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内,言晏晏听知县过来回禀,有人拿大把的银子买走店里的粮食,不由唇角轻扬。
“现在可以派人用这些银子去其他粮店买粮回来,记得提醒他们不要买错。”
“仙子放心,下官会嘱咐他们。”知县说完,从厅内退出去。
他才离开没多久,四阿哥带着苏培盛走进来,在她旁边坐下。
“爷吩咐御厨熬的汤,仙子您尝尝。”苏培盛将手里端的托盘放到桌上,掀开瓷盅的盖子盛汤。
正转着手里的镯子想事情的言晏晏闻到香味,朝瓷盅里扫过一眼,倒看不出是什么汤。
她朝四阿哥笑了一下表示感谢后,伸手接过苏培盛递来的碗,用勺子搅了搅,喝了一口后与他道:“味道还不错,你也来一碗?”
苏培盛看向自家爷,见他没有拒绝,于是又盛了一碗汤出来:“爷。”
看她喝了两口,四阿哥才接过苏培盛递来的汤,慢条斯理的喝着。
这种寒冷的天气,喝上一碗滋补的汤品,没一会儿身上就暖融融的,十分舒坦。
言晏晏放下碗,饱食感让懒洋洋的劲头弥漫上来,不由倚在身后的靠枕上。
“可是倦了?不如回房间小憩一会。”四阿哥看她一副慵懒的姿态,让苏培盛将桌上的瓷盅与碗勺撤下去后道。
不想动弹的言晏晏摇了摇脑袋,半磕着眼睛道:“我靠一会就好。”
哪怕知道她或许并不会受凡世间的疾病所扰,但见她这样靠着,四阿哥还是不免心忧,于是吩咐立在一边的腊梅拿披风过来给她盖上。
“姑娘。”腊梅拿了条纯白的毛披风过来后,立在罗汉床前轻喊一声,这才将披风小心的替她盖上。
言晏晏没有拒绝,双手抱着柔软而温暖的毛披风,愈发有些昏昏欲睡。
看着她慢慢的合上眼,从靠坐变成整个人缩在披风中躺下来,四阿哥招手让苏培盛将罗汉床上搁在二人中间的桌子撤走。
方才喝的热汤加上身上裹的毛披风,让躺下来的人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在毛茸茸的白披风衬托下,添上几分乖巧可人的气质。
觉得这会的姑娘瞧着比起平日少了几分距离感,腊梅忍不住多看几眼。
四阿哥抬眼扫向她,挥手道:“你们都出去。”
以为他是担心他们吵到仙子,腊梅与苏培盛没有多想,退出去后将门虚合上,免得有风吹进去。
门合上以后,厅内的光线暗下来,四阿哥起身准备去侧厅,却发现她轻轻动着脑袋,似乎因为毛披风贴紧下巴有些不适。
见她眉心轻蹙,四阿哥来不及多想就伸手帮她将披风往下压了压,指尖不小心触到她下巴上滑腻的肌肤时,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的缩回手。
等到人重新安稳下来时,他本该立刻离开,却不由自主的在原地顿足。
望着她恬静的睡颜出了会神,在她抱着披风翻身改为侧睡时,四阿哥才回过神来。
侧身躺着的人离罗汉床床沿只余一掌宽的位置,四阿哥想了下,多少有些不放心,于是轻手轻脚的搬过椅子放到附近坐下来。
这种光线下,也不适合做其他事,克制自己不要一直盯着她看的四阿哥干脆将胳膊抵在床沿,以手撑额闭上眼。
温暖的大厅里静悄悄的,一时间只听到二人细微的呼吸声。
闻着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雅花香,四阿哥也开始有些睡意,然不等他睡熟,放在床边的另一只手忽然一暖。
那柔软、细腻的触感和带来的温度,分明是她的手,四阿哥心头一震,一时不知要做出什么反应。
感觉手被握紧往上拉去,四阿哥被动的放任着,随后感觉到指背贴上更加柔软的肌肤,猜到那应该是她的脸颊,一股热意从耳后蔓延到脸上。
这一瞬,时间似乎被无限延长,四阿哥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待他从这种慌乱中透着无措,无措中透着喜悦,喜悦中透着期待的复杂情绪中回过神,发现她再没有其他动静。
眼睫轻掀了几下后,他终于睁开眼,这才发现,紧握着自己手的人好梦正浓,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被动贴在她颊边的手动了一下,他到底没舍得抽出手,盯着她握住自己手的画面看了一会,复又合上眼。
重新闭上眼后,他脑中杂绪纷飞,不知过了多久才陷入睡梦中。
睡够以后,言晏晏无意识的贴着脸旁的手蹭了蹭,等反应过来不对时,慢慢掀开眼帘。
刚睡醒时她脑子还有些混沌,愣了一下后才赶紧松开被自己捂得发热的手,抱着披风坐起来,就发现坐在旁边睡着的人。
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的言晏晏倒没有大惊小怪,抬手掩嘴打了个哈欠后,觉得有些热的她将披风掀开。
坐着醒了会神,感觉从门缝隙有风吹进来的言晏晏顺手将披风给坐在椅子上睡着的人披上。
“这是做了什么美梦呢?”
