤,进去之后散开了,仗着公园占地面积大,除了打卡的网红景点外,找个安静吃饭的地方并不难。
林西成把车里备的毯子铺在地上,阳光明媚,草坪被晒得热乎乎,文文捧着她的冰激凌,不大耐烦地站在边上,可林西成已经坐下了,招呼她:“很舒服,快来。”
周围都是来野餐的家庭,还有带了帐篷的,野餐垫上满满当当的食物,相形之下,他们这种临时兴起的,实在太简陋,连吃的都是外面买的汉堡薯条。
文文勉强坐下,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冰激凌,林西成大口吃着汉堡,一对上目光,他就送过来喂自己一口。
慢慢的,倒也把买来的食物都吃完了,阳光那么舒服,文文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吃饱喝足,林西成背靠着树干,文文靠在他的怀里,太阳落山前,阳光足够温暖身体,甚至还有些热,身下是丰厚绵软的草坪,背后是坚实可靠的胸怀,换谁都会犯困。
可文文还没闭上眼睛,却先听见林西成的呼吸声,渐渐的变成了轻微的鼾声,她身后的人,竟然睡着了。
出于警惕小心,文文反而不敢睡了,两个人在公园里睡大觉,那像什么样子,她很轻很轻地坐起来,离开毯子,把剩下的一半盖在林西成的肚皮上,就蹲在一旁,看他睡熟的模样。
可以想象,为了今天的行程,这个人昨晚肯定很晚睡,照顾自己这么一个情绪化的人,该多辛苦。
曾经那么多的女孩子喜欢他,将来或许也会碰到对他一见钟情的姑娘,可这个人,偏偏选了自己,选了个麻烦缠身的病人。
“我也想照顾你,这辈子还行吗?”文文眸中蒙起一层水雾,“要是还有下辈子,我要做个健康的人来你身边,好吗?”
“妈妈,妈妈……”身后传来小朋友的哭声,文文回头看,是个三四岁模样的孩子,和父母走失了。
周围的人看着,大家对事情的反应和判断速度有快有慢,文文或许属于快的那一类,第一个走上去,控制住了小朋友乱跑。
在她的安抚下,问清楚了年纪和名字,但是小朋友背不来父母的手机。
文文便要带她去游客中心找工作人员,领着小朋友离开了。
熟睡的林西成,隐约听到动静,但没醒过来,后来被别的孩子的球砸中,才把他惊醒。
小朋友怯怯地来拿球,林西成友好地递过去,孩子们说了声对不起,就飞快地跑走了。
他舒展筋骨,见自己肚子上搭着半块毯子,食物的包装垃圾还在,文文的小包也在,但人却不见了。
他第一想的,可能是上厕所去了,但等了很久也不见人回来,心里开始有些慌张,打文文的微信电话,始终没人接。
站起来朝四周看,也完全看不见文文的影子,却在此刻,不远处沿海长廊的围栏边,人群聚集,能听见有人喊救人,乱成一团。
林西成脑子一轰,冲了过去。
然而落水的不是文文,是个女生的手机掉在岩石上,她男朋友自作聪明翻出去捡,谁知脚一滑从岩石上摔下去卡住脚,女孩子一紧张也跟着翻下去,可海浪一阵阵拍在岩石上,进退两难,吓得她尖叫。
看到巡逻的安保人员赶来,林西成便离开了,这边的人命有人救,他还要找文文。
其实就在他跑开没多久,文文就从游客中心回来了,反而是她找不见林西成,也以为是上厕所去了,便蹲在草地上,把毯子折叠起来,把食物垃圾干湿分类,没留神背后的动静,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
她本能地挣扎,但很快就听见熟悉的声音:“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不接电话。”
文文放松下来,说:“我送迷路的孩子去游客中……”
“文文。”林西成打断了她的话,把脑袋埋在她的颈窝,“我爱你。”
“怎么啦?”文文奋力转身来,看见他满头的汗,心疼地问,“怎么这么多汗,很热吗?”
林西成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人紧紧抱着,恨不得把文文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永永远远都在一起。
“你把我弄疼啦。”文文说,“我的伤口还没好,你松开点,好、好多人看着。”
“我爱你。”林西成动情地说,“我爱你。”
文文心软了,在他的怀里彻底放松下来:“林西成,我也爱你……”
此时此刻,拘留所外,碰了壁的裴厚德正拎着东西走出来,等候在外面的赵小娟跑上来问:“她不见你吗,怎么这么快?”
裴厚德应道:“说什么,她不是行政拘留,不能探视,除非找律师来,我也听不懂,反正不让我见,东西也不能送。”
赵小娟问:“那你怎么说?”
裴厚德叹气:“我就让他们转达一下,说我来过了,我会想办法请律师。”
赵小娟说:“请律师可要花不少钱的,见个面就算了,我估计你女儿会告到底,后面打官司就别请律师,没意思,白花钞票。”
裴厚德点头:“我心里有数。”
赵小娟问:“她家里人呢?”
裴厚德苦笑:“早年问她妈要钱做生意翻脸,后来她有钱了,家里来人借钱,她也一分钱都不给,都不知道几百年没联络,她也不会让他们知道,多坍台。”
赵小娟不禁念了声:“她这个人活着,到底图什么啊?”
裴厚德摇了摇头:“我也搞不清楚,不知道当年为什么要讨她做老婆,脑子坏掉了。”
赵小娟心软了:“别去想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我会对你好的。”
裴厚德一笑:“我当然知道,小娟,碰到你是我的福气。”
赵小娟接过袋子,说:“她进去了也好,大家都省心,我昨天晚上想啊,你们女儿真的会拿着一千多万远走高飞吗?我记得你说,她离家出走前,给你们把厨房里吃的用的都买整齐,是不是?”
裴厚德点头:“都塞满了,我和她吃了很久。”
赵小娟说:“你以前也一直说,女儿良心好,很乖巧,她会不会离家出走只是为了离开你们,最后钞票还是会分给你们的,那我们什么都不要做,等着收钞票好了。”
裴厚德眉头一皱,觉得这话不是没道理,文文是个良心很好的小孩,她不可能独吞那笔钱。
他说:“照这么讲,我根本不用管张春了?”
赵小娟点头:“就是这个意思,管她干什么呢,又不是你叫她去绑架女儿的。”
话音落,只见远处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拘留所的大门也打开了,救护车径直开了进去。
两个人看着,还没反应过来,裴厚德的手机就响了。
拘留所的人通知他,他老婆昏过去了,现在要被救护车就走,要是还没走远就回来,要是走远了就去指定的医院。
新康里弄堂这边,值班的居委干部跑来裴家敲门,自然是没有人开的。姚玉芬路过看到,聊了几句,居委干部说:“书.记叫我去医院看看,我想找汪阿姨一道去。”
姚玉芬说:“林国庆老同事的女儿结婚,他们去吃喜酒了,再说了,他们家的事,为什么老是惊动居委会?”
居委干部说:“家里没有人出面,只能先联络居委会,这也是我们的工作,就是他们家也太搞了,搬回来没太平过。”
之后聊了几句,便分开了,人家知道汪美丽喝喜酒去,也不会再打扰,倒是姚玉芬和美丽通电话,告诉了她张春在拘留所昏过去,又被送去医院了。
挂了电话,汪美丽告诉老公这件事,林国庆冷漠地说:“她昏过去,真的假的还不知道,你不要管,就算是人命一条,那也是她自己的,民警和医生会照顾好她。”
汪美丽说:“她的死活我才不在乎,我是心疼小姑娘,你说文文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