给他盖上披风时,言晏晏注意到他面上温柔浅笑的表情,低声道。
从屋里暗淡的光线,言晏晏猜时间应该已经不早了,她小心的挪到另一个方向想要下去,余光却见他忽然直起身。
“你醒了?”言晏晏动作一顿,轻声道。
四阿哥低头扫了眼身上带着馨香的白毛披风,声音沙哑的“嗯”了一声。
“方才做什么好梦了?”言晏晏下地后笑着问。
四阿哥沉默了一会,抿唇道:“忘了。”
“苏培盛。”注意到她往桌子那边走,四阿哥开口朝外面唤道。
不多时,苏培盛便端着烛台推门进来,厅内瞬间亮起来。
“奴才来。”余光看到她准备去倒水,苏培盛将烛台放下后,立刻过去拎起放在小炉子上的铜壶倒了两杯水。
言晏晏端起茶杯捧在手上坐回罗汉床上,吹着喝了两口。
将铜壶放好后,苏培盛将另一杯端给自家主子,一面道:“大阿哥已经回来了,正在前厅等您二位一起用晚膳。”
闻言,二人喝完水后,放下杯子往外走。
“你这穿的是谁的衣裳?”大阿哥大马金刀的坐在前厅,听到动静抬头,首先注意到四阿哥身上短了一截儿的披风。
言晏晏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这才发现他方才过来前忘记将身上的披风脱下。
“方才他睡着了我给他搭上的。”怕他不好意思,言晏晏帮着解释。
大阿哥点头,随即吩咐人上晚膳。
用膳时,三人基本上都没说话,等到饭毕,才就着粮店的事聊起来。
“那些粮店的掌柜们低价收到大批粮,高价卖出大批粮,这会正高兴的在酒楼里吃宴呢。”大阿哥将下面人打探回来的消息告诉他们,语气里不无讽刺。
言晏晏取下戴着的镯子拿在手上把玩着,漫不经心道:“自有他们哭的时候。”
“没错。”大阿哥赞同完,问她,“明日你还是继续去种粮?”
“当然。”言晏晏将镯子重新戴回手上。
大阿哥点头:“用不用我陪你一起?”
“大哥自去忙,我陪她。”一直安静坐着的四阿哥忽然开口。
“也行。”大阿哥同意后,事情就这么定下来。
正如大阿哥打听到的消息,这晚城中卖粮的掌柜的们正在酒楼里庆祝今日的好生意。
“用不用明天再运一批粮进来?”喝得微醺后,一位掌柜开口道。
另一个掌柜道:“不是才从那家店收了大批粮,先卖完再说。”
之前那位掌柜想想也是,继续招呼其他人喝酒。
次日上午,言晏晏与四阿哥再次去田里种粮,这次知县有幸能跟着一起,当即就被那神迹的场景给震撼到,回城后对她的态度恭敬中更添几分敬畏。
城中的粮店生意还算不错,不过却没有昨日大批买粮的生意,掌柜的们多少有些遗憾。
“掌柜的,来大生意了!”
还没遗憾完,突然听到伙计的声音,掌柜的瞬间精神起来,亲自过来接待。
“客官来得正好,我们店新到了一种粮,您看了以后保准满意。”掌柜的引他进来后,笑着说,心里有想再抬抬价的念头。
哪知来人看过粮后却道:“我不要这种,就要之前的粮。”
“这是为何?这粮看着不比之前的好?”掌柜的抬价的念头瞬间被打散,不解道。
“府上的主子不许随意变动采买回的食材,劳烦掌柜还是拿之前的粮出来。”像是大户人家管事的中年男人道。
有些人家确实有这种规矩,不过店里原先的粮昨天就卖完了,掌柜的还想再劝劝,于是问:“不知府上是?”
“你就直说之前的粮还有没有?”中年管事不接话,直接问。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掌柜的道:“当然有,不过得劳烦您稍等一会。”说完,示意伙计招呼他去里面坐,自己则去吩咐人运粮过来。
“这种粮不会要没有了吧?”等到自己要买的粮被人送过来后,中年管事多问一句,似乎担心以后买不到这种粮。
掌柜本想说不会,转念一想后,说出口的却是:“这还真不一定,毕竟今年年景不好。”
“这样啊,那我回去说一声,看看要不要再过来屯一些。”中年管事说完,带着粮车离开。
“掌柜的,他买那么多粮,府里人再多也够吃到新粮下来,怎么还要来买?”等人离开后,伙计不解道。
掌柜的道:“那些个有钱人家又不差钱,自然愿意未雨绸缪。”毕竟这会雪是停了,可看这天气,谁能保证不会再继续下。
话说完,想到中年人明天可能还会来买粮,掌柜的吩咐人再运一批粮进城,既然预备他来买,也防备还有其他只认之前粮的买家。
上午做成一单大生意,掌柜的还没高兴多久,就听下面人传消息回来,说东街那家粮铺又开门了。
“真是白日见鬼,粮昨天不是已经被咱们买空了吗?他们哪那么快又有粮可以卖?”抱怨完,掌柜的让人去通知一声其他掌柜的,各自拿钱出来再次买空那家店。
才赚到的钱转眼就给出去不说,甚至还倒贴不少之前赚的钱才将那家店买空,掌柜的们再次聚在一起后,有人忍不住道:“你们可查到那家店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有那么多粮食?”
“昨天就派人去查了,查不到。”
“我已经传书给东家,让他看看是不是有其他人也掺合进来。”
“那我待会回去也给东家传书。”
这些掌柜的背后都是不同东家,目前只能算是暂时的合作关系。
商量好要给各自的东家传信后,一人道:“若是明日那店里还有粮卖怎么办?”
“除了继续收粮,还能怎么办。”这会朝廷的人都已经到达城里,他们夹着尾巴做人都来不及,难道还敢来阴的引起官府注意不成。
“可如此一来,咱们到成了帮他们卖粮的!”一个胖掌柜不甘心道。
“那也没办法,咱们不收,等粮价掉下来更亏。”
“我怎么总感觉这事有些不对头?你们说会不会是朝廷出手整咱们?”
“想多了吧!朝廷若是有那么多粮,直接按往常的粮价往外卖就能将粮价压下去,这么折腾着图什么呢?